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對著我媽說"過去的事我不想再說,那些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是怎麼樣的一回事。"
而偏偏她的個性是想到什麼不說出來像是會沒命似的一一道來,最後輕輕的說了句"事情都過去了,妳在意什麼?"
我的心不斷地告訴自己別哭、不能哭出來,哭了也沒用啊!
但淚水還是不受控的潰堤,特別是聽到"事情都過去了,妳在意什麼?"那瞬間,我整個人大崩潰,
我清楚的知道事情都過去了,所以我也很努力的裝作事情都過去了,不願再去提起,很努力的裝作不記得了,笑著繼續生活著,
大腦建起了保護牆,杜絕自己去想起那些事,這樣我就會毫無疑問的愛我的家、我的家人,
而不是帶著恨的愛著,那樣很傷人,自己也會很痛心的,
"我的家人們,你們是愛我的,對吧?"我必須不斷地這麼對自己說才慢慢放下所有的不公平,所有的不合理。
別人的眼中,我生活在一個正常的家庭,經濟也算正常,只是傳統了點,跟許多人比起來,我是幸福的!他們說我之所以會有精神病,是因我太計較、太自私而自食惡果,
也許你們看見的不過是很會替別人想的父母,所以女兒遇到了任何事,都還是很會替別人想、替你們想!
沒遭遇過,就別用自己以為的標準去評判一件只看見表面的事。
正常的家庭?什麼叫正常的家庭?以什麼為基準?
在我小小的記憶中,所有人都指著我是害死我爺爺的兇手時,這個所謂正常的家庭指著我這有什麼好哭的,然後再把我打一頓,
那時房間內掛著爺爺大大的遺照,我對著爺爺的遺照哭著,當時的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知道為什麼大家說爺爺是我害死的,只記得心好痛好痛,自己做錯了什麼?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如此,
長大後,我才問起這件事,才知道爺爺是病死的,只是因為家裡曾發生火災,我是被爺爺救的,不知事情怎麼傳的,最後變成我害死的,沒人去解釋過一切,對大家而言事情過了,而那年的我五歲,對我而言時間過了好久,只是不曾忘記那一幕。
反正不管什麼事情,你們總是不許我哭,凡事叫我忍下,被欺負、被排擠、被霸凌,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如此,天真的我還是這麼想著,孰不知那是因為所有一切的不公平,像是老師收禮而家長沒送之類的爛理由,
一直到了國中,我變得不想說話,不信任人,我必須裝作我是行為不良的孩子、我不好惹,因此我學會說謊偽裝自己,最後身邊的同學、親戚也順理成章的把一堆不是我做的壞事通通推給我,讓我變成不學好只學壞的問題孩子,反正我這個所謂的正常家庭也寧可相信別人說的,而不願相信自己的孩子了。
到了要升高中時,這個所謂再正常不過的家庭中的媽媽又和我說了一句話,
「這個家付擔不起兩個私立學校的孩子,妳哥哥已經念私立,妳爸說妳女孩子唸公立夜間部的商職就好了,不用念什麼高中。」
於是我哥哥唸的是私立高中的電子科,而我唸了某公立夜間部的資料處理科,開始了半工半讀的生活,
一樣是學電腦相關的,我哥一聲需要電腦,家裡立馬買一台新的給他,讓他好好的在房間裡玩!
而我白天上班、晚上上課回家後半夜連在客廳使用電腦趕作業的權力也沒有,
直接把硬碟抽走,和我說半夜不睡在做什麼,也完全不聽我解釋,殊不知房間還有位老兄玩電腦打電動玩的很開心,
到了高二我成績不及格留級了,而我的老哥因為打架而遭退學,他的專用電腦也不知怎麼使用的,反正就是壞了,老哥換了間私立高職,家裡也順便給他換了台新電腦(以供順利升學?),
而我呢?因為留級,所以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沒電腦用,那我求同學幫我做作業,求同學考試幫我總行了吧!
所以作弊成了家常便飯,不擇手段達到目的,也成了習慣,那些我曾經不恥的行為,如今我完全變成那種自己都厭惡自己的人,
一步一步的將自己逼瘋,原來這麼容易,
也許只是單純的閉上眼,再睜開時,我人已倒在血泊中,
在那看不見的黑暗深淵,我恨自己,恨所有的一切,所以把心狠狠抽離於所有的殘忍與不堪,
我開始吃藥,抗憂鬱、抗焦慮、抗精神病藥、安眠藥、止痛藥、降血壓藥…,然後吃的藥越來越多,
累了,我真的累了,但是夜夜伴著我的惡夢不曾停歇,
夢裡的我總是回到過去,那些人們早遺忘、早就不在意的事情,但受傷的我如何痊癒?
曾經我的課桌椅被搬到教室外上課,那時我覺得自己不是自己那個班級的學生,不是那個漠視任由一切發生的那個家庭的小孩,不是屬於這個烈陽下世界的一份子,
也許我根本不配擁有些什麼,例如生命…
但我連自己的生命也沒勇氣奪去,
直到現在的我,也許還是沒有勇氣真的尋死,
只是另一個我已經看不下去了,看不下去這個越來越不堪的我,
在黑暗看不見一絲光線的深淵,一次又一次的在死亡邊緣排迴。
這個所謂的正常家庭,是不容許流淚的,
但在我不再是我時,我看見了以往沒看見的擔心與關心,
於是我不斷地告訴自己"你們還是愛我的,對吧?"
所謂的"正常",到底是由誰去定義?
這個社會也許從來不會去關心那麼多,什麼教育制度、什麼反霸凌、什麼勞工法規的,不過都只是好看的裝飾品,
越長大,發生越多事,越看清一切,就算懂了法律,明知自己站的住腳,沒錢沒權勢的受害人,大家還是只會叫你忍下,再委屈也只能吞下,
像極了還是小時候,只是事情放大了…,不公平的事更多了,
而妳在我快撐不下去時,又帶我舊事重遊一下,再說一句事情都過去了之類的話,我知道,我通通知道你們要說的道理,只是對不起…我真的承受不下。
我知道在這個節日,我不該沉溺於情緒中,於是我還是很努力的擠著笑容過著,很努力讓妳還是有個開心的母親節,
其實一方面是我很害怕,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了自己而回到過去那黑暗的深淵,回到那藥物控制的日子,
然而此時的我真的很痛、痛的覺得無法呼吸…,只是這樣的痛我能向誰訴說?再痛也沒人能理解、沒人會認同的,
也許只有在安靜沒人打擾的夜,偷偷流著止不住的淚水,
顫抖著,一個字一個字的打下自己真正的心情…
我恨我自己,恨自己對你們而言不過是失敗作品!
也許有我,對你們而言不過是多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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