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擔心蘇花高速公路給開通過,非常非常擔心,因為我知道台灣人太愛錢了,為了錢什麼事都想幹.
現在,很多人對北宜高速公路的便捷給予肯定,因為快的時候,從蘇澳到台北不到一個小時,去宜蘭玩可以當天來回,就算車怎麼塞,總比以前擠在九彎十八拐舒服多了.
在我大一的時候,整個大文山還是相對純樸的地方,可是就在我入學沒多久,學校斜對角的山坡上開始大開發,一片別墅建了起來,十年而已,原本什麼都沒有的小山丘上蓋滿了房子,甚至還有一棟幾十層樓高的大廈.不可思議啊!只是我每次想到整棟樓從山上滑下來的林肯大郡,心中總是害怕,不知道哪一天會發生另一個悲劇.
開發的腳步愈來愈快,穿透幾十座山壁的北二高當時也正在如火如荼日夜趕工中,有幾次,我還和朋友走過當時尚未通車的隧道,整個老泉里後方擺滿了一堆鋼筋水泥塊,到了我入伍的時候,每個禮拜,我己經可以押著運囚車經北二高來回於軍團和新店軍監了.
大三那一年,社團計劃到坪林義診,第一次,我騎著機車,沿著山路,從深坑,石碇,一路騎到坪林,深坑當時已經有不少房子,而石碇有些地方也相當醜,在這深山中,相信人定勝天的信徒們蓋了不少超級難看的建築,甚至也有高樓,我騎了一個多小時,第一次經過華梵工學院,它完全蓋在山壁上,令人驚嘆,在這深山之中,有這麼一座學校,我又繼續騎了許久,終於發現路愈來愈小,到最後,甚至小到只能開進發財車.
我知道自己到達了坪林,啊!心中有好大的成就感,當我獨自一人孤單地騎著機車在這一大片山野中奔馳時,整個人都經歷了洗禮,平靜而感動.
可是當十多年後,我再次經過這裏,一切早已翻天覆地改變了,我們從宜蘭回來的時候,無意間偏離了北宜公路,開進了坪林,就在鄉的中心處橫亙相當複雜的立交橋,熱鬧的就像到了桃園的工業區旁,一排車子等著通過隧道,那段時間正是北宜高試行通車的階段.我們繞了一陣子,從旁邊一條很大的公路開去,才發現以前的羊腸小道,已經大得不像話,為拓寬這條道路,整個山壁大大削去,留下三四層樓高的水泥擋土牆,再一次,我被震撼了,只是這一次,全然是一種哀悼的心情,那美好的歲月早已消逝,再也無法回來.
誰知愈來愈可怕的事情排山倒海而來.
我曾經在礁溪住過三個月,每次休假都要坐一個多小時火車回到台北.那時過著很特別的鄉居歲月,在台灣西部,四處都是人,即使是所謂鄉下,對於其他國家的人來說熱鬧程度也不輸他們自家的城市,礁溪雖有一些溫泉旅館,講起來,人煙稀少多了,全鄉只有一條商店街,從礁溪到宜蘭市,一路不見幾家商店,那時,除了每天可以洗溫泉,印象最深刻的是空氣竟然是甜的,隨著北宜高的通車,大量的車輛穿梭其間,是否還能維持往昔的光景,愈來愈難以逆料,只記得一兩年前,開車經過礁溪時,大規模拓寬工程正在進行,只見得漫天的沙塵早已埋葬掉過去的一切.
要從宜蘭到隔壁的花蓮,必須經過蘇花公路,不是技術高超的駕駛,千萬不可輕易嘗試,充滿岩塊的路上,到處都有沙石車,你除了要害怕幾天大雨下來,可能鬆動的落石,還要小心突然被沙石車陣夾在中間.
要在這個地方開高速公路,甚至將來可能要穿過太魯閣峽谷,只要想到建了又坍,坍了又建的中橫,原本美麗的谷關如何柔腸寸斷,再想到太魯閣和清水斷崖,我不知道我們的政府在想什麼?還是人定勝天嗎?
在中醫的理論裏,動刀是最傷元氣的事,身体一旦有了傷口,身体裏的氣就不免從這縫隙洩出,整個脈氣的循環也就不免漸漸失去本來的平衡.
這座島已千穿百孔,我們又要在脆弱的地方多補幾刀,它怎能不哀嚎呢?當它哀嚎的時候,我們又怎可能置身事外?啊!誰來救救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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