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寫篇關於我的指導教授(們)的短文。
要寫「老師」這個題目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總覺得要以學生的角度看老師，總覺得有種仰之彌高、以管窺天的渺小。雖然說研究所的訓練 (理論上) 是期望學生能獨立思考、培養做研究的能力，可是面對指導教授，即便自己的年歲再大，還是如小蘿蔔頭一般不知不覺就會產生些許依賴性，期望從老師那邊得到明確的指示以及肯定。
唸碩士班已經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當時的我離開了大學時期窩了兩年的實驗室，投身到它樓下的另一個實驗室。這個宛如大家族的實驗室，有個大老級的大老闆，而我的指導教授則是當時還是副教授，正在努力拼升等的小老闆。
碩士班的指導教授有個微禿的頭頂和和藹的笑容，當年的他由於花很多時間在寫論文和教學，還有幾位學長、學姊急著畢業，花在我和同一屆同學的身上少得多。當時的我並沒有察覺這一點，因為對於喜歡自由的我，自主性地掌握自己的工作進度正式適合我的環境。我喜歡自己想，自己設計實驗，有問題優先找學長姊解決，準備好了再動手。有人追問進度，反而容易把自己的節奏打亂。
老師好像也默許了我這位不會去吵他的學生的做法。我和老師的作息時間很不相同；老師總是大清早七點多就來實驗室，忙到快天黑才去接小孩回家；我則是每天快十點才來實驗室(如果早上修課就會中午才現身)，傍晚回去小睡一下，晚上在實驗室夜貓到一、兩點。有的指導教授會要求學生跟他的作息一致，以便在老師想到什麼事情的時候隨傳隨到。我的老師不會。我跟老師討論的時間往往只有中午吃午飯的時間，利用實驗室大伙兒訂便當的用餐時間跟老師討論實驗的結果。試驗的結果哪兒來？我通常會在半夜離開實驗室之前，把當晚的結果簡短地寫在便條紙上，附上電泳照片(標好分子量)，然後擺在老師桌子上。這樣老師第二天(事實上是同一天)早上來辦公室的時候，就可以先看到我的進度，然後再中午的時間把他的建議告訴我。
就這樣，我們的信任關係維持了兩年，從開始嘗試一些預備試驗、細胞培養、病原增殖系統的建立、實驗觸礁、更改實驗方向、拼畢業、拿到學位，我們一直淡淡的，可是我可以感受到他背後給予的支持和信賴。
畢業後，我曾嘗試申請出國留學，其中一封推薦函也是老師寫的。聽當時已經畢業、留在學校當助理的同學說，老師的推薦函把我寫得很好(推薦函是密封的，我看不到內容)。雖然後來留學夢終究沒有實現，但是老師的用心始終讓我覺得溫暖。
老師總是說，我適合做研究工作，也一直鼓勵我要再進修。甚至，有次帶著另一半去探望老師的時候，老師還說：「他很適合做研究，有機會要讓他再去唸博士喔！」
直到現在，每一年的教師節和年尾，我還是會寄上賀卡；卡片中總會跟老師報告這一年的工作情形，還有家人的近況。老師也總是會抽空在舊曆年前、學期結束的空檔，用很瀟灑的字跡回我一封春節賀卡。當然，從前幾年開始有英文文獻發表了，我也會寄一份抽印本給老師，讓老師曉得他的學生並沒有混得太兇。
另一位老師就是我現在的指導教授了。
說起跟他的緣分很有趣。因為我現在唸的學校既不是我大學唸的學校，也不是碩士班的同一個學校，所以在申請入學之前，對於要找哪位老師擔任指導教授相當遲疑。有同事建議我找這位老師，因為從演講和計畫審查的機會中覺得他很厲害，學問也做得很好。但是我同時也聽說，很少學生願意找他，因為他很嚴厲。由於老師當時身兼系主任和研究所的所長，對我這個外來品種的學生來說，有個很好的理由去請老師給我指點迷津。於是，我就把寫好的 proposal 寄去給老師，希望老師給我建議。
沒想到老師很快地就給了回音，要我找機會去學校跟他談談。在那次的見面中，老師很直接地對 proposal 提了不少問題，也對內容做了一些修改，修改的詳細程度包括錯次都被挑了出來。這是我對老師的第一印象：「直接、仔細、思考速度很快」。還有一句話令我印象非常深刻：
「要進廚房就不要怕熱。」
老師強調所裡面的畢業門檻最基本的就是三篇發表的論文，論文主題必須相關，至少有兩篇要在 SCI 期刊發表，因此進來容易出去難，要想清楚自己的狀況，下定決心才來唸。他不想為了收學生在前面說好聽話，到後來學生發現很難畢業，時間、精力都已經花下去，後悔就來不及了。
這幾年的相處，雖然工作的地方和學校分隔兩地，沒有機會近距離接受老師的薰陶，但是對老師的脾氣也略知一二。從電子郵件的往返中，老師的直接表露無遺。往往簡短的幾個字就把問題直接點出，沒有多餘的修飾，也不拐彎抹角。難怪很多學生明明修過他不少課，考研究所的時候還是不會去找他當指導教授。現在的孩子抗壓性不足，能經得起他這樣挑明了指正的恐怕很少。反正我是要來學東西的，老師願意教我再高興不過了，哪還有閃躲的道理？
在文章的最前面，我用了獅子的雙眼來形容我現在的這位指導教授，因為他有獅眼一般的洞察力還有雄獅一般的威嚴。雖然嚴格，但我感覺得出來他是位有心的好老師。正如我的第一位指導教授對他的描述：非常的「scientific」！
圖檔引用自
http://photos.viczhang.com/images/20050923011905_20050926-mountain-lion-2.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