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構畫二十世紀的哲學活動,我們發現幾個現象值得探究.
首先,跨界的思想家依然在掙扎,自從高斯貶抑黑格爾,科玄分家以來,一直還是有一些人企圖站在兩種文化中間,卡爾.波普爵士是一例,他既攻擊開放社會的敵人,也試著闡述科學發現的邏輯,柏泉.羅素是另一例.另外,羅素的老師懷德海到了美國,很快拋掉數學家的袍子,大力談論過程和所謂迫近的同時性.
然而,這些試圖維持傳統哲學尊嚴的人物並無法扭轉整個學術主流的走向,並且在身死之後,快速淪為極度邊緣的角色.
如果要用一個名詞來形容,”語言的世紀”是所有哲學史家對於二十世紀哲學最沒有爭議的看法,站在主流中的主流,在英美傳統的是維根斯坦,他有關於語言遊戲的理論,和邏輯哲學方面的思想,在德意志傳統是海德格,強調語言是存在之家,在法蘭西傳統的則是索緒爾之下結構主義所謂同時性的語言學,和以下一整串有關文本的討論.
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
長久以來,人們使用語言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具有自覺,最早發現人類語言曖昧性質的,可能是中國的名家和希臘的辯士們,到亞里斯多德挖掘出三段論式,完成傳統邏輯後,兩千多年來,人們都以為自己已經透過這套推理工具將各種謬誤過濾殆盡.
就在一些原本相當邊緣的學者們持續不斷努力下,邏輯學居然在十九世紀末葉出現百花齊放,炫人心目的巨大進展.喬治.布林首先將邏輯語句轉換數學運算式,這就是著名的布林代數,每一個計算機專業的學生都耳熟能詳的偉大作品,於是重新用數學的角度來檢視邏輯學,它得到了新生,於是挾著重新獲得的力量,邏輯學再度回到鎂光燈下.
有人開始懷疑排中律的合法性,有人討論起亞里斯多德關於潛無窮和實無窮的問題,有人開始研究種種極度抽象的觀念,例如完備性,一致性,可計算性,這一切的一切,最後和分析基礎與新型邏輯工具--集合論等等東西,激盪出一場到現在依然沒有結論的大戰鬥,人類思想的嚴格性到現在依然沒有保證.
就在邏輯主戰場殺得你死我活的當兒,隨著羅素等人對於所謂摩狀詞,以及有關種種自然語言和邏輯語言不太相像的特徵的討論,人們發現,即使我們最終解決了邏輯語言的問題,自然語言本身的模糊個性依然會帶領我們進入種種難以掙脫的謬誤之中,從此開始,哲學家們就一逕闖入語言的迷宮,到現在都還出不來.
註:Le langage est source de malentendus 語言是誤解的泉源.--語出 Le petit prince 小王子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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