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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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圖／何惠晶／

 

文字是我豢養的寵物，只是牠經常不聽使喚。

 

要牠往東牠偏向西，要牠握手牠掉頭走，管不動、難溝通、鞭策不了，我卻對牠深深著迷。世上總有人犯「自找麻煩」的癮來惹氣生。

 

一切都是誤會的串連。

 

是國一時的國文老師，憑藉著一篇作文，就在不過相處兩個月的新生中，挑選我代表班上參加作文比賽。人生的第一場競技，第一名意外加身，國文老師成為我生命中首位伯樂，是她發掘我的寫作天份，讓我明白在眾多學科中，作文是我惟一能獲取高分，得以彌補低迷成績的救兵；是國三那年的導師，規定同學需繳交日記培養寫作能力，每有佳作，導師必在課堂上朗讀以茲鼓勵，我的胡思亂想時常被公開，一個學期換了三本日記。導師將我的作文投稿至校刊，看著名字變成印刷品，心一整天都在軟綿綿的白雲裡彈跳著；是學校的教務主任，在一場模擬考裡擔任監考老師，在我交卷時他忽然抬頭說：「妳就是xxx啊，妳的文章寫的不錯，繼續加油。」彷彿巧遇擁護的讀者，雀躍的我腦海忽閃一個畫面：在書店的排行榜上，有一本以我假笑倩兮、配上柔焦鏡的超朦朧沙龍照作為封面的暢銷書。

 

巧合的推波助瀾，錯認是命運的顯現，讓我誤以為擁有一雙與生俱來、強韌無比的文學翅膀，義無反顧朝文學夢奮力飛翔。

 

我總到圖書館與作家不期而遇，莎士比亞、托爾斯泰、曹雪芹、余光中……熟悉與陌生的，領會與不解的，皆來者不拒飢餓的吸收，我明白惟有餵食充足的文學養分，方能將我的寵物訓練有素。

 

美夢的背面窩藏現實的殘酷，當我屢次被文學獎拋棄，當我一再從郵差手中收到投稿時附上的回郵信封，將我的文章原封不動地送還，我終於明白，作文寫得好並無法保證亦可寫出文學之作。

 

青春在指縫間磨出風霜，文學夢仍孜孜不倦。從稿紙與筆間的沙沙流轉，進階為螢幕與鍵盤的摳摳對話；從信封與郵筒的投遞，進階為mail與網路的傳輸，我的寫作之路，參與了人類科技演化的歷程，惟一不變的是，若將歷來各媒體編輯們寄回的退稿函收集成冊，我可能早已出版好幾本書。

 

夢想繼續編織（國一的作文比賽之後，再也未曾得過類似的獎項），寵物與我繼續作對（腦袋仍指揮不了手指的彈移，手指仍駕馭不了腦袋的思想），我會繼續努力（屢敗屢戰我會越挫越勇），若我繼續語焉不詳（假使這一生永遠開不了竅），也請編輯們繼續包涵。

 

 

＊＊刊載於中華副刊2010/0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