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圖/本報記者林俊良攝影)
周芬伶。(圖/本報記者林俊良攝影)
2023年4月28日在孫運璿紀念館舉辦的文學沙龍,由阿盛、周芬伶朗讀,廖玉蕙主持,三人皆是中文系畢業。廖玉蕙說起某次評審會議之後和阿盛一起搭陳義芝便車,暴雨中車子拋錨,兩人丟下陳義芝,在風雨交加的路上狼狽奔波找計程車,因此兩人除了是東吳的學姊學弟,更是「生死之交」。周芬伶和廖玉蕙則是閨密,周芬伶自嘲是愛笑卻不會講笑話的人,很開心能與愛說笑話的廖玉蕙為友,無論笑話是否好笑,她一律捧場。
周芬伶在東海宿舍住了十幾年,宿舍是六十年老房子,空間狹窄,前年屋頂破一個洞,八月颱風來襲,連日暴雨,雨水正好噴在她臉上,她只好帶著筆電暫住朋友尚未遷入的新居。適應陌生環境的同時,每天下午還要回宿舍修房子,煩惱又無助,唯有寫作能忘憂。有一天不經意看到打撈宋代「南海一號」的紀錄片,潛水員打撈起的每樣東西都被一大團千年淤泥包裹,層層清除後才會知道是不是寶物。看著影片裡的古船,周芬伶感慨破損的宿舍如沉船,離開時她倉皇如逃難,從現實生活游移到異時空,回憶如海水湧來……
最先想起的是一位原住民老婦人——周芬伶小時候住屏東,無論漢人或原住民都曬得一樣黑,那位老婦人尤其黑,衣衫襤褸,赤足沾滿汙泥。周芬伶的母親畢業於高等女校,穿著光鮮亮麗,開了一家藥房,在當時算是鎮上有地位的人物。母親稱老婦人為古物商,其實是回收商。老婦人常把收破爛的拖車停在藥房門口,進店裡買個小東西,然後坐很久。母親對老婦人總是殷勤招待,聊些輕浮、俚俗話題,讓周芬伶覺得媽媽變成另一個人,所以遷怒於老婦人。母親晚年臥病在藥房,客人照常來,自助取藥,把錢放在母親枕邊,如此持續多年,直到母親過世。葬禮上,周芬伶第一次看到回收老婦穿著莊重洋裝和鞋子,走到母親靈前深深一鞠躬。猛然愧疚感爆發,周芬伶號啕大哭。原本為宿舍施工煩得不得了,回憶起這件事之後,往事歷歷浮現,兩個月寫了二十篇文章,收錄於《隱形古物商》。
阿盛與周芬伶同是古物愛好者,阿盛看了許多考古相關書籍、資訊,但考古節目看多了,他覺得古物大多是從墳墓裡挖出來的東西,對收藏就沒那麼執著了。朗讀時,他拿出自己準備的小字稿,嫌一般常用的12級字太大,炫耀自己沒老花。他說自己很平凡,從來沒有什麼強項,六十多歲才開始被人誇讚,都是私塾學生誇他長得帥,一下說他像劉德華,一下說他像亞蘭德倫。周芬伶提醒他,那些都是假話。阿盛感謝台下來捧場的一干學員,並請他們注意,誇老師一下無所謂,但不要太誇張。回想以前被老師罵,現在阿盛自己教書從來沒罵過學生,反而總是被學生消遣。他說,從來不敢小看年輕人,年紀大未必智慧高(但強調廖玉蕙、周芬伶和他都算有智慧)。
說到教學,周芬伶二十七歲開始擔任教職,菜鳥老師非常緊張,把一整天的上課內容全寫在稿紙上倒背如流,一年就聲帶受傷,發現不能再這樣下去,於是改變授課方式,讓學生動口或動手,每周上台演講五分鐘或寫札記,她則不斷給他們回應,把學生當天才,學生果然成為天才。
經典是彼時彼刻的作品,文學是此時此刻的作品。周芬伶說,文學也是一種創造發明,永遠需要產出新的東西。
聯合副刊2023.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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