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在海邊的小孩子
應該對木麻黃都不會感到陌生
澎湖的冬天北風狂大
在空氣中泛有海水鹹鹹的味道
很少有植物能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生長
仙人掌、風茹草、天人菊
這些都是緊貼著地表
或躲在咕咾石後
或棲身在墳墓旁
以避開海風的吹襲
為了阻檔狂肆的北風夾帶細砂攻擊人們
先民在海邊在屋旁種起了木麻黃
木麻黃長的並不討喜
瘦瘦黃黃的
就像貧困的鄉下孩童營養不良的樣子
不過木麻黃的生長能力也像窮人家的小孩一樣
雖然沒有充足的養分及良好的生長環境
依然能強忍一切苦難
在眾人懷疑的眼光中逐漸長大
而後更能挺立於風雨中
木麻黃的根深深地穿入地底
幾次的颱風天
倒灌的海水帶起了在水底在岸邊的海砂
就像打家劫舍掠奪生命財產的強盜般
撲向島民
一排排的木麻黃
有如山城的圍牆
又像守護的士兵
以身軀擋下敵人的武器
以性命擔保居民的安全
海砂躺在它的腳下
海水也被拖住了腳步
島民在其庇護下
保住了身家財產
木麻黃的葉子一節節的
用來搔弄同學的鼻子和臉是最好的工具
木麻黃帶有許多小尖角的毬果
是小孩子用來互相扔擲攻擊的武器
長滿木麻黃的林投公園
是我們小時候遠足的目的地
爺爺住的老屋前種了木麻黃
樹下是我們聽隔壁老奶奶說故事的地方
樹上有成群的麻雀虎視眈眈的看著底下
底下曬著爺爺叔叔做的手工麵線
手工麵線是一家人的經濟命脈
經濟命脈斷了家人就無法活命
為了活命小孩就擔起趕麻雀的使命
有了使命的小孩就沒法盡情的玩樂
玩樂過頭的小孩就準備被打
被打的小孩哭紅著眼
紅紅的眼瞪向樹上的麻雀
麻雀抓緊著木麻黃樹枝
木麻黃承受了和麻雀共犯的罪名
小孩用腳狠狠地踢向木麻黃
想把這棵討人厭的難看的樹踢倒讓麻雀無枝可棲
樹幹受了這莫名的氣卻心疼可憐的小孩
小孩不知樹的心疼只知自己的腳疼
淚水奪眶而出
哭聲引來母親注意
摸著小孩的頭把小孩哄進屋內
多年後
一個怪異的颱風--韋恩
以死而復活、忽隱忽現、行跡不定的走勢
遶行台灣兩圈又從南台灣攻向澎湖
漁港內的船舶多沈海底
林投公園的木麻黃也大半折損
小學生也不再來此遠足
經濟起飛的人們
開始批評木麻黃造林的不美觀
海邊的木麻黃變得愈來愈少了
路旁新引進的樹不能適應海島的氣候
於是公路局還為樹穿起了用紗網做成的樹衣
為樹檔風
去年
爺爺走了
告別式後
看到門前的木麻黃
好像
也走了
北風又起
鹹鹹的細沙乘著風打在臉上
刺痛的感覺不只在臉上
更在心上
幫人們檔風的樹 人們不喜歡
人們喜歡的樹 人們要為它檔風
木麻黃走了
帶著童年的點點滴滴走進人們的回憶中
回
憶
木 麻 黃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