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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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三歲多的兒子跑來與我親近，雙手環著我的頸子，我們對視幾秒後，他忽然開口：媽媽，你的眼睛裡面有呂鈞楷。頓了一下，又說：我的眼睛裡面有林育靖。終於，我完全信了母親敘述的那個故事。

    　母親並不記得當時妹妹的年紀，但妹妹用甜膩膩的稚嫩嗓音說的「媽媽，你的目睭內底有我，我的目睭內底有你」，必定常迴盪在母親耳畔，以致多年後提起時仍眼角含笑。世間大約只有親子與戀人能對望得如此深切。

    　而妹妹尤善於將這份濃情密意表露得淋漓盡致，因此兒時人緣頗佳。幼時，我和妹妹常留連父親診間，一同唱歌給候診的病人聽，有位病人誇讚妹妹：長得真可愛呀，聲音好甜美唷，笑起來簡直像小天使呢……。一會兒才發現一旁滿臉慍妒神色的我，勉強接一句：這個也不錯啦。

    　妹妹討人喜歡的模樣有照片為證，只是我一直懷疑母親記憶中的第二句台詞是否真出自小小女孩之口。孩子可以從母親眼裡見到自己的臉龐，但他如何知道：自己的瞳眸中也映著母親的臉？如今，我才從兒子口中間接印證。

    　但當年，母親一定猜想不到我後來會走上寫作之路。因為故事的後半是：在妹妹那句迷人的話語之後，我隨即拉過母親，不甘示弱道：媽媽，你的鼻孔內底有我，我的鼻孔內底有你。

─人間副刊2011.0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