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踹看 古碌碌
「你的腳是怎麼一回事？中邪還是中猴？為什麼就不能乖乖走路？一定要看到什麼東西都踢一下嗎？這麼厲害怎麼不去選足球國手。」訓導處的主任以如洪鐘的音量大聲的說。
「老師說我可以『踹』的……」小歐還想解釋就卻被大聲喝止阻斷。
「還頂嘴。哪個老師說的，你告訴我？告訴主任哪一個老師說你可以踹垃圾筒？說你可以踹花盆？說你可以踹教室的前門？」主任青筋暴跳、頭頂冒煙，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真的，今天我們麥官梓老師就對我說，任何東西都可以『踹踹看』的。」小歐一臉無辜加上驚恐的神情，看起來整個臉都變形扭曲了，有點兒好笑。
「班長，去把你們班的麥老師請來。」主任下達指令。我跟芊融對望了一眼，然後芊融應聲：「我立刻出發。」就逃得無影無蹤，留下反應遲鈍的我在那邊應答，在那邊跟主任哈啦。不過我回答得很心虛，還有點發抖。因為主任長得很「健壯」；聲音很「宏亮」；表情跟「史瑞克」很像。
「主……任……歐模錫的意思是說……他上課的時候……很認真，都有在聽老師說的話……所以都有記住……還會照著做。」我到底在說什麼呀，我說的話連自己都不懂，主任怎麼可能會懂。
「這位古碌碌同學，我孰在素不能夠了解你的明白的啦！可不可以講清楚？」主任追問了。
「主任，這件事一言難盡，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明白。所以……」我還沒講完「不說也罷」，主任竟然就先接：「所以就長話短說吧。」
「嘿，嗯，我的意思是……說，主任，我偷偷告訴您喔，模錫他上課表情很認真，但學到的跟別人可能不太一樣。常常……會產生誤會啦！」
「那是什麼意思？」主任拉高音量問道。
「主任借一步說話。」說完我就把主任拉進訓導處小小聲的說明：「麥老師說『踹踹看』這一件事我也有聽到。老師是這樣說的──『我們面對問題很多時候要用腦筋，勇敢的『try try 看』，像功課不理想，可以試著改變讀書的方法；人際關係不好可以試著多了解同學們內心的想法；做蛋糕每次都做成硬梆梆的法國麵包或石頭，那就可以試著上網找資料，試著找食譜參考，也可以試著找專家請教。』我對著主任輕聲解釋，越講越順，話語不再結巴，聲音也不再發抖。
「意思是說，麥老師要大家『Try Try 看』不是『踹踹看』囉，所以這個叫『歐買尬』的歐同學會錯意了。」主任真是愛說笑。
「主任您叫錯綽號了，『歐買尬』是慧慈才對；歐模錫的綽號是『泰山歐伊歐伊歐』，或叫他『喂喂喂』也行。」我膽子大了起來，開始開主任的玩笑，而且我的話匣子一打開就闔不起了，句子有如滔滔江水，一發不可收拾……「模錫模錫，就是日本人接起來電的第一句話呀！」
「這樣啊，真難笑。不過，我大概知道歐同學的問題了！那麼，事不宜遲，你就快點把他帶回去吃藥吧！」說完主任就放我們走了！
在把模錫帶回教室的路上，我覺得真好笑，光是老師這麼簡單的表達竟然引發他的誤解和違規的行為。這也讓我想起上個學期，掃地時間甲同學說了一句「莎喲哪啦」；乙同學誤會成「殺妳媽媽」就打了一架的可笑鬧劇。
回到教室跟麥老師回報「戰情」的時候，小儒就在一旁。她不甘寂寞的插了嘴：「有些人有時候說話讓人很生氣，有時候卻又讓人很想笑。像有人說007電影裡的主角是『肥子』一個，因為叫詹姆士──『胖的』。」
「哈哈哈，很難笑。」小張在一旁打算跟小儒鬥嘴。
「有時候話沒聽完，產生誤會就糗大了。像上一次小安帶了一包蕃茄到班上，一群人吃了一大半，突然她說自己有事去一下教務處。出發前我就問她：『待會兒袋子裡的蕃茄變少了妳不介意吧？』她回答：『不很介意！』於是我大方的一口接一口，越吃越順口。原本約二十顆的番茄在我一輪猛攻之後只剩下兩顆。小安一回來看到這個畫面，就生氣了！」我說。
「她不是說不介意嗎？為什麼還生氣？」小儒問。
「我聽錯了，她是說──『不，很介意！』才不是『不很介意呢！』」我補充。
「『不，很介意』聽成『不很介意』，你也真厲害，難怪對方要生氣！怪你粗心又大意，下次聽話要仔細。」小儒發揮阿嬤訓人不會累的精神，拼命責備。
我望向小安桌上，雖然已經看不到吃剩的兩顆可愛亮麗的小蕃茄，但卻感覺一直有兩顆蕃茄對我眨眼睛，此時產生了一種再找小安道一次歉的衝動。
就在這個時候小張走了過來，「你不要想太多，這不算太糗。」我正要感謝他的體貼時，他接著講話了：「上一次故事圖，老師印了『負責生活故事』要我們完成情境插圖，你畫了老師故事中的班長，摘錄了『他是個沒有肩膀的班長』這句話，然後畫了一個有手有腳、有頭有臉的人，但卻了少掉肩膀的畸型班長。」小張說完，我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而他不打算停止：「還有，上一次咱們查泰國餐廳資料時，同學請你介紹菜色的時候問你：『招牌是什麼？』你不回答月亮蝦餅、椒麻雞、摩摩喳喳，竟然問答──『藍底白字』。全部的人都昏倒，我們當然知道有招牌，也知道招牌有顏色，但大家問的是──『招牌菜』，不是招牌的字體或顏色。」
原本我以為他是要安慰我，沒想到他是過來補一槍的。而且他開的還是沒有準星，不能瞄準，一次發出許多彈頭的霰彈槍。「有兩個人酒後駕車，但這兩個人都沒有真的喝酒，一位吃了薑母鴨，另一位吃了燒酒雞。芊融看到報紙上的新聞，立刻大喊──『好扯喔……薑母鴨撞燒酒雞。』」這下子換芊融滿臉通紅了！
「喂！沒禮貌！只不過一次小小的口誤，你幹嘛記這麼清楚，還講出來。臭小張！」芊融抗議了。
「還有，還有，那就是上次老師介紹臉書的時候說現代人喜歡利用Facebook記錄心情，小儒居然白目的問什麼東西『非試不可』？我還『非死不可』咧！」小張無視於身邊的人怒火延燒，越說越起勁。
「上次考成語聽寫，老師說……做事很細心一點都不隨便叫一絲不『苟』，可是小灰灰寫成一絲不『掛』……一絲不掛就脫光光沒穿衣服了。考題中又說……藥效好，馬上看得到病情改善，應該是藥到『病』除，佳昕就寫成藥到『命』除……藥到命除就掛了！還有，還有，那個冬瓜最扯：『九牛一毛』是很多裡頭的一丁點兒，『九牛二虎』是費很大的力氣。『桃李滿天下』是作育英才，不是水果豐收。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要接『性乃遷』，不是『狗不叫，貓亂跳』。冬瓜，不會就別亂寫！」這個小張此時此刻的談話說得上是一發不可收拾（也可以說是不知死活啦！），完全沒注意到身邊的人臉色已經改變，大家的臉早已扭曲變形，變得「咪咪貌貌」了。
大家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有些人拿出膠布台，有些人更直接想用手摀住他的嘴，有些人更是咬牙切齒的瞪著小張。而他還是再接再厲的說個不停：「聽寫時小雞最離譜：『很礙眼』，寫成『很愛演』；『範例』寫成『飯粒』；『交代』寫成『膠帶』；『密封』，居然寫『蜜蜂』。哈哈哈，笑死人了！」他講話時居然沒換氣，接著說：「這一次的考卷明明是期『末』考，有一科試卷卻在『抬頭』的地方打字打成期『中』考，老師要求我們改正的時候還說如果沒有改成期末考就不能放寒假……因為考完期中考還得來上學。有沒有搞錯？要我們改錯字，還說冷笑話！」
「小張，你會不會口渴啊？小張，你會不會累？需不需要按摩？還有，到底是誰在考試的時候跟老師說還有一個地方打錯，是『下學期』不是『上學期』。結果被打槍？是誰被反駁說：『這位同學，如果是『下學期』，那恐怕要跟哆啦Ａ夢借時光機了回到過去或前進未來了？我覺得這一段才最─好─笑！」小儒不甘示弱諷刺。
在小張提到出題老師打錯字的時候，麥老師冷不防站了起來，扳扳手指、伸伸懶腰、拍拍拳頭，然後吹了一聲口哨，說：「事到如今，我已經沒辦法再保護你了，你自求多福，認命吧，小張！」
就在老師走出教室的那一剎那，一個同學準備摀住小張的嘴，一個打算撕下一段膠帶，一個對準他的胳肢窩，一個作勢幫他按摩……他們一步一步的走近，一個一個都笑得不懷好意，一個一個都像跟小張有深仇大恨，此刻正要討回公道……就在這個時候……這個時候……「口哨與小狗」的音樂響了！
所有的人聽到鐘聲立刻回到座位上坐好。「口哨與小狗」是學校的上課鐘呢！我看了看小張，他露出逃過一劫、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而那一群「演戲」的同學不約而同的在同一秒鐘笑了出來。
麥老師在大家笑完之後進到教室。他在黑板上寫道：「東西不可以亂吃，話更不可以亂講。對於別人的口誤或小失誤要寬容，免得自己犯錯的時候變得不被原諒！這樣就真的叫做『現世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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