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區區的憂鬱 然而，只要知道你是快樂的 那就夠了...... 你知道我始終都站在這裡微笑看著你---- 即便是你狂奔而去的背影...... 如果你想飛 那就飛吧 沒有什麼能困住你 莫忘帶著我未曾改變的祝福 ☆圖文欲轉貼煩請先行告知，並註明出處與連結，謝謝

930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像鮭魚溯溪而上返回出生地，居住外地工作的人如是困難的在家與居住地的寓所之間移行，遇上週休二日，便只能耐心地將嘆息耗在動彈不得的高速公路上。無奈都蜿蜒得像蛇一般曲折而綿長。人也給養成了優柔的性子，只因果決無處施展。在居住地時醞釀許久的歸鄉情緒，結果到了最後有一大半都忘在車上沒跟著回家。也有些時候是被國光號上超強的冷氣給凍脆了，一打開置放行李的箱門才發現在路上顛簸時都震碎了。拼不起來。

久居外地的人每回家一次，就愈忍不住要懷疑下次不該再回來。在離家的這段期間，自己的東西都悄悄地給現居家中者當二手貨一般接收了：包括空間的瓜分、默契的轉移、物品的佔有，就連話題，似乎也一併給其他家人分食殆盡了。回家的人坐在愈來愈離心的位子上，撐著笑容咧著嘴等著承接話語裏僅剩可食的碎屑殘渣，等著等著就睡在電視機螢幕播放的日劇情節裏了。

夢見竹野內豐對酒井法子求婚的那一幕，隔天醒來的天氣好得不得了。只除了傻笑的自己沒有其他人在家。回家的人抓抓頭，伸個懶腰下了妹妹的雙人床下樓梳洗。浴室裡自己原來的洗臉毛巾已經以一種潮濕的展晾狀態平整的癱在架子上，趴答趴答的滴著水。回家的人彎身下腰，仔細研究這究竟是不是他原來的那條毛巾：銘黃色壓白花長毛毛巾，似乎是他上回回家才拆封的新毛巾，他湊近毛巾嗅了嗅：不，這是爸爸的味道。原來這毛巾已經是爸爸的了。那肥皂呢？找好久發現原來剩下好大一塊倩碧洗面皂現躺在洗手台的肥皂盒裏，渾身髒兮兮像棄兒被虐殺過的屍體不忍卒睹。楞在浴室裏半天竟不能決定怎麼洗臉。最後還是隨便用水潑一潑臉，T恤下擺拉起來往臉上一抹，算了。轉念一想：弟弟要是看見他把這衣服拿來擦臉，大概會說下次不再借他衣服穿了。昨晚借老半天弟弟才好不容易借他的T恤。

電話鈴響，回家的人一張臉淌著水半瞇著眼趕著跑去接電話。電話那頭是他的朋友，不過找的是弟弟。聽見他的聲音朋友很驚訝，問什麼時候回來的？怎沒通知也好出去聚一聚，很久沒見了。回家的人聽朋友電話那頭熱絡的，對自己一向懶散往復舊遊有些過意不去，正想下午反正沒事不妨出去喝喝茶。說到這裡，朋友突然在電話那頭拉開喉嚨喊著弟弟的名字，說昨晚才和弟弟約好去看攝影展，剛等不到人才打電話來問出門了沒，現在弟弟到了他們要走人了，下次再聊。於是那頭嘻嘻掛了電話。

回家的人反正待在客廳裏，四顧找起電視遙控器來。電視是現代人的速食伴侶，無論老少都能在電視裏找到慾望的東西－－或至少也是近似值的代用品，愛情啦肉慾啦飛黃騰達的夢想啦應有盡有。電視裏的捲毛老外正怪模怪樣唱著Home sweet home，他一生厭，啪地按掉了電源鈕。這才發現家裡的電視機換成了時下流行的寬螢幕。什麼時候換掉的電視他怎麼不知道？突然想起好久前老媽似乎跟他要過一筆錢說有急用，問是什麼事又抵死不說。最後還是趕快匯了筆錢回來救那不明原因的急事。大概是那時買的吧。也不懂為什麼老是不肯說。

他癱在沙發上瞪著映在銀黑色的螢幕上被鐵窗裁切成塊狀的陽光，突然很餓，很想回家。回他一個人住的地方。那裡才有他現今熟悉的一切，全部都是他自己的。他不會找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即使是令人心安的寂寞。（鮭魚也會這樣想嗎？還是來不及想到這就力竭死去？）他豁然站起身來決定回家。現在才星期天上午十點半。早點回去還趕得上下午重播的天龍八部。

（兩棲的演化逐漸擺脫舉棋不定的曖昧兩難處境，不得不順勢朝單一方向頭也不回的前去以利存活。演化是一條無歸河。）

於是，回家的人漸漸地就更少回家了。


（載於87.9.15台灣新聞報西子灣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