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確實該列為違禁品.
身為一個自封的哲學家,我實在老大不願意地講出這句實話.
熱愛自由的哲學家們大部份不願去承認,事實上,獨裁者的憂慮是有道理的,哲學家對社會風俗的破壞力相當驚人.
人類的知識是危險的,但危險的程度有別.
自然科學和一般人以為的正好相反,是對我們的未來威脅最小的知識,敵視自然科學的人文學者對於世界的危害更大.
人文學術的危險輕重不一,社會科學是危害最小的,其次歷史和文學,危害最大的正是哲學.
哲學的毒性強到足以腐蝕哲學家本人.
尼采是最著名的例子,傅柯是現代最著名的另一個例子.
尼采為一切價值重估,而發瘋,傅柯忠於自己權力理論的謬說,死於愛滋.
傅柯不相信愛滋是一種真實的疾病,而視為維護異性戀打擊同性戀的權力當局惡意的宣傳.
於是他死在舊金山男孩們的懷抱裏,正可謂死得其所.
路易.阿爾杜塞殺妻,德勒茲跳樓身亡.
馬克思甚至應徵不到一個英國鐵道員的工作,一輩子靠資本家恩格斯資助,成為一個名副其實的無產階級.
海德格相信偉大的領袖希特勒可以帶領德意志走向光明的前景而失足.
哲學的危險在從事思想的人必須對既存的一切質疑,挑戰.
甚至是危及理智的根基也在所不惜.
自然科學之所以危害最小,是因為在裏面,理性是不容質疑的,不考慮價值的問題,一個科學家可以不用知道,甚至不用去考慮理論的哲學意涵,而純粹依賴定律和數學運算.
所以即使對於哲學家柏克萊來講,微積分的無限小是一個鬼魅的存在,而石頭不存在,除非你踢到它,科學家卻不用理會這些,繼續計算他們的微分方程.
社會科學家們偶而會挑戰到社會安定的基石,失敗的各類社會改革,以及引發內戰的革命理論.
而哲學家是最可怕的.
一旦人們認真去思考,很快會發現,許多我們習以為常的事物,其實它的底下並沒有堅實的基礎.
思想的冒險,造成的是人生命的漂流和虛無感.
如果我們的思考摧毀了平日信仰的根基,任何事情都將成為毫無意義.
事物之所以有意義,是因為它們全擺放在一個有秩序的網絡中.
人們追求名利,是因為名利可以滿足慾望,如果滿足無窮無盡的慾望是帶來悲劇的後果.
而且在人們在事前已經能真切明白失大於得,還有人願意去追求這些嗎?
一旦思及此,思想就改變了行動.
如果宗教許諾的來生或天堂是一種幻想,人們還會心甘情願忍受俗世的困難和污辱,等待上帝將一切扳正嗎?
真正的哲學家置自己於如此的危險,其行為有時難以理解.
如果不是因為對真理的愛,簡直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然而,正因為這麼危險,哲學家們看到更多.
我們的文明,依靠他們在前面探路,為我們踩實未來.
而真正的哲學家,他的聲名,也許不是以哲學家的名義為世人所知.
牛頓,達爾文和愛因斯坦這些人無疑是一流的哲學家.
你愈理解他們的學說,愈會發現其中可怕的革命精神.
文明構築在危險的懸崖之巔,每天經受可能被摧毀的折磨,這就是我所看到的世界實象.
幸好大多數的人不真瞭解他們的事業,否則我們的社會是否依然保有現在的穩定,令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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