新年的第一天,還是那麼寒冷。我腦中唯一盤旋的,似乎又想起以前所揣摩的一些字眼,一些思緒。室友是更早睡了,從下午一路睡到深夜,陽台的狗也沒有動作聲息,整個屋子,浸泡在寒冷與空靈之中。這是新年的第一天,彰化如此的冷,如果新聞說基隆淡水下雪,我也不會感到驚訝了。
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常常會在忙碌中突然抬頭,忽聞窗外或是樓下發出聲響,總是神經繃緊,尤其是處在租賃的地方。於是我走下樓,吃了片吐司,將大燈點起,看著白白黃黃的燈光,注入黑暗的角落。想來現在還是有些怕黑的,小時候有個綜藝節目叫玫瑰之夜的,應該也是不少這世代的人所普遍經歷過的吧!我依然記得,它總是在深夜十一點(對於小孩子,十一點是深夜)播放,其中有個單元,也是大家耳熟能詳的鬼話連篇。談到這個節目,現在想起還頗有趣的,小時候對於這個當然很熱衷,常硬撐著不睡,直到靈異照片出來,靈學專家與攝影專家都評論過後,就好像將緊繃的神經鬆弛,也不管後面的鬼故事,倒頭就睡死在客廳。隔天一早還問媽媽為什麼我會突然從客廳到房間呢(辛苦我爸了)。更有時是撐到約莫九點時分,就宣告投降,臨睡前還吩咐老娘,當開始進行節目時,務必將我給叫醒。儘管有那麼幾次真的醒來,更多的是早上起來與老娘賭氣。總有那麼一兩次從頭到尾看完的吧?似乎是有,而且總是好死不死地在正精采時,突然內急起來。此時家人并坐於客廳,要經過一條長廊(對小孩而言的長廊)才能到後頭廁所解決。走廊上是不興開燈的,於是盡頭就是一片黑暗。當時的自己要不就是忍著,忍到廣告叫媽媽陪我去上廁所(那時才小學),要不就是硬撐著,衝進廁所捻亮了燈,在風拍打著窗戶的恐懼下上完廁所。更不幸的是,日光燈的啟動器,總是會老化的,常按了卻要等個數秒才能亮,於是,恐懼就牢牢抓住內心,狠狠地一把撼動起來。最後還是得勞煩我的媽媽來廁所安慰正在哭的我。自然事後也就會被我毒舌的姑姑所恥笑了。
鬧鐘聲突然響起,驚得我起座徬徨,手心發汗。不看還好,一看居然是十點,時間竟過得如此之速。不知道是否有人與我有同樣的感覺,在黃昏時特別畏懼多慮起來。陽光就要從另一邊沉了,黑暗又快速地注入到世界之中,寒風還特別為它助陣吶喊。無限的想像力在運作中,遂使得心中惶惶不安。殭屍片在我小時候也很風行,關於黑夜,總是會想到殭屍。黑夜是鬼魂出沒的時候,陰氣最盛,劇中的道長也常說黑夜將至,陽氣始衰,大家要多加提防。當然,台灣沒那麼多清代大官可以變殭屍的,但黑夜的恐懼一直未從我心緒中根除。有段時間是不怕的,原因是環境處在一個有數百人的大宿舍中,而且個個都是大男生,我想,就算是半夜三點,也有一堆人在走廊等熱水煮泡麵,何來的鬼呢?現在處在八卦山的一處舊屋,雖然住了也有數個月,對這間房子仍然有很嚴重的不信任感。即使是到了新的一年,也沒什麼改變。
人的一生彷彿是從一堆的記憶點串起來一樣,從直覺上似乎是如此。但仔細想想,我還是我,過去的我是什麼呢?「上國隨緣往,來途若夢行。」過去總是像夢一樣,當我抬頭被鬧鐘驚起時,我突然質疑一切了。關於一切的感官知覺,就竟是不是真的?有些人一生都不作夢,也有人天天作夢。而我屬於後者的極端,是個連睡午覺都會作長夢的人。曾經作過夢中夢,也就是以為自己醒來,其實根本就還在床上睡著。有時會一破再破,一起再起,弄得全身發汗,疲累不堪,卻是不敢再睡了。就好像《列子》中的蕉葉覆鹿的故事一樣,獵鹿人、得鹿人、士師與鄭國國君,究竟是誰在作夢?究竟有沒有過一個整體存在的直覺感受呢?還是如唯心的角度觀點,包括夢與現實,不過都是心靈的投影?
還是把這些都還諸一杯熱水吧!以有涯隨無涯,是很危險的。正如我不可能在此時還當作是夢,脫光上衣衝去外面睡覺一樣。元旦,新的一年,好的開始不保證後面一定跟著好事,壞的亦然。只怪此時這房子太空靈、太寂靜,靜到所有的思緒都不得不集中它們的光線,朝著一個混亂的地方前去,那雜亂荒蕪的心靈。好了,我得下樓把光給收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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