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寧靜加深了一種恐怖感,我躺在床上望著似乎藏在幽遠黑暗處的門,微微發亮的門把隨時會有人衝進來的樣子。我閉上眼睛,害怕突然會有什麼東西閃過我的眼前,而那並非自然現象,就像所有的恐怖片那樣。但隨即我後悔了,閉上眼睛什麼都看不到的時候,更令人感到窒息。到底薄薄的眼皮後方有什麼東西,如果我張開眼睛,會是另一雙惡狠狠的眼睛嗎?我命令自己停止想像,但畫面就像漏水般不斷地滲進腦海裡。我的面前到底有什麼東西?他枯瘦的手指輕輕摸過床沿,我感覺到他的眼神在我的身軀上下游移,他是誰?到底要做什麼?他什麼時候才會離開?我不敢張開雙眼,不敢接受事實。他的鼻息噴灑在我的臉頰上,我連眉毛都不敢皺,假裝自己正熟睡著。如果被發現的話,會不會有鋒利的刀劃過我的喉頭?或是那雙瘦如柴骨的手架在我的脖子上?我試想著如果是這樣,那我該怎麼辦?是不是該用力掙脫,還是要裝死?也許我可以靠著自己的腰力做出後滾翻的動作藉此逃離他的雙手。那如果他抽起我的枕頭迅速地壓在我的臉上呢?恐懼感在我身上到處蠕動,我忍不住發起抖來。不行!這樣會被發現。我停止呼吸希望一切事物也那麼停止下來。
汗水從我耳朵滑過,我快受不了這樣的畏縮了,我想像自己睜開眼睛後什麼都沒有的樣子,這樣應該可以帶給我一些勇氣讓我真正地睜開雙眼。睜開,什麼都沒有。睜開,什麼都沒有。睜開!什麼都沒有!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以及看似血紅的門。他是誰?剛剛做過什麼了?我推開棉被,被汗浸濕的棉被,活動勒緊的脖子,緩緩地下床。我呆坐思考了許久,有還是沒有?我擺動腳掌,想要證明我現在還存在著,冰冷的地板提醒我這一點。這樣不行,我必須先發制人。
昏紅的走廊一點生氣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鋼筋水泥枯燥的抖動聲。我拖著沒穿鞋的雙腳,尋找他。
該怎麼辦呢?我打開他的寢室門,走了進去,一切都是那麼靜悄悄地。熟睡的他應該是無法抵抗任何外力吧!我站在他的床旁邊,來回掃視著被棉被緊裹的他,如果剛剛就被他那樣掐死了,我還會站在這裡嗎?我摸著床沿確認他真的睡著了,低下身軀凝視著他。如果他現在突然睜開眼睛,我會被嚇到,或是迅速地置他於死地呢?我搓著手心,試圖找回一些溫度。到底該用這雙手,放在脖子上,還是抽出枕頭,放在鼻子上。如果我勒住他,他有辦法逃離我的雙手嗎?時間在黑暗中流逝,特別沒有感覺,溫度倒是不斷地下降。我的動作在他的面前停下,他醒著嗎?是不是在裝睡呢?如果我緊緊掐住他時,他裝死的話,那是不是會把我騙過去?我放下雙手,挺直身軀。這樣不行,得想其他辦法才可以。
我退出寢室,小心翼翼地關上門,不讓一點聲音穿進他的耳裡。
還是這樣做吧!一定不會有人發現是誰做的。我返回寢室,路程中我反覆地回頭,深怕有人跟在後面。回到寢室,先檢查有沒有其他人在這段期間出入我的房間,也許有什麼東西被拿走了。床跟擺設看似平靜,應該,我只能說應該沒事,我沒有那麼多時間作確認的動作。翻開抽屜,我拿出平常只用來點線香的打火機,放進口袋。
第二次出現在他的寢室門口,但我沒有再次進去。我把打草機用的汽油從門縫中往寢室裡面倒,邊倒邊走向一旁的書房。把汽油引進書房後,我隨意打開一個書櫃,把裡頭的書通通搬了出來,瀰漫的灰塵讓我很想打噴嚏,但我必須忍住。撕爛的課本變成紙團灑在汽油上,突然讓我想起了濃湯裡的玉米跟火腿。我隨意撕下課本,讓紙向落葉般鋪滿書房,然後走廊。我發了狂似地傻笑著,他以為我會用雙手掐死他嗎?他越這樣想,我就越想那麼做。我回頭望向走廊,如同秋夜般。我撿起地上的一團紙,點下打火機。火焰蹦了出來,活躍的生命力對比著暗死的走廊。頑皮的火到處跳動著,一瞬間我的眼前便全是它的舞步所帶出的樂章。
醒來的時候,躺在走廊外的我感到全身異常地疼痛,就像是骨頭曾經被拆出來展覽再放回去那樣。天才剛亮,走廊門裡依舊是漆黑一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味,我內心漸漸感到不安。我真的這麼做了?這裡是哪裡的走廊?我試圖分辨自己的位置,但劇烈的頭痛讓我無法分清楚方向。我打開走廊門,濃烈的黑煙竄到我身上,將我吞噬殆盡。怎麼了?
看著一具具的屍體蓋上白布被醫護人員運出走廊,我無法言語。火勢沒有很大,但是冬天的冷風讓所有寢室跟書房的窗戶都緊緊關著,就是間密閉的長屋,讓濃密的黑煙堵住了所有人的呼吸道,就這麼一個個的過往了。比被雙手掐死輕鬆點。原來,我走出走廊時順手地關上門後,就往地上倒去了。至於,他怎麼了呢?死了嗎?我坐在一旁良久,視覺跟觸覺似乎還無法自我,被奪走那般。我抬頭望了望走廊裡側,烏黑的牆,鮮血般的灰燼。沒有人理會我。
我靠著牆撐起身軀,痛苦地抬起腳步往裡頭走。到了他的寢室前,門已經被燒的脫落了,透了陽光的房間更顯的淒涼。那床上沒有生命,沒有他。熟悉的擺設讓我深吸口氣。那床上有的只是看似棉被的殘骸,曾經被推到一旁的殘骸,彷彿起身的我將棉被推往身旁。這是誰的房間?那他是誰呢?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