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女休假在家,看了兩遍NBA,看了兩部電影及幾頁看過的書。
宅女欣賞的球員發揮了應有的表現,他所屬的球隊像預先套好招地又驚又穩的贏了球賽。
宅女看的兩部電影都非第一次,都比第一次看時更有體會;她聰明的避開了關乎歲月,不去計算上一次看這影片時是多少年前?當時的她是幾歲?
宅女擅做夢。電影「Inception」(盜夢空間)的預告片本就吸引她。可是當時她腦袋鈍鈍地卡了不知數量不對位的螺絲,半天入不了劇情裡的夢中夢,這情形很像多年前她陪女同事、再陪當時的男友去看「回到未來」(Back to the Future)時兩次都睡著了,直到第三次跟學設計的同學去看時才突然驚醒:天哪,這麼好看的電影她怎能連睡兩場?幸好,這次她終於連結上了(那麼,是跟一起看的人有關嗎?)--她也曾多次有過夢中夢的經驗,某次甚至讓她醒來後的一整天,都覺活在夢中,夢是現實,現實是夢。她挺喜歡這種錯覺。
害宅女整夜難眠的那段姐弟戀「Prime」,讓她想起自己的好幾個從前,激情如斯,縱情如斯,如斯般傾獻,亦如斯般老練。結局雖非完美,已是最好的--當愛情即將涉及一個「家庭」(結婚或生子),真正愛一個人的人,自會不由自主地為對方設想,放棄我私,幫助對方成就自我、給他自由……宅女很欣賞片尾處理的手法,與音樂。——她驟然發現,原來看電影也可以獨自完成,聽音樂也可以,讀書更不用說,這發現令她感到情緒低落,寂寞感像深睡時的鬧鐘突然誇張響起「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她發現,原來她早已沒有一個能分享的人了。
手機傳來訊息,是邀約。她覺得與人交際實在很煩,雖然她過去也曾活躍。
年輕時她常跟一大群朋友聚在一起,個性有些中性的她是個很容易就交上朋友的人,一夥人相約著去看電影、溜冰、吃飯、跳舞或唱KTV,就連喝酒也是很乾脆的,不像其他女孩做作地扭扭捏捏,所以玩到徹夜不歸的事也是常有的。那時跟朋友們出去,很少會需要付到錢,她的錢幾乎全用在治裝上,她驟然想起,對啊,因為她的朋友大都是異性,當時的男生觀念裡是不會讓女生付錢的——如今那些朋友一個個都結婚了,生活重心不是擺在工作上,就連假日休閒也移到孩子們的家庭聚會了。
其實宅女年輕時也不是沒有人追,只是那些穩重的只想組成一個家庭的男人,令她感到害怕,婚後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生活只剩先生、公婆和孩子,交遊也僅能圍繞著先生的世界轉,婚後的她將不再是那萬綠叢中的一點紅,她不願為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除非那是棵特別的樹;她遇過幾株特別的樹。既是特別的樹,不會有常人想法,特別的樹,不會想陪她走一生。
上了年紀的宅女有時也想出門去秀一秀,像年輕時一樣;當時會有那麼多朋友,是因為她的青春、外貌、裝扮和不拘小節的個性,這點她不是不知道,只是這一切就如動物界的「求偶時期」,雄性雌性都散發著旺盛的賀爾蒙與動情激素,一個眼神一個擁抱一個吻,Cupido恰在那時候不小心射偏,造成雙方都昏了——宅女也昏過,只是她從不是「昏」旁的那個女人。好男人不是已婚就是不結婚,她不是真想結婚,只是想有個可以分享的人。望著一櫥子早已不適穿的衣服,過期的保養品與化妝品,都是名牌的啊,不能用卻又捨不得丟,跟她的年齡一樣是沉重的負擔。
現在離家獨居的宅女一想到出門要花錢,她算計著可用餘額,她討厭經濟能力被綑綁的感覺,錙銖必較?她討厭這種人,不夠大器,然無法否認她感覺到自己已漸成為被自己厭惡的那種人,也不知是否因此她漸厭於與人寒暄應對。又一則邀約,她簡短的回訊,無惡意的謊言,一指按下「Enter」,困擾瞬解。
宅女整夜難眠,隨手翻起床頭書,她曉知這經驗,要不失去耐心讀不下去,要不被文字吸引進到另個無眠無日的世界。這次她選錯了書,雨果的《悲慘世界》,是早期遠景出版社出的完整版五大冊。她想起當年從網路上搜購下這五本書,一本三百五十元,五本價格自己算,收到貨後驟然發現書面上貼著某書店的一貼標籤:不分售,全套三百五十元。她憤恨自己被誆了,尤其是這麼好的小說竟只值三百五十元?遂帶著矛盾與不甘願的情緒進到《悲慘世界》底了。
宅女的下場不算悲慘,經常是,連二日的熬夜讀書讓她白天起不了床:對不起,我實在很不舒服,身體忽冷忽熱地一直在盜汗,今天真的沒辦法去上班了。
當然不只一次如是謊言,自然不只一次如是失業。宅女繼續溫吞在有空氣陽光和水的地方,除了方向,她也忘了自己原已進入了更年期。
中華副刊2017.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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