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22,057愛的鼓勵 65訂閱站台

 

年輕時收集骨董藝品，搬家其實就是搬老物件與閒人書。「老物件」是母親的嫌意稱，「閒人書」是母親的嘮叨謂。

 

報社務事十七年，離職。母親擔心我餓肚子，嚴命賣出部分收藏，照辦，她很了解己生的兒子，不能騙她。

 

暫居中和後三年，我失恃。對老物件念轉情淡，乃逐次送人，包括木雕銅器字畫銀幣等等。古銀幣二千枚，今存百餘，打算留給女兒當嫁妝壓箱。

 

因緣，我入中年忽焉悟覺：何苦為身外物所役？有些物事不妨雞卵擲落地，看破

。我教學寫作兼差，收入極微，窮到鬼不要抓去，但勉力撐持，還好，如常倚楝樹唱清平調，苦中作樂。

 

回思，從前重物，常忘重人，昧心有之，被昧有之，日子往往黑裡過，甚至黑到「生靈塗炭」，划不來。現在，竊時去看海浪花，看古宅院，看百樣人，看五色花，看菅芒蒼蒼，看彼秧離離……，並耐心等待偏愛的幾個溫良恭儉女生出閣，騙幾杯喜酒。她們都「入閣」久矣，猶一副「老臣在哉」請放心的樣子，實在可憐。

 

我不可憐，我怡情濟濟，讀閒書寫老字，有生有活。

 

 

 ─聯合副刊 2011.1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