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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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表哥從大陸到台灣處理公務順道探親，他帶來了舅媽用電腦一字一字敲打出的第二本書冊。 　我在文字裡，如走入時光流域般觀看過往，舅媽以八十多歲的老人之姿退而不休，回憶從童年開啟，捉過往時光，記錄了成長過程，包括節慶、求學、逃難、相夫教子、教學等。定格的歲月頓也活絡了起來，我感受到文字裡有舅媽呼吸的節奏感。 　從小聽父母談及大陸老家往事，我試著能書寫些什麼，但也多是些片段接不成文的瑣碎記憶。父母現年事已高，聽力、記憶，如老舊的鐘擺，偶爾上了油才擺動一下，多數時間呈現的是停滯狀態，過多的詢問讓老人家在記憶之流裡備感吃力，要不就是答非所問的重複只關心的話語，回憶這扇門已然呈現失靈狀態。 　我在舅媽的回憶錄看到許多驚喜，才知道母親年幼時，曾被選為節慶時遊藝活動中被綁在大人肩上繞著大街遊行的娃兒，還有搭台表演話劇等的往事。這些事很少聽母親提起過，即使偶爾提及，也僅是幾句話帶過，若不留痕的水紋般，淡淡的。而舅媽是將時間、人物、原由都鉅細靡遺的記錄下來了。 　李家大宅的歲月風華在我腦海裡也逐漸由點漸成有畫面的影像了，更可貴的是書中記載了老家照片，中式建築由外公親手設計修建的，一落落的房舍有上房、廂房、地下室、長廊、院子等，建築物合併中西風格，如有三層樓、平頂等的設計。平頂的陽台還是夏日傍晚乘涼用的，樓上的長廊可俯視宅院景觀。書中記錄了當年母親告訴舅媽，「樓房剛落成時，金碧輝煌，樓上樓下互通。」很可惜沒住多久因中日戰爭舉家離開新房子，輾轉到了天津。這棟在母親記憶裡始終如新的華美房舍，戰爭結束後，舅媽重返故地已是充公的大雜院了。 　母親的富裕童年是她一生美好的懷念，那些豐裕、舒美、燦耀已然如天際閃過的煙花，母親牢記住每一朵火花的燦美，如此孵育了她如千金小姐的自許，也在戰爭後與父親攜手共度的清苦日子裡，忍不住地的叨唸不休。 　也許舅媽一直從事教職，對人事物的邏輯思考縝密，於老年時可如電腦般搜尋出匣子內的記憶體，再用文字一一敲打成文。舅媽的文字記錄對我而言如獲至寶，我拼湊了一段原本空白的歲月，也縫補了一段臍帶血脈。

─中華副刊2012.0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