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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29 00:50:00| 人氣207|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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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一整個蟬鳴的夏季,行到秋天時,他終於相信她再也不想看見他了。原來這麼走著走著,終於也讓他一不小心走出了她世界的邊緣。而這回,她甚至沒有試著喚回迷途的他,就讓他這麼筆直地走出去。

而他原本以為還要好久才會到這一天的--離開她那似乎永遠也看不見邊際的世界。

從來不能忍受好久不聯絡的她,雖然也曾經一段時間同他失去聯絡,但從沒一次是像這回隔了一整個季節完完全全失了音訊。夏天的蟬聲都死寂了,秋天是孤絕的季節。他悒悒地想著,心中不肯斷然相信她會真的就這麼消失蹤影。

夏初的時候,某一個夜裡在睏盹中接到她的電話,並不曾細聽她都說了些什麼,只依稀記得她提到想去飛翔之類的夢話,他不甚有興趣地嗯啊著半敷衍她正在興頭上叨叨喋喋的熱切,光光語助詞都流露出太明顯的不耐。向來敏感的她畢竟察覺了,卻也不明著問什麼,只話鋒突地一轉:「蛋糕好吃嗎?」語氣是種刻意修飾過的輕佻,佯裝不在意的,卻只叫人愈發明白的直見她到底的認真。他陡地清醒過來,無袖背心外露出的兩隻臂膀起了一陣疙瘩,回頭望見床邊的電扇開到了極限,拼了命似嗡嗡嗡嗡地嘈雜著彷彿吃力說些什麼,讓他都快聽不見她在話筒彼端說什麼了,他厭煩起來,伸長了腳啪地按掉了立扇的開關。什麼聲音都不見了--風扇和她同時突兀地住了嘴,只有捕蠅燈間歇發出昆蟲誤入時觸死發出的劈啪聲。

他楞了一下,想了會才想起她的問題:上回他不在時,同住的樓友確曾代收她送來給他的蜂蜜蛋糕。「吃都吃了,問那些幹嘛?」他心底咕噥著,嘴比腦子還要快了一步:「哦!還好啦。」話出口的同時,他知道依她對話語的敏感及挑剔程度,等下一定沒完沒了。果然!「只是『還好啦』?!人家可是覺得『很好』才買去給你吃呢!」她覺得委屈:那天夜裡十點多大老遠買了蛋糕去給他當宵夜,自己一口都沒吃也就算了,刻意想繞去看看幾天不見的他,卻連人也沒見到,還聽說是和他從前女朋友出去了。嚥下就要滿溢的失望(或者憤懣),她騎著車斜過大半個市區回到家,本來還想他回去看到蛋糕至少也該打個電話來的,結果趴在床上巴巴地等電話等到睡著,連在夢裡電話也始終沒響起。就這樣憋了一個多禮拜,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給他,竟然跟她說只是「還好」?!為什麼不解釋一下,或者至少略施口惠也好啊!至少她還有理由安慰自己他並不是真壓根兒整整忘了她一個多禮拜。

他並非渾然不覺電話彼端的沈默有著隱隱然的火藥味,但也明白就僅止於此了。不知為了什麼原因,他總常感覺即將爆發的她硬生生地將脾氣按壓下去。一種臨界點的耐心。起先他還有些顧忌,總一邊陪著小心,用話語或者行為隱隱約約、一點一點測試著她的界限在哪。日子久了發現也始終沒到達想像中應該就在前方不遠的邊界,反正她既然不發作(或者就算一時失控最後也終會佯裝輕快而放他一馬),他漸漸變得不經心起來,不再試著對自己脫口而出的直魯話語作任何補救--即便他明知已經深深的傷了她,卻仍然太篤定她不忍對他生好久的氣,乾脆索性地不認錯。什麼事情一旦經久成了習慣,就很難明白指出到底這原本是該歸給誰的錯了。就算原本是受了委屈的一方,至少也算是默許讓對方這樣對待自己的共犯。至少他是這樣想的。其實他從不曾將自己那些瞬間出口聽來有些惡意的話當真過,卻不曉得怎麼搞的,她每每將那些話認真地撿在心裡頭生悶氣。反正不曾出口的話不能算是他的責任,他理直氣壯地告訴自己:只要她開口,他總不會不理的,或至少不得不理。誰叫她老要悶不吭聲假裝天下太平?可是有好幾次讓他逮到她躲在角落用一種不知該說是怨或者是恨的眼神哀哀地瞅著他瞧,一開始被他發現了,她會急急掉開眼光;到後來變成她幾乎是不避諱讓他發現她在看他了,或許還有些刻意。有時候他會覺得其實她是以一種濃重的恨意在愛著他的。而她究竟恨他的什麼,他不想花腦筋去細究,太累了。反正她還是噓寒問暖的,看來邊界還有點距離。這麼一想,也就篤定不少,照舊在外頭紅粉知交滿天下,回來也毫不忌諱的當她面提他那些個姊姊妹妹。一派純潔不過的。

沈默過久形成的那種壓力他不想一再面對,刻意對著話筒打了個極其誇張的大呵欠,喃喃說著累斃了想上床睡覺了,電話彼端又僵持了好一陣靜默,久到他聽見公共電話咚一聲又有一塊錢被吃掉的聲音,突然想起來現在這時候應該是她在披薩店打工的時間,大概又趁外送溜出來打電話了。「哦......那,我也還要回店裡去忙,不跟你說了,你就早點休息吧。別太累了哦,Bye-bye!」為了不讓自己聽起來太可憐兮兮,每每對話結束時她總刻意讓語尾上揚,怕只怕不夠逼真。她又一次自己找了台階下,只是一次窘迫過一次,還要多久呢?還能多久呢?她掛電話的同時,為了讓他放心而佯裝的笑還撐在嘴邊來不及收,眼淚卻一路滑過兩頰上揚的嘴角,跟著夏夜晚風滑進衣領,直落心口。她摀住嘴讓自己無論如何不要哭出聲,想,就這樣了吧。她實在再也撐不下去了。失了衡的關係無論如何加籌碼也扳不回頹勢,她覺得自己一直一直在往上飄,就快到天際了,一種無足輕重的失重狀態讓她不知所措,也許順勢往上飛去是比較自然的一種離開方式吧,就當自己是一顆偏離航道的人造衛星好了。說不定在離心的途中會遇見別的偏離航道的什麼也說不定。就算沒有,至少她再也不必一直一直繞著他公轉了,或許她在下一次公轉之前應該先好好學習怎麼樣自轉才對。

他突然意識到她的離開似乎會是一種一直持續下去的常態,已經是薄涼的秋天時節了。今年的秋天好像來得早些,他想。同一層的樓友都趁十月連假回家去了,二十多坪的公寓房子剩他一人留守,電視也看乏了,又許久不聽音樂,他索性關掉一屋子的燈只留臥室一盞昏黃的小燈。彷似浮世只剩一方孤島是清醒的夢境。想著想著,突然發現那是她慣用的小說腔形容詞,他不知道自己原來還是不能全身而退。而就從那次電話之後真的再沒關於她的任何消息了。

她到底是不是曾經有過那麼一點點暗示自己將要離開?

他努力地回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那之前的她有那裡不同於往常的樣子:包括他最後一次聽見她透過外頭公共電話傳過來空空曠曠撩起來輕飄飄的聲音語調......記憶中她最後一次送來的蜂蜜蛋糕形容不來的模糊軟甜味道......到底她為什麼不告而別呢?他不是一直這樣子對她,而從來也沒聽她親口抱怨過嗎?到底為什麼原本一直看不見的邊界一下子就遠遠落在身後,甚至回頭也指不出在哪呢?為什麼才走出邊界就發現外頭的世界原來早已經是秋天了?

初秋涼涼的夜裡,他枕著雙手躺在床上,四下闃無人聲,連電話也好久沒在九點半響起了。好靜,太靜了。他覺得就快要不能忍受這樣的安靜--這種不含任何成分在內的純粹死寂的安靜太可怕了,直叫人想弄出點什麼聲響來打破它。他霍地起身,動作大得有點像負氣般,幾大步走到稍遠處牆角那,很用力很用力的,用腳踩下因天涼早擱置許久不用的立扇,有些歷史的風扇果真又像在夏天裡那般嗡嗡嗡嗡地拼命轉起來。他覺得這樣好多了,扯開捲在床尾對秋天天氣稍嫌厚重的棉被蒙頭睡下了。臨睡前,他彷彿聽見她的聲音在她常坐的角落裡又嗡嗡嗡嗡的響起,可是他太睏了,一直到寤寐之際始終還聽不清楚她到底都對他說了些什麼。

台長: 區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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