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山影、樹影、雲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太湖湖面上,白色飛鳥低空飛過,停在綠樹的枝干上。
這兒遠離了無錫、宜興的塵囂,乃大儲山系的余脈深入太湖濱,狀似巨龍臥浮于太湖而有“龍頭渚”之名。
環境純樸寧靜,僅有幾戶農家,一年半載的也鮮少有訪客前來。
不過,半個多月前,來了一名俊俏的年輕人,他以湖上的方舟為家,村民還看過他在水面上展現蜻蜓點水的功夫,但他不曾跟村民有過交談。
水聲、鳥聲伴隨著風聲,悠閑的躺臥在一方漁舟上的閻飛然半合著眼楮,雙手當枕,一根釣竿就斜系在船頭。
其實,他的悠閑是情非得已的,他在這里等候龍頭渚著名的“黃金魚”已經半個多月了,他一天等過一天,就是見不到什麼鬼黃金魚的影子。
他後悔了。
早知道他就不跟好友們以五千兩黃金打賭他可以將同列無錫、宜興的第一美人柳心韻帶到他的床上去,那位愛魚成痴,被昵稱為“美人魚”的柳心韻居然跟他談條件,只要他釣得到龍頭渚這兒的黃金魚,她就願意嫁給他。
唉,談到婚姻?他沒啥興趣,雖然有個姑媽在宮里當貴妃的她原本就是他娘心目中理想的媳婦兒人選,她也長得花容月貌、嫻雅溫柔,但天下女人何其多,他閻飛然還想逍遙逍遙,不想那麼早討個娘子回家。
何況,他身邊還有一群會為他爭風吃醋的可愛女人,他若討了娘子,那多傷她們的心呢!
只是——他勾起嘴角一笑,沒有女人在身邊的日子,還是有點兒無聊,尤其這習慣了軟玉溫香在抱的身子覺得空虛的時候……
思至此,他的眼角不經意的瞥到船頭的釣竿動了一下,他霍地睜大眼楮,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探頭往湖里一瞧,嘿!一尾鱗片閃動著金光的大魚兒正好奇的在魚餌四周甩著尾巴游啊游、晃啊晃的。
他眸中一亮,是了,就是它了!
眼見魚兒要上鉤,他移身過去,拿穩了釣竿,驀地,湖邊傳來“砰”地一聲,接著水花四濺,濺得他一身濕。
“該死的!”他低低的吐了一聲詛咒,再抹掉滲進眼楮的水,這才看到一個縴細的身影游近他的船邊來。
她潛進水里一陣後,然後游向岸邊。
直到她走上岸,他這才瞧見她的手上有張不大不小的網子,而剛剛那條金光鱗片的大魚兒就在網子里,這意味著——
他飛快的回頭去看看那清澈的湖水。
果不其然,那條珍貴的黃金魚兒已經不見了。
臭丫頭,他可是等了半個多月,才等到那條黃金魚兒光臨的,她想撈現成的?!
不再猶豫,他施展輕功,腳尖輕踩湖水,三、兩步的上到岸邊,擋住那名“大方”竊走他魚兒的女子。
“站住!”
站住?!孫瓊頤怎肯站住?她頭低低的想閃過他,但如同村子里的人說的,他有功夫,她往右他就往右,她往左跑,他一下子就來到左邊了。
“小丫頭,你再不識相的站住不動,我就不客氣了。”
不客氣也不理你,要將龍頭渚僅存的三尾黃金成魚帶走一尾,她孫瓊頤說什麼也不會答應。
見她左躲右閃的想逃開他,閻飛然猛地一扣,揪住她的手臂,右腳再一勾,她遂往前一撲,整個人撞進他的胸膛。
“痛!”她忍不住的逸出一聲呻吟。
他的心神微微一蕩,沒想到這個小丫頭身材這麼好,這頂在他胸前的柔軟還不是普通的大。
“喂,你怎麼動手動腳的?快放開我。”
她氣呼呼的扭動、掙扎,殊不知這個舉動對一個男人而言就像是火上加油。
“小丫頭,女人都喜歡男人對她‘動手動腳’的,尤其是我這種俊美無儔的男人,你別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他話說得輕松,但她那兩團柔軟在他胸前磨來蹭去,他的胯下已有反應了。
唉,饑不擇食,一個野村姑就能讓他的下半身“起立”,他這個家財萬貫的陶器巨賈還真是遜。
不過,半個多月沒有女人伺候,他的身體老早就發出抗議了,偏偏這個龍頭渚位居郊野,僅有一個小小村落,里頭除了老人還是老人,想找個女人溫存也沒得找,這時有反應也是正常的。
咦?不對啊!他的濃眉一蹙,怪了,龍渚村全是老弱,哪來這麼一個身材姣好的小丫頭?!
“喂!我告訴你,你再不放開我,我可要叫了。”
“你叫啊,我好久沒有听到女人叫了。”他勾起嘴角邪魅一笑。
閻飛然不想再跟她的頭頂說話,右手放肆的執起她的下顎,黑眸頓時一亮。
嘖嘖嘖,沒想到這個小丫頭竟長得朱唇粉面、桃臉蟬發,一雙秋水無塵的杏眼里還淨是勾魂攝魄的純淨眸光。
而這身幾近全濕的小袖短襦及灰色長裙雖然都是粗布衣裳,但一點也遮掩不了那抹動人的無瑕氣質。
相對于他的驚為天人,孫瓊頤對他俊美的外貌可就沒有一絲絲的驚嘆了。
這半個多月來,她天天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對他那張臉早就看膩,此時她對眼前一身圓領大袖紫袍、外表非俗、氣宇不凡、身材俊拔的男人只有氣憤。
一雙翦水美眸直勾勾的瞪著他那雙有著幾分狂野不羈的嘲弄黑瞳,她渾身散發著一股不服輸的執拗倔強。
有趣!閻飛然眸中浮現饒富興味的光芒,由姿色非凡的她來滿足他這禁欲了半個多月的身子不是剛剛好?
孫瓊頤睜大眼楮死蹬著他,“你到底放不放開我?欺負我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你羞不羞?!”
“不羞不羞,欺負女人是我的專長,不過,現在我比較想要你手中的魚兒。”
她緊抓住魚網,“黃金成魚在龍渚頭只剩三尾,就快要消失了,我身為黃金魚的守護神,說什麼也不會給你的。”
他一挑濃眉,“守護神?”
“沒錯,我們是朋友,我說過不讓外人再來抓走它們的。”
好純?還是好蠢的丫頭?跟魚當朋友?!
“如果我硬要——”
“那我會拼了命的保護它們。”
閻飛然凝望著她,一直沒有尋求解放的壓抑欲火,在此時已被她那泛著處子香的柔軟身子挑撥得更熾烈,他那雙因欲望而顯得更為深沉的子夜黑眸,閃爍著掙扎的光芒。
沒錯,他想要懷中這個純潔的女人,但也是因為她那抹純潔而讓他有點兒下不了手。
向來跟他在一起的相好都是些表里不一的女人,她們在外是羞答答的閨女,在他的床上可全是吟哦呻吟的蕩婦。
只是,邪肆狂妄的他何時在乎過女人純不純了?
她只是村姑,完事後,給些銀兩不就成了?!
不再理會心里另一個阻撓的聲音,閻飛然邪笑一聲,看著她道︰“我不需要你拼命,只要你答應跟我做件事兒,我就不搶你手中的魚。”
“真的?”她眼楮一亮。
“你答應?”
“答應答應,什麼事兒都答應。”
十六歲的孫瓊頤自小就在這山野村落里由爺爺獨自撫養長大,村里人口也不過數十人,多是老弱,不明白什麼男女情欲,更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瞳中那邪魅眸光所隱含的意思。
所以她依他的意思,帶著黃金魚兒先回到海灣崖壁內的一個洞穴里,將那條不听她的話溜出這神秘洞穴的黃金魚兒放回穴中的池水,見它在水里優游後,這才正視著他,“好了,你要我做什麼?”
他莞爾一笑,“不是一個人做,而是兩個人‘疊’在一起做。”
她不懂,但他很懂,而這個隱密洞穴無疑是最佳翻雲覆雨的場所了。
夜風徐徐,一頭白發、粗布衣裳的孫介元荷著鋤頭、踏著月色,走回位在山腰間的小木屋。
但不同于以往,四周只有火螢兒如星光般的閃耀螢光在林木里繞著,小木屋內黑漆漆的,也沒有飯菜香。
他的白眉攏起,內斂眸光里可見一抹不安,他加快腳步,急忙奔回木屋。
“頤兒?頤兒?”
難道,她不听勸的又躲到湖邊梧桐樹的樹洞內偷看那個外來客?
孫介元連忙放下鋤頭,轉身急往山下去。
那個俊美的年輕人身上散發一股桀驚不馴的邪氣,不是個正經人,他跟村里的幾個老人家都看在眼底,卻不知怎麼跟頤兒說,只得叮嚀她別讓那個外來客給瞧見了。
希望沒事才好。
可他這眼皮怎麼跳啊跳的跳個不停?
灑滿了銀色月光的山洞內,閻飛然開始了一場勾引游戲。
他要孫瓊頤躺在光滑的石灰洞地面上,氤氳著欲火的黑眸含笑的凝睇著她那張單純無辜、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的純淨粉顏上。
“是你答應我要跟我做件事兒的,你不可以言而無信,懂嗎?”
“我知道,我爺爺說過人一定要信守承諾,不可以信口開河。”
教得好。他露齒一笑,“好,很好,那我要開始了。”
“嗯。”
他在她的身邊躺下,一手撐著頭,另一手則輕撫著她的臉頰。
她皺眉,“你在干什……”
“噓,你只要安靜就行了,別忘了守信。”
她只得閉嘴,睜著那雙無邪的黑眸直勾勾的看著他。
他的手慢慢來到她的紅唇,然後,他俯低頭先是啄了她的鼻子一下,她錯愕的瞪大了眼楮,他微微一笑,往下攫取她的紅唇,他看到她的眼楮瞪得更大了。
他的嘴角上揚,開始加深這一記吻,溫熱的唇撬開她的貝齒,肆無忌憚的在她口中滑動,而不安分的手則熟稔的解開她的上衣。
孫瓊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覺得全身怪怪的,心卜通卜通的狂跳不已,渾身發燙。
這爺爺教過她的事里面,怎麼就沒有這種會讓她快喘不過氣來的事呢?
他教她要守信、教她撈魚、教她做面條、包子、縫衣鞋,還有……
不行,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啥都想不起來了。
終于,他熾烈的唇離開了她,她渾身顫抖、發熱,有一股陌生的感覺在她的下腹間騷動著。
她羞慚又無措的伸舌舔舔被吻腫的雙唇,無助的喘息著。
他拉開了她的上衣,肚兜內,一對渾圓的雙峰呼之欲出,他的全身肌肉憤起,腹內的熱氣正急速的在四肢百骸間流竄。
他拉下她的肚兜,將她的裙腰拉下,褪去褻褲,看著眼前勻稱的誘人胴體,他體內的欲火沸騰了。
他狂野的再次堵住她的唇,手一扣,將她柔軟的豐滿緊壓在自己緊繃的胸膛上。
“嗯……”她不由自主的逸出了呻吟,這樣的肌膚相親,她只覺得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涌上心頭,但這感覺她並不討厭。
他挑逗的手開始在她的雙峰間滑動。
她的眸中閃爍著無助的動情欲火,那樣的惹人憐惜、那樣的勾魂攝魄,而她的唇是那麼的甜美,他幾乎是霸著她的唇舌不放。
和風徐拂,身體火熱的他不停的挑逗、勾引,而單純的她毫無招架之力,被動的享受這樣的魚水之歡,一直到他進入了她——
她痛哭出聲,他喃聲安撫,但動作未歇。
慢慢的,她感受到劇烈疼痛過後的強烈歡愉,她忍不住狂喊出聲,他封住她的唇,熾烈的黑眸看著她在激情下不由自主的弓起身子迎向他……
二更天,幾簇火把的光在小小的村落及林間移動著,七、八名老者以暗啞的蒼老嗓音頻頻叫喊。
“頤兒!頤兒!”
“你有沒有找到人啊?陳老爹。”
“沒有,沒看到。”
“怎麼會這樣?這前山、後山咱們都走了一遍了。”
幾個老人家焦慮的圍在一起議論著,而孫介元已憂心到無法言事,他拿著火把往湖邊去。
“那兒走了幾遍,也沒瞧見人——”一名老人家開口道。
“我再去走一走。”他朝眾人點點頭,獨自往漆黑的湖邊走去。
才走了幾步路,便看到一個熟悉的縴細身影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頤兒!”
“爺爺!”孫瓊頤緊急的停下腳步,看著拿著火把的爺爺,還有他身後不遠處的六、七名村民,“呃,大家……”她咬著下唇。
孫介元見她無恙,松了一口氣,但也氣壞了,“你去了哪里?你知不知道爺爺急死了,也讓大家找你找了大半夜。”
“我、我不小心在洞穴里睡著了,沒想到睡醒已是二更天,對不起。”她急急的道歉。
暗自慶幸現在夜色昏暗,火把的光也只剩微亮,要不,她此刻粉臉滾燙,紅通通的肯定會被瞧出異狀。
再想到那名俊美的外來客在她甦醒過來時,邪笑的瞅著她的熾烈眸光,她的心又是卜通卜通狂跳……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了。”
眾村民對村里惟一的年輕小娃都有著一股濃濃的疼愛之情,紛紛勸著氣得橫眉豎眼的孫介元消氣。
見狀,孫介元也不忍再苛責,跟眾人道謝後帶著她回家。
只不過,從這一天開始,孫女兒便三天兩頭的晚歸,明白事有蹊蹺,他得多加注意了。
皓月千里,山風習習。
閻飛然躺臥在方舟上,看著大半夜里躡手躡腳來到湖畔的小美人,他揚嘴一笑,隨即合眼假寐。
面如桃花的孫瓊頤涉水上了方舟,看他睡著了,小小的臉上有著失望。
最近她常常來不及回家煮飯,爺爺已經察覺出她的不對勁了,所以她只得白天照樣躲到樹洞看他,一近黃昏就回家去。
可不知怎的,才熬了幾天,她就忍不住的想要再接近他……
閻飛然不知道美人兒在想什麼,但看到她,他的欲火一下就沸騰起來,他的手猛地一扣,將她整個人拉到自己的身上。
他張開眼楮,看著她在月光下純淨美麗的臉蛋,“想我了?”
她的粉臉飛上兩抹嫣紅,“我、我才沒有,我是來…
“來什麼?來‘做事’的?”
他的唇攫取了她的紅唇,手不安分的在她身上移動著。
她喃喃低吟,“不是……不是這件事……”
“不嗎?那就看看吧。”他貼著她的唇喃聲回應,眼神卻越來越邪惡。
他是身經百戰,她則是單純得可以,要挑逗這個純純的村姑,可是易如反掌。
孫瓊頤在他的身上喘氣,卻也發現自己的衣服又被他拉掉了。
怎麼辦?她根本無力抵抗,她真的很喜歡他在她身上做的事,還喜歡他看自己的眼神,很深邃,還有著幾簇璀璨的火花……
月光下,一場激情在船上上演,湖面激蕩起不少漣漪。
激情過後,閻飛然凝睇著滿足的窩在他懷中的美人,她的一顰一笑及絕美無塵的外貌,要是讓他那幫豬朋狗友看見了,絕對流口水。
“頤兒,你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等到哪一天你懂得善用自己的天生魅力後,沒有一個男人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
她微微一笑,“龍渚村除了老爺爺、老奶奶外,沒有男人的。”
“你會離開這里。”
“不,我不要,外面的世界我從沒去過,也不知道怎麼跟外面的人相處。”
他蹙眉,“你從沒離開過這兒?”
“嗯,雖然爺爺會跟村里的一、兩個老爺爺每三個月劃船到前一個城鎮去買好幾大包的面粉、布料或一些生活必需品回來,不過,爺爺從不讓我跟去。”
“難道你不好奇,不會想去看看?”
她搖搖頭,“爺爺說,外面的人都虛偽狡詐,他不希望我去,只是……”她咬著下唇,睜著那雙映著天上星光的明眸凝睇著他,“你就不像是個虛偽狡詐的人啊。”
他蹙眉,忽然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因為他的確是個虛偽狡詐的人,為了滿足身體的欲望,勾引她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村姑。
“你……你會一直留下來嗎?”她囁嚅的問。
“你希望我留下來嗎?”
她紅著臉,點點頭。
“傻女孩。”
他粗嘎的嗓音滿含欲火,看著眼前婀娜多姿的玉體,他知道他會在這個湖光山色的村落里繼續待下來,完全是因為她。
不過,打賭的一個月期限將至,他得請這個單純的小村姑幫他逮條黃金魚,好回宜興去。
“呃,我得回去了,要不,爺爺發現我不在房里,那就糟了。”突然發覺自己似乎逗留過久,孫瓊頤連忙起身,三兩下的穿好衣服後,急急的涉水而過,飛奔回去。
閻飛然看著她的背影,不明白自己為何沒有跟她提黃金魚的事,也許是不想她那凝望著自己時的甜甜笑臉消失吧。
當孫瓊頤帶著滿足的笑臉跑回家後,一打開門,她臉上的笑意頓時僵在嘴角。
“爺爺——”
孫介元鐵青著臉坐在木板凳上,不悅的眸光掃過她沾著泥水的繡鞋到半濕的衣裳,冷冷的道︰“你到湖邊去了?”
“我……我——”
“你去找那個外來客?大半夜的,孤男寡女,這成何體統?”
“爺爺,我——”
“你們——他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她的臉色刷地一白,吶吶的道︰“沒、沒有。”
她知道不該撒謊的,可是長這麼大,她頭一次看到爺爺的臉色這麼難看。
孫介元是一手將她帶大的,孫女異常的反應他當然心里有數,看到她為個陌生男人跟自個撒謊,他是—肚子火,但念頭一轉,她年已十六了,難道一輩子在這兒陪他們這幾個老的?
他暗嘆一聲,“去睡吧。”
“哦,好。”她松了口氣,連忙奔回房間。
第二天一早,孫介元沒有下田,他交代孫女兒去請那個外來客到家中作客。
孫瓊頤的心七上八下,知道爺爺一定發現什麼,才會邀他到家里來。但恐慌歸恐慌,她也不敢忤逆爺爺,只得到湖邊去將閻飛然請回家中。
正文 第二章
閻飛然氣定神閑的來到這間充滿了饅頭香氣的小木屋。
他有些心知肚明,不過卻不擔心這會是一場鴻門宴,這鄉村野夫還不好打發嗎?他身上的銀票隨便給一張,應該就沒事了。
小木屋很小,除了兩間小房間外,小小的廳堂里就只有一張木桌、兩張長椅凳、一個小櫥櫃,小歸小,里里外外倒是打掃得很干淨,而小小的四方桌上,已擺放了些饅頭、清粥及三、五盤青菜、醬菜,沒魚沒肉。
打量間,一名身著灰色粗布衣的長者從房間內走出來,那犀利的冷眸令他不由得眉峰攏起。
怎麼這個老者不像個山村野夫?
“你是閻公子吧,請坐。”
“謝謝老爺爺。”
兩人面對面的坐下,孫瓊頤心情忐忑的走到爺爺身邊落坐,看著仍是一派泰然、但眼神略顯復雜的閻飛然。
“先吃吧,吃完了咱們再談些事。”
孫介元說完,徑自吃起饅頭來。
談事情?閻飛然感到有些微的不安,從這名老者的神態,氣度及語調,在在都顯不出他可不是一個無知的人。”呃,爺爺說吃,你就吃吧。”
孫瓊頤朝他點點頭,一邊幫他夾菜,一邊看著爺爺那略顯嚴肅的側臉,絲毫沒察覺桌上的幾盤菜有大半都被她夾到閻飛然的碗里。
“頤兒,可以了吧?”孫介元抿唇瞥了孫女一眼。
她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閻飛然,這才看到他的飯碗上已有座小山似的菜肴。她粉臉一紅,“對不起。”她真的太緊張了。
“沒關系,我先吃這個吧。”
閻飛然放下碗,拿起那還微熱的饅頭咬了一口,還滿好吃的,而且,怎麼越吃越有一種熟悉感?
“這是爺爺最會做的長饅頭,村里的老爺爺、老奶奶都好喜歡。”孫瓊頤急找話題想打破此時的緊張氣氛。
他微笑,“嗯,真的很不錯,我小時候好像也有吃過這個味呢。”
“胡說!”孫介元聞言臉色一變,突地“啪”地一聲,用力拍桌。
“爺——”孫瓊頤沒想到爺爺突然生氣,她嚇了一跳,更顯得手足無措。
倒是閻飛然還是表現自在,“我沒胡說,老爺爺是山東人吧?”
孫介元沒答話,孫瓊頤卻是一臉驚訝,“你怎麼知道?”
“我娘也是山東人,我六、七歲大時,她常做這種饅頭,不過之後,家里的陶器廠出產的陶器大賣,家境轉好,日後成為富甲一方的陶器巨賈,這種味道很自然的就在我家絕跡了。”
“但味道還是不同吧?”她小心翼翼的問。
他又咬了一大口,嚼了嚼,笑了笑,“一模一樣。”他看向一臉緊繃的孫介元,“這味越嚼越甜,我記得我娘說過,里面多放了一味叫‘愛’的東西,所以滋味特別的好。”
聞言,孫介元的神情一震,拿在手中的杯子“匡啷”一聲,摔落地上。
孫瓊頤一愣,“爺爺?”
他倏地站起身,背對著兩人,就往房里走,只是走到門口時,他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問︰“你娘叫什麼名字?”
“孫碧珊。”
孫介元的臉色悚地一變,握緊了拳頭,大步的走進房里,將門關上。
“你爺爺怎麼了?”閻飛然俊俏的臉上滿是不解。
搖搖頭,她也不明白,但繼而一想,“會不會是——這個饅頭是我爺爺最喜歡做、也最自豪的,可你卻說這味道跟你娘做的一模一樣,爺爺不開心了?”
“也許吧。”不過,山東的孫姓是大姓嗎?頤兒也姓孫
“嘿,你的變得好小、好短了。”她笑咪咪的指著他吃了大半,剩下一小截的饅頭。
他開玩笑的輕敲了她的額頭一下,“頤兒,男人是最忌諱听到‘小’跟‘好短’這些形容詞的。”
“為什麼?你的明明很短了嘛……”她不解的看著他手里的饅頭。
他邪惡一笑,“就說不能說了你還一直說,頤兒,你得再教育。”
“教育?!”
看她那純淨的翦水眸子,閻飛然突然覺得自己太邪惡了。
“沒事,你爺爺還出不出來?他若不出來,咱們到船上或山洞去。”
從他那帶著特別亮光的黑眸,她知道他又想做那件事了。
她的粉臉酡紅,“不知道,爺爺有時候在想什麼,我也不知道。”
他瞥了那緊閉的房門一眼,“那我們先出去一下,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談。”
“嗯。”
兩人走出小木屋,在屋旁的一棵參天大樹下並肩而坐。
閻飛然將自己需要帶一尾黃金魚回宜興的事跟她說,不意外的,她的粉臉一白,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可你答應我,只要我跟你做那事兒,你不會再捕黃金魚的。”
“我知道,但是那一天是因為你太美了,我一時意亂情迷,才糊里糊涂的這麼說……呃,當然,人要守信,所以這些日子以來,我也不好再提,可是只要一想到——”他故意拉長尾音。
“想到什麼?”
“那——那是要救人的,我就不得不再提起。”利用她的善良實非得已,但這麼說來拐她是比較容易。
“救人?”
“是啊,一名宜興的名醫說過,黃金魚曬干後可以當藥引子,它可以……呃,治療我娘的多年疤疾,她長年臥病,身子虛弱,如果能以黃金魚與一些上等中藥一起熬煮後服下,這病就能好了大半。”他低頭道。
一想到是救人,又是救他的娘,她心軟的點點頭,“我明白了。”
孫瓊頤拉著他的手,帶領他回到神秘洞穴,兩人走了好一會兒,左彎右拐的,洞里分岔路不少,簡直像座天然迷宮。
閻飛然蹙眉,他絕不會一個人進到這座鬼山洞來的,那鐵定會困在里面。
約莫走了半炷香的時間後,他們來到一顆像雲彩般的巨石下,她蹲下身子,往地面下一個小洞穴一指,里面有好多的黃金魚苗在清澈的湖水中成群的游動著。
“你看,這些都是黃金魚的魚苗,是我跟你提過那三尾僅存的黃金成魚中的一尾,在一個多月前生下的魚卵,這會兒全成了小魚兒了。”她抬起頭來看著他,“雖然有些不舍,但為了救你娘,也不得不——”
她眼眶泛紅,真的好舍不得。
這些魚兒是她在這個小村里的惟一玩伴,老人家們各忙各的,也總聊些她不明白的過往,幸好有這些魚,才能稍稍排解她寂寞的時光。
閻飛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會為小魚苗哭的蠢女人,全天下大概只有她一人了。
她拭去淚水,深吸了口氣後,低頭伸手探入小洞穴里,小心翼翼的撈起其中一尾,另一手再撈些水,將那條金色小魚捧在手心,帶著他走出洞外。
他看著她一路上對著小魚兒喃喃自語的,有時候還掉眼淚呢。
一直到他接過手,找個大片葉子當成容器,將小魚兒連同水盛裝一起,回到方舟上,改放在魚簍里。
而後,兩人在折返回小木屋時,他好奇的問她,“你究竟對著魚兒念什麼?”
她難過的哽聲道︰“一千一萬個對不起,要小魚兒下回投胎當人吧……”
這是純還是蠢?他不予置評。
她深吸口氣,眼眶泛紅的看著他,“你拿到黃金魚兒,很快就會走了,那你還會回來嗎?”
“當然會,因為我舍不得你啊。”
她放心的笑了。
見狀,他反而不安,他的口是心非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了,其實他已有打算,再跟這個小美人溫存一晚,他跟她就永遠的不再相見。
*
夜里,孫瓊頤先是瞥了爺爺的房間一眼,再豎耳隔著門板听了好一會兒,確定里面靜悄悄後,她才轉身往門口,躡手躡腳的輕聲走著。
爺爺今天好奇怪,悶在房間都一整天了,就是不出來。
可她這會兒不去湖邊怎麼成呢?閻飛然說了,今晚是他在龍頭渚的最後一晚,明早他就離開了,她一定要見到他。
只是人才走到門口,肩膀怎麼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接著,她腳一軟,即昏迷的倒臥地上。
孫介元彎下身子,將孫女扶到床上後,施展輕功往湖邊去。
在船上的閻飛然久候不到佳人,有點兒煩,驀地,一陣風拂來,他眼前黑影一閃,定眼一看,竟見到孫介元已直挺挺的站在船上,神色漠然。
這——那個單純好騙小村姑的爺爺居然是個武林高手?!閻飛然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我要你帶頤兒回家。”
“啥?回家?”
這老頭子沒頭沒腦蹦出來這一句,他不明白,一臉錯愕的盯著他。
“沒錯,你住哪里,她就到哪里。”
原來——他笑了起來,“老爺爺,這是不可能的。”
“頤兒已經是你的人了,你敢否認?”孫介元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他聳肩,“我不否認,可是我不打算娶個村姑,當然,也不可能帶她回家。”他從懷中揣起幾張銀票,“這個足夠讓你們爺孫倆好好過日子了……”
他冷冷的瞟了那幾張銀票一眼,“你將頤兒當成妓女?”
閻飛然眉一擰,“不是——”
“那就帶她回家。”他沒好氣的二度打斷他的話。
閻飛然覺得有些煩了,“那如果我不肯呢?老爺爺想強迫我?”
“沒錯,你只有兩條路走,一條是你帶她回去,要不,就你留在這里。”
他嗤笑一聲,“那如果兩條路我都不願意走?”
“那就是自討苦吃。”
話語乍歇,孫介元的掌勢即出。
閻飛然可也不是省油的燈,他連拜了好幾個武學大師為師,雖然目的是為增強體魄、在床上駕馭女人,沒想過要行俠仗義、濟弱扶傾,但因為有慧根、有天賦,功夫可不差。
只是他的功夫大半都使用在“內力”上,地點也都在“床”上,所以跟孫介元這位歸隱山林的江湖老前輩一對招,高下立見。
兩人打不到三回合,孫介元連點他身上八大穴道,戰敗的他也只能瞪大那雙不服輸的冷峻大眼,睨視眼前這個老家伙。
孫介元其實已經手下留情了,“我再給你一次機會,選一條路走。”
形勢比人強嘛,閻飛然又不是笨蛋。“好,我帶她回家。”
“很好,但是,我得警告你,如果她過得不好,或是你虧待了她,我一樣會找到你,讓你變得一無所有。”
威嚇他嗎?啐,只要一回到了宜興,那兒的鶯鶯燕燕一大串,他是絕對不會虧待頤兒的,而是讓她“休息”,絕不踫她了。
閻飛然在心中嘀咕好一陣。
第二天,天泛魚肚白、晨曦一起,他即在孫介元的監視下,帶著被點了睡穴的孫瓊頤,駕著小舟,撐篙離開龍頭渚。
***
天朗氣清,位于宜興依山傍水的“春曉山莊”內,兩名穿著桃紅衣裳的丫鬟正興高采烈的直奔“映月閣”。
兩人穿過一片紅桃綠柳,跨過曲橋,經過那以玫瑰石分隔了三十多個魚池小湖,眉開眼笑的來到小姐柳心韻的閨房。
“小姐、小姐,好消息!”
“是啊,好消息,閻公子回宜興了,而且真的帶回了黃金魚呢!”
小金、小銀兩名丫鬟看著坐在銅鏡前的小姐,開心的報喜。
長得花容月貌的柳心韻是天之驕女,她也深懂欲擒故縱之法,因此,即便是附近的一些大富人家的閨女包括她自己,都迫不及待的想成為閻飛然的女人,她卻反其道而行,對他提出條件刁難。
一個月前,閻飛然果真為了她,離開那堆鶯鶯燕燕,到那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的地方去尋找魚中極品黃金魚時,那些女人對她可是又妒又羨。
而今,他得魚歸來,她可是更風光了。
“我就說嘛,小姐是咱們宜興最美的人,閻公子絕對會竭盡所能的要贏得美人心。”
“就是就是,哼,那些說咱們小姐擺高姿態的人,這下子可不敢再胡亂放話丁吧。”
小銀、小金一人一句,趾高氣揚的相視一笑。
兩人雖然只是丫頭,但氣焰都不小,因為伺候柳心韻這個最讓宜興男子垂涎三尺的主子,她們走到哪兒都受人矚目,久而久之,也就走路有風了。
柳心韻這人城府極深,在外,她表現得溫柔婉約,成功的掩飾自己對出身、外貌的優越與得意,又收集各地名種魚兒,為自己營造一種愛魚成痴的形象,更為自己贏得一個“美人魚”的稱號,目的只是為了讓自己從那些琴、棋、書、畫皆精的美人們中更顯得突出、不凡,由此造成話題,贏得閻飛然的注意。
而此目的已算達成了,一想到此,她難掩得意神情。
閻飛然家財萬貫,貌如冠玉、風流倜儻、財勢皆俱,惟一的缺點就是他太好色、太愛女人。
要他專一簡直比登天還難,所以她只想好好的坐穩元配的位子,而今,黃金魚一到,她也將成為閻飛然的妻子了……
“小姐,我們要不要到閻府去呢?”
她柔媚一笑,眸中精光一閃,“不用了,就等著他來吧。”
“說得也是。”
兩人頻頻點頭,想到俊俏無比的閻飛然為了小姐遠赴那個偏僻的山野湖泊待了一個月,她們還真的是羨慕到不行。
雖然她們始終不明白,小姐根本不喜歡魚的,她對那些慕名而來、送來各地名貴魚種的公子哥兒也向來不假辭色。
即便是收下那些名貴魚兒,她從不關心,全都交由府里的小廝負責照顧。
而她頂多只在客人到府里時,才到池邊去晃晃、做做樣子罷了。
但不管如何,小姐是個聰明人,她的所做所為也有一定的意義,她們雖不懂卻也不敢多問。
因為小姐一發起脾氣,可是會拿皮鞭抽人的。
當然,這種事兒,她們早被老爺、夫人告誡,誰也不準漏口風,要是這個秘密泄漏出去,兩人就得被當成飼料喂魚。
兩人思緒百轉,更加小心翼翼的伺候著這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
正文 第三章
“嗚嗚嗚……”
一頂金碧輝煌的八人大轎內,閻飛然直勾勾的看著頭枕在他腿上,嗚嗚咽咽哭得沒完沒了的孫瓊頤。
從她在船上甦醒,得知她爺爺要他帶她離開龍頭渚後,她的淚水就沒有停過。
老天爺,他可以接受女人在床上喜極而泣的哭泣聲,卻無法忍受一個女人在他身上哭哭啼啼的。
轎子行進間,他拉開轎簾,看到熱鬧的宜興街道上,已有不少鶯鶯燕燕站在兩旁,目露淫光的看著自己身處的轎子。
怡紅院的薔薇、紅樓的艷娘、富王爺家的陳千金、何酒商的風騷老板娘、悅生客棧的小騷貨、紫園的二小姐、徐記綢莊的大小姐……
他露齒一笑,這些美人在床上的表現都是一等一的,個個妖嬈美麗、姿色撩人,反觀孫瓊頤呢——
他的目光回到仍趴在他腿上哭得涕泗縱橫的她,她原本清麗脫俗的臉蛋在此刻已不復見了。
眼淚、鼻涕糊滿臉,連他的大腿處也印染了一大塊稠稠黏黏的液體,她的眼楮腫得像杏桃,鼻子紅通通的,身上又是粗糙布衣,怎麼看都與這頂豪華的轎子搭不上邊。
唉,真是後悔,“沒魚蝦也好”的下場竟是如此。
多了一個拖油瓶,而且,還可能永遠甩不掉呢!
轎子行進了好一會兒,終于抵達了閻府的紅色大門。
“別哭了,到我家了。”
孫瓊頤抽抽噎噎的抬起頭來,因為一路趴著哭,她頭發散亂得像個瘋婆子,眼腫鼻紅,閻飛然此刻真不知道要怎麼跟娘親介紹她。
他以袖子拭去她臉上的眼淚、鼻涕,再將她的頭發爬了爬、順了順,看來是整齊了些,但還是很狼狽。
孫瓊頤可憐兮兮的緊緊勾住他的手臂,淚水又一滴一滴的滾落而下。
她是真的好害怕啊,她不明白爺爺為什麼要她跟閻飛然離開。
而離龍頭渚越遠,她就越害怕。
她十六年的生活里一直只有那些個六、七十歲的長者,她不曾見過那麼多人,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相處,未知與無措的未來讓她只能以哭來發泄自己的不安與害怕。
“閻公子……你……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對不對?”
“我家的僕佣一大堆,你不會一個人的。”他含糊其詞。
轎夫拉開了轎簾,一身白色綢緞圓領窄袖大袍的閻飛然下了轎,那股尊貴與傲氣,讓他看來更加俊逸狂妄,一群聚集在閻府四周看熱鬧的鄰人全都皺起了眉頭,看著像只驚弓之鳥緊靠著他不放的陌生臉孔。
“她是誰啊?”
“怪了,閻少爺到龍頭渚不是為了柳心韻嗎?怎麼身邊多了一個丑不拉幾的姑娘?”
“就是,再瞧瞧她那身破衣裳,一看就是個村姑嘛,滿頭亂發……”
眾人的目光焦點全在孫瓊頤身上,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這又把已經嚇得腳軟的孫瓊頤更自卑、羞慚的將臉蛋藏在閻飛然的胸膛里。
她好怕,這些人穿得好漂亮,可他們每個人都以嫌惡的眼神與口吻批評著她。
閻飛然感覺到她的難過與瑟縮,很自然的,他的手扣住丁她的縴腰——
看見他這個舉動,眾人不禁嘩然。
他沒理會,事實上,這一路回來,他一直擔心眾人會怎麼看待他跟一個小村姑扯在一起的事,只是這會兒,看這些人像是在瞧怪物似的看著她,他莫名的一肚子火。
他狂肆的眸光冷冷的瞟過人群,眾人紛紛閉嘴後,他才擁著都快縮成一團的孫瓊頤步入府內。
罷了!哄女人他可是一流的,至少先哄得這個淚人兒別哭再說。
而最快、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跟她共洗鴛鴦浴,順便東摸西摸,利人又利己。
*
是夜,月色怡人、星光點點,但同樣的星光月色,看在孫瓊頤的眼里卻是不同的心情。
她身上已換穿一件圓領的素雅白衣,如綢緞的黑發在巧手的春桃打點下,編了辮子還系上白色緞帶,夏荷則拿了冰鎮涼膏讓他哭腫的眼皮退了些腫,再為她化了點淡妝,經過一番打扮,眼前絕麗不俗的白衣女子可是美得讓人屏息、美得勾魂攝魄呢!
“太好了!”
四個十五、六歲的清秀俏丫鬟個個眼波流轉,一個念頭同時在四人腦子成形。
“有譜了。”
“是有譜了!”
四個人笑咪咪的,頻頻點頭,開心得不得了。
因為她們總算有機會給春曉山莊的小金、小銀一個下馬威。
小金、小銀老是拿柳心韻來壓她們,說什麼她將會是她們未來的少奶奶,所以每次她們在街上要是看中什麼玩意兒,小金、小銀遇見一次搶一次,還說了,她們四人要是不肯讓,日後柳心韻進閻府,絕對要她們好看。
狗仗人勢!她們四人跟那兩人的宿怨已久,這會兒,少爺找了這個天仙般的純淨美人進府,對柳心韻絕對是個大大的威脅。不過……
她們四人再交換一下目光,看著又低頭哭泣的孫瓊頤。她實在太愛哭了,也少了柳心韻的貴氣與溫柔,這萬一再讓小金、小銀的賤嘴貶低一番……到時慘敗的定是她們。
“不成,咱們得改造改造她。”春桃跟三人說道。
“沒錯。”其他三人也點頭如搗蒜。
四個小頭湊在一塊兒,嘰哩咕嚕的討論一會兒後,達成共識,這頭一件事就是先了解這個白衣仙子,也好對她徹底改造。
“請問你住哪兒?今年幾歲?”
“平常就這麼愛哭的?”
“你怕我們嗎?”
“你認為我們會傷害你嗎?”
孫瓊頤眨眨淚眼,看著四個可人的小姑娘一一發問,她們看來年紀都跟自己差不多,感覺好像很好相處。
她咬著下唇,掙扎了好久才怯懦的開口,“你們叫我頤兒好了,我住龍頭渚的龍渚村……”她的喉嚨艱澀,又停頓不語了。
四人急忙以眼神鼓舞,露出無害、善良的笑容。
見狀,孫瓊頤的心雖然仍七上八下的,但她總算能以較正常的語調跟她們交談。
這廂閻飛然好不容易將愛哭的小跟班推給了四個丫鬟,自然不會再自投羅網。
不過,他也沒有機會外出,他那群豬朋狗友林嵐浩、鄭秋遠、馬漢文、甦之農連袂來到府中,在荷花池畔的亭台里舒服的坐著,且主動的請謝總管幫他們備了一桌酒席。
這幾人一見到他,就嘻嘻哈哈的將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接著便要他好好的交代,外面謠傳他帶回一個丑不拉幾的村姑是怎麼一回事?
“什麼怎麼一回事?不就是解決生理需要而已嘛。”他輕描淡寫的回答,不過,他很不喜歡這些朋友們那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可憐哦,連個丑村姑也好,噴噴,早就告訴你,要你放棄柳心韻那個魚美人了,你就不肯?”長得方面大耳的甦之農出言調侃。
“那是另一回事,不過,我很好奇,村姑用過後就可丟了,你怎麼舍不得扔?還帶回家?!”長得俊逸斯文的鄭秋遠一語雙關。
“我想是使用不當,退不了貨吧?”長得虎背熊腰的林嵐浩也出言促狹,語帶暗示。
“去你的,她才沒有身孕。”閻飛然怎會不明白他話中語意,不過,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直覺的否定了。
“我了解了,那就是你在使用她後,上了癮,舍不得扔。嗯,這可比喻成魚肉吃太多,想換點清粥小菜,解解油膩。”
拿把書生扇的馬漢文自然也不會放棄這個調侃好友的好機會。
閻飛然開玩笑的送給四個好朋友一記大白眼,再拿起酒杯喝上一口,撇撇嘴角道︰“我懶得理你們。”
“你不理我們,那——”
馬漢文挑高一道濃眉再問︰“這會兒在外頭,就有一大群你‘經手過’的女人,排成長長的隊伍等著見你,你也全懶得見了?”
“我還有事。”那個愛哭鬼也不知有沒有被擺平?
“可是我听到的好像不是如此,而是你忙著應付那個村姑,所以——”
“不準再談論她了,一想到她,我的頭都快痛死了。”
他不耐的打斷林嵐浩的話,他很明白,再不想個辦法安置孫瓊頤,他要舒舒服服的換口味、找別的女人滿足自己的身體,是絕無可能了。
四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目光,本想去看看那個丑女的廬山真面目——但看他的臉色不對,他們只好暫且壓下對她的好奇,聊起柳心韻的事。
“黃金魚到手,柳心韻就願意嫁你,所以你算是賭贏了,賭金五千兩黃金我們不會賴,可我們比較好奇的是,你真的會娶她嗎?”
甦之農的語調中充滿質疑,其他人更是點頭贊同他的話。
閻飛然仰頭再喝了一杯酒後,嗤笑一聲,“娶她是不可能,但嘗嘗她的味道是一定要的。”
“啐!美人魚哪那麼容易入口的,要真那樣,早就被你這閻大少爺囫圇吞棗的吞下肚去了。”
他挑眉瞥了發聲的林嵐浩一眼,“我告訴你,她要是再矜持下去,少爺我也許也懶得吃她了。”
“真的引不會吧?”
不會才怪!
說來說去,這次他會帶一個拖油瓶回來可完全是拜她之賜。
要不是她要什麼該死的黃金魚,他才不會跑到龍頭渚去。
幾人閑談間,謝總管走過來,跟眾人拱手作揖後,看著風流倜儻的閻飛然道︰“啟稟少爺,外面有好多位小姐求見,吵成一團……”
“去去去,我誰都不見,等少爺我心情好了,自己會去找她們。”他今兒個心情欠佳。
謝總管愣了愣,“呃……是,那還有———”
“還有什麼事,快說。”
“老夫人差了菊丫頭回來,說她在廟里遇見春曉山莊的柳老夫人,兩人相談甚歡,柳老夫人邀老夫人到山莊用晚膳,倘若時間過晚,可能就在那兒住上一宿。”
哈哈,太好了!如此一來,那個愛哭鬼想見他娘也早不著子。
閻飛然頓時松了一口氣,卻見謝總管還杵在原地不動。“還有事?”他的音調不耐的往上揚。
“呃……是春桃那四個丫頭一一”
“她們又怎麼了?”
“她們剛剛拉著一個好美的白衣姑娘從後門溜出去,四個人看來鬼鬼崇崇,我不知道她們想做什麼。”
“白衣姑娘?”他濃眉一皺,難道是……
“好美的白衣姑娘?哇塞,是誰閻飛然,該不會是你找個村姑來混淆焦點,其實是偷偷的帶了一個天仙美女回來吧?”精明的林嵐浩馬上開口問。
“甭說了,我要去看看。”
若真是孫瓊頤,那可不太妙。他立即起身往後門追去。
有好戲可看,林嵐浩等人怎麼會錯過,自然也連忙追上。
*
華燈初上,街道上來往的人潮不少,尤其鄰近妓院、客棧的店家更是燈火通明,客人進進出出,好不熱鬧。瞥到閻家四名清秀的俏丫鬟簇擁著一名美若天仙的純淨美人上街,不少人的眼楮為之一亮,紛紛停下腳步凝視。
孫瓊頤覺得好不安,怎麼大家都一直盯著她瞧?
只是這一次的感覺比初人城時要來得好。
一來有四個可親的姑娘陪著她,二來,路人看她的目光比較友善,不再有嫌惡。
春桃、夏荷、秋楓、冬梅對眾人看孫瓊頤的驚艷眸光可是得意極了,于是她們更刻意的帶著她往最熱鬧的街道走去。
最好是可以讓她們踫見小金、小銀那對狗眼看人低的臭丫鬟!
只是一直成為眾人目光焦點的孫瓊頤越走越不自在,這兒的人太多、房子太多、東西也多、燈火更多,她開始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身體有些不舒服。
“我想回去了。”
“不成,還沒遇見——”
春桃忙揪住冬梅的袖子,她趕緊閉口,咽下後面的話。
春桃看著孫瓊頤,她們已經知道她是少爺的人了,為了多拖一點時間,她刻意找個話題,引開她的注意力,“頤兒,你知道我家少爺對女人幾乎是一網打盡的嗎?”
“一網打盡?”
果然,她那扭捏于群眾的不自在不見了。
“嗯,就是只要姿色不錯、年輕的姑娘家,少爺都喜歡,而我們也很願意奉獻自己——”春桃說到這一點,四個丫鬟臉上都露出夢幻的神情。
孫瓊頤蹙眉,“我不懂,一個男人擁有那麼多女人,正常嗎?”
冬梅微微一笑,“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不過,只娶一個妻子的男人也不少,但少爺絕不會是其中一個。”
“為什麼?”
“因為他太俊、太吸引人了,只讓一個女人擁有,太浪費。”
“是嗎?”那意思是她不可能獨自擁有他一個人了?
可為什麼一想到他跟這幾個美麗的俏丫鬟,也同她一樣做那樣翻雲覆雨的事兒,她的胸口一陣悶悶痛痛的?
“小金、小銀,你們也來逛逛?”夏荷的眼角突地瞄到那一對金、銀丫鬟,她馬上揚高音調,吸引兩人的注意。
春桃等人一听,很有默契的全走到孫瓊頤身後,烘托出她身份不凡的味道。
小金、小銀走過來,—看到淡掃蛾眉、有著仙姿玉質、羞花閉月之貌的孫瓊頤時,兩人同時一怔。
“孫姑娘,您請往這兒走啊。”春桃欠欠身,請一臉莫名其妙的孫瓊頤往另一邊的客棧走去。
“她是?”
小金連忙向前,問走在後面的夏荷等人。
“咦,你不知道嗎?她是我家少爺從龍頭渚帶回來的姑娘。”
“而且,兩人下午還共洗了鴛鴦浴。”
“是啊,少爺看她時是一副意亂情迷的模樣,你家小姐可得小心點嘍。”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搭得很。
“騙、騙人——”小金的臉色微微一變。
“是嗎?那那條黃金魚兒是否送到春曉山莊了?”夏荷挑眉一問。
“這……”小銀的臉色也變了。
“呵,不聊了,我們得趕快過去伺候我們未來的少奶奶呢!”
夏荷、秋楓、冬梅異口同聲的丟下這句話後,再瞄了瞄臉色泛白的兩人一眼,這才賊笑的拉起裙擺,追上前去。
小金、小銀互視一眼,點點頭,急著回去跟小姐報告這個壞消息。
三個丫鬟再回頭瞥見兩人拔腿狂奔的身影,開心得合不攏嘴,三人甫走進客棧,即對著春桃道︰“成了、成了,她們以後看到我們可就不敢再囂張了。”
不過居中坐著、狀況外的孫瓊頤還是一頭霧水。
“原來你們在這兒。”
閻飛然的聲音驀地響起,幾個丫鬟臉上的笑意一僵,有些無措的轉頭看著主子,急急的欠了欠身,“少爺。”
“閻公子,太好了,你也在這里。”
孫瓊頤一看到他,想也沒想的伸手抱住他,但一見到眾人又將目光齊聚在她身上,她感到羞怯,尷尬的又放開了他。
他低頭看著臉兒酡紅的絕色美人,不知怎的,看到她現在恢復天仙外貌、不哭不怕的待在客棧里,他莫名其妙的居然感到不高興。
她適應得快,他不是可以少些麻煩,他又在煩些什麼?
“嘖嘖嘖,好個大美人啊閻飛然,你還真能藏。”林嵐浩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月里嫦蛾,而身後幾名好友更是毫不掩飾眸中的贊嘆光芒。
美,真美,美得桃羞杏讓,美得燕妒鶯慚!
閻飛然知道四個好朋友中,雖然甦之農已娶妻,但基于英雄本“色”,四個男人皆愛美色。
而這會兒看他們瞠視著孫瓊頤的樣子,就像一頭頭猛流口水的大豬哥,突地讓他感到不悅到了極點。
“走!”
他想也沒想的拉著孫瓊頤就往閻府走去。
呵呵呵……這個動作可真有趣。
四名丫鬟、四個好友賊笑的交換著目光,這事情好像越來越有趣了。
這既然有趣事可看,幾個好朋友怎麼可以錯過看好戲的機會,往後,他們就天天往閻府看熱鬧了。
正文 第四章
春曉山莊的映月閣里,這些天的氣氛一直是凝結滯悶的。
小金、小銀一直是提心吊膽的伺候著柳心韻。
因為小姐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差,眼神一天比一天冷,她們知道她肚內的怒火是一天比一天沸騰了。
她們更明白,若不是閻府的老夫人讓柳老夫人留在莊里,而且一住就好幾天,小姐心有忌諱,要不,她們早就成了出氣筒,皮鞭伺候了。
但她們逃過一劫,魚兒們可就沒那麼幸運,一天總有幾十條魚兒被她拿來摔、拿來踹,那魚兒肚破腸流的慘樣可也讓她們惡夢連連呢!
“那個老太婆還沒回去嗎?”坐在銅鏡前的柳心韻聲音極冷。
“呃……沒耶。”兩人吶吶的回答。
“砰”地一聲,她用力的捶了下桌面,“簡直莫名其妙,閻府離春曉山莊也不遠,那老太婆又不是沒得住沒得吃,杵在這兒做啥!”
“小姐,這還不都是為了你嗎?”小金鼓起勇氣答話,“閻夫人喜歡你是眾所周知的,她一直希望你當她的兒媳婦,偏偏你又不甩閻公子,所以只要有空,她總是留在這兒多住好幾天,就是想跟你培養婆媳感情。”
她冷冷的睨她一眼,“少天真了,那老太婆不是喜歡我,她是喜歡柳家的家世、權勢。”
“是嗎?可是閻家也是家財萬貫……”
“就那些破土、破砂做成的破玩意兒累積的財富,能持續多久?”她嗤之以鼻,“再說,閻家在未發達以前可是三餐不濟,閻夫人還曾經當街乞食、落魄潦倒,備受歧視。”她冷笑,“說穿了,她只想攀權附貴,提升地位。”
兩人噤聲,不敢再多話了。
柳心韻從椅子上起身,轉身步出映月閣,兩人連忙跟上。
她看著眼前這片美麗的亭台景致,心情仍好不起來。
她其實也很喜歡閻飛然的,他很俊、很邪,每個女人都愛他,能擁有他,也是件讓人很得意的事。
但她討厭他的出身,而那個老太婆蒼老卑賤的模樣更是時時的提醒著她這一點。
小金、小銀告訴她,閻飛然從龍頭渚帶了一個美人回家,算算,也有八、九天了,他可能忙于床事,而沒空帶那條稀有的黃金魚前來提親。
既然如此——
她的眸光一轉,冷笑一聲,往前廳走去,一眼就瞧見穿金戴銀的老太婆還跟奶奶在聊天呢!
一身華服的孫碧珊年方四十二,因曾潦倒乞食,所以即使是這些年來得以過過奢華的好日子,依然掩飾不了她那一臉的滄桑,所以她看來比實際年齡還要老。
而也是因為過怕了窮日子,她有種不安全感,所以她老是戴了一大堆的珠寶發釵、耳環、項鏈在身上,就連穿的衣服也總是金光閃閃。
柳心韻很受不了她這樣的打扮,她心里不齒,但還是虛偽滿分的裝出一臉溫柔婉約,迎向一看到她進來就立即起身,對著她頻頻點頭的孫碧珊。
“閻夫人,您快請坐下。”
她溫柔的走到她身邊,還挽著她的手扶著她坐到椅子上。
“不好意思,您來莊里的這段時間,有條名貴的魚兒生病了,我心急如焚,日以繼夜的看顧它,剛剛它才恢復過來在池里悠游,我這才能放心的來見您,還請您見諒。”
孫碧珊笑容滿面的道︰“你太見外了,說什麼見諒呢!”
“謝閻夫人體諒。”
一旁的小金、小銀看著巧笑倩兮的小姐,兩人都感到一陣寒意。
柳老夫人、孫碧珊、柳心韻三人閑聊了好一會兒後,柳思強、吳寶珍這對夫婦也從外面回來,幾個人再交談了一刻鐘,孫碧珊便表示要回去了。
“來這兒打擾這麼多天,真的很不好意思。”
“閻夫人,我——我同您一起回去好嗎?”柳心韻滿臉酡紅的開口。
“真的?”孫碧珊一臉驚喜,可柳家人卻都是一臉錯愕。
她低著頭羞澀的道︰“請閻夫人別亂想,我到閻府並非為了其他,而是我愛魚成痴,听聞閻少爺果真從龍頭渚帶回珍貴的黃金魚,我很想去看一看。”
“喔,原來是這樣。”孫碧珊好失望,不過,繼而一想,這樣也好,她跟她回家,那她兒子還是有機會的。
她笑呵呵的看著她建議,“既然這樣,為了謝謝這幾天貴山莊對我的招待,你不妨也在我家多住幾天,你看如何?”
“呃……可是我只是想看看——”
柳心韻裝出一臉為難,但實則高興不已,因為她絕不容許眾人的注意力從她的身上移開,尤其是閻飛然。
他不來,她就過府去重新引起自己對他的吸引力。
“也好,總之先來再說吧。”孫碧珊連忙再道,就怕她不肯去了。
“嗯。”
趁著柳心韻回房換件衣裳的機會,柳思強夫婦也連忙跟過去,憂心忡忡的提醒她,“你在干什麼?萬一你在那里發脾氣,你這幾年在外面苦心維持的溫柔婉約的形象”
她冷睨他們一眼,“爹、娘,我有我的打算,你們別煩人了好不好?”
兩人看著這個驕縱的女兒,不明白她的心機為何那麼深沉,更不明白她的脾氣一來時,那鞭打丫鬟們的狠勁從何而來?
而出門在外總不比在自己家妥當,這叫他們怎麼不擔心?
可擔心也沒用,他們又勸不動她,所以只能叮嚀小金、小銀眼楮放亮點,多提醒她,別忘了自己的偽裝。
一會兒後,孫碧珊、柳心韻一行人即乘轎往閻府去。
*
閻府內,孫瓊頤剛伺候完閻飛然,看他似乎睡著了,便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正想穿上衣服,這手才拿起地上的衣物,她的縴腰立即讓一雙鐵臂給勾拖回了床上,整個人轉了一圈,貼靠在他赤裸的男性胴體上,與他那張俊俏邪魅的臉差距只有咫尺。
她的粉臉一紅,在他攫取她的櫻唇時,她忍不住的又呻吟出聲。
他露齒一笑,放開了她的紅唇,但手可沒閑著,在她曲線玲瓏的身上愛撫著,“那麼急著出去?”
“我——可嚴夫子應該在東廂里候著了……”
他明白的點點頭,雖然不知道春桃那四個丫鬟在搞什麼鬼,不過,找個夫子來給這個純美人上課,似乎算得上是個不錯的主意。
那夫子才來短短幾天,這個純美人給人的感覺已有些不同,至少不再是那個總愛哭哭啼啼的大美人了。
“好吧,你去上課吧。”
她點頭,微笑的起身穿衣。
可他的手還是依依不舍的東摸西摸,有時候嘴巴也湊近她細膩的縴腰啄個不停,弄得她渾身發燙,有股想要留下的欲望。
不過她對讀書好有興趣,而且嚴夫子學識豐富,總教些她不懂的事。
她終于還是壓抑下那股欲火,輕輕的推開他,紅著雙頰道︰“有件事我老是忘了問你。”
“什麼事?”
他的手又悄悄的推高她的裙擺,摸上了她的腿。
“你說你娘到大夫家去靜養,黃金魚也送去當藥引子了,可怎麼都沒有消息回一來?我們是不是該去看看她呢?”
“是大夫交代我們別去打擾的,我娘身子若可以了,他就會讓她回來。”
“我們不該前去關心關心嗎?”
他的手在她滑嫩的大腿上撫摸丁一陣又慢慢的往上,“大夫說別打擾,我們就別打擾,我娘會明白的。”
他當然是滿口的胡言亂語,這個美麗的村姑在蛻變之余,還不忘那條黃金魚、他娘的病情,老是問來問去,逼得他不得不胡謅一番,好堵住她的嘴。
事實上,黃金魚已托謝總管照顧,他娘也很配合的滯留春曉山莊未歸,所以他特別要府中的人,尤其是春桃那四個丫鬟,絕口不提黃金魚、柳心韻跟他娘。
而被蒙在鼓里的她當然就好騙了。
思緒間,閻飛然又將她拉回了床上,再溫存一番。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知道自己已經要她要上了癮,誰叫她這個朱唇粉面的天生尤物,在那四個丫鬟的巧手妝扮下,更是清麗脫俗、嬌艷驚人,讓他對她無可自拔。
他在腦海里將他“經手過”的女人一一回憶,沒有一個比得上她。
他凝睇著在他身下呻吟嬌喘的大美人,很怪的,他頭一次對一個女人有了獨霸的欲望……
“砰”地一聲,門突地被人用力打開。
他直覺的以身體遮住身下幾近全裸的胴體,一側過臉,卻見春桃那四個丫鬟驚惶失措的沖了進來。
他放聲怒吼,“你們干什麼?!”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妙了!”
四個丫鬟氣喘吁吁的,她們可是一路從街上沖回這兒的,個個撫胸喘息,有的彎腰一手撐住膝蓋、有的猛咽口水。
“有什麼天大的事,待會兒再說。”管他什麼大事不妙,他只想打發她們出去。
“不成,不能辦完事啊,老夫人回來了,她的轎子里還有——”
“閻夫人回來了?那代表她的病好了?我們快起來。”孫瓊頤紅著臉蛋,低聲跟壓在她身上的閻飛然道。
慘了,他娘回來了!這下子——
他瞪了那四個丫鬟一眼,使使眼色要她們先出去,好讓孫瓊頤起床穿衣服。
四人連忙點頭,可卻只是轉身背對,因為她們太了解少爺了,這萬一她們出去,門一關,用膝蓋想都知道他一定會繼續做完方才未竟的事才會出來。
可她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卡在喉嚨里沒說呢。
孫瓊頤急著將他推開,閻飛然只能無奈的聳肩起身。
兩人將衣服穿好後,四名丫鬟急忙回頭,春桃湊近至主子身邊,踮起腳尖在他的耳畔道︰“柳姑娘也跟來了,少爺,你怎麼辦?”
好,很好,這下問題可真的大了。
他看向孫瓊頤,她正以一種不解的眸光看著他。
好了,誠實為上策嘛!
他何必花時間精力再去編新的謊言?
娘回來了,柳心韻也來了,他就算可以瞞得了這個單純的村姑,也應付不了那兩個女人。
于是,他要四個丫鬟先出去,也交代她們讓嚴夫子回去,他要帶孫瓊頤到另一個地方去听他殘忍的告白。
“走。”他帶著她往後門走。
“去哪兒?你娘不是就要到了?”
就是因為如此,他才要先走啊,他希望她能多些時間緩和一下心情,決定還是先到好友的家里,安撫好她再帶她回來。
“你跟我走就是了。”
他拉著她的手,往甦之農的住處去。
*
“你說什麼?少爺不見了?!”
孫碧珊跟柳心韻一在閻府大廳坐下,即要謝總管去將兒子叫出來,結果,謝總管居然說他不見了?
“呃……小的也不知道,他今天明明沒外出的。”
孫碧珊簡直快氣死了,這個兒子真的很不長進,好不容易她厚著臉皮窩在春曉山莊多日,才將柳心韻給盼來這里,他居然——
一直在她身旁伺候的菊丫頭,先跟柳心韻欠欠身,這才走到老夫人的身邊輕聲的說了一串話。
孫碧珊越听臉色越難看。“你說的都是真的?”
她用力的點點頭,“是真的,謝總管、府中的人甚至府外的人都知道。”
“好,去將春桃、夏荷、秋楓、冬梅那四個丫鬟全給我叫過來。”
“是。”
菊丫鬟連忙往外去,不一會兒,就將四個皮繃得緊緊的俏丫鬟給叫進大廳。
四人一看到站在柳心韻身後,小金、小銀那幸災樂禍的嘲笑神情,便心知不妙了,那兩個人開心,她們就一定有霉事要發生。
孫碧珊一一看過四人,冷冷的道︰“听說少爺帶了個村姑回來。”
“是。”四個人的聲音有些惶恐。
夫人雖出身貧寒,但有錢後,反而變得很勢利、刻薄,府里上下除了少爺外,沒有人不怕她的。
“少爺跟那個村姑很好?”
“是。”
“我又听說你們四人努力的改變打扮她,好讓她多贏得少爺的注意及歡心,所以少爺鮮少外出,天天跟她窩在房間?!”她的聲音泛冷。
“呃,這……”
“就因為你們的胡來,讓少爺色迷心竅的忘了將得來不易的黃金魚送去給柳姑娘,甚至忘了我這個娘在哪里作客,是不是?!”
“夫人,不是這樣的。”四人見她鐵青了臉,嚇得一一跪倒在地。
“我命令你們即刻去將少爺給我找回來,傍晚前我要沒見到他,你們連同那個村姑全都給我滾出閻府去!”
“是是是!”
四人急急忙忙的起身,還沒站穩就趕忙往屋外沖。
孫碧珊在教訓完丫鬟後,轉頭看向柳心韻時臉色立變,馬上顯得和藹多了,口氣也極緩,“不好意思,讓柳姑娘看笑話了,我這些丫鬟、還有我那不成才的兒子——”
“沒關系的,倒是閻夫人您別氣了,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
“唉,你這孩子真是貼心。”
啐,什麼孩子,你還真敢講,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柳心韻在心中嘀咕,但表面仍是一派溫柔。
不過,一想到閻飛然竟因迷戀一個村姑而忘了她,她就妒火中燒,一個村姑能跟她比嗎?!
孫碧珊沒敢忘記她來這兒的目的,“對了,謝總管,少爺帶回的那條黃金魚在哪兒?”
“就養在後院的小池里,我帶柳小姐去看。”謝總管也知道柳心韻愛魚成痴。
孫碧珊沒想太多,即笑咪眯的看著柳心韻在小金、小銀的陪伴下往後院去。
但柳心韻可就不開心丁。
閻飛然弄回來了黃金魚,竟是扔給卑賤的總管,讓他養在偏僻的小池里,可見得他真的沒有將她放在心里。
她氣,她恨,恨死了那個該死的將他注意力全部吸引走的臭村姑!
*
閻飛然帶著孫瓊頤來到了甦之農的家,沒想到四個好友正圍在一塊兒飲酒作樂,還找了怡紅院的妓女一起同歡。
當然,妻管嚴的甦之農身旁坐的可不是妓女而是妻子唐欣。
“今天下紅雨啦?你舍得離開床鋪,將這個天仙美人帶出來了?”
“就是,這幾天你跟她老關在房里,難得跟我們聊上幾句,我們才改地方聚會。你倒厲害,也跟來了。”
“坐坐坐,坐下來聊,還是想換個地方辦事?”
林嵐浩、鄭秋遠、馬漢文三人相繼出聲調侃。
“是借地方,但非辦事。”閻飛然微笑的看著幾人。
“不辦事借什麼地方,先坐下來同樂一下。”
大伙兒將他拉著坐下,唐欣看幾個男人就淨調侃著閻飛然,卻疏忽了一旁的白衣姑娘,再瞧瞧她一臉的不自在,和善的開了口。
“我是甦之農的妻子唐欣,你一定就是那個大美人孫瓊頤,對不?”
她羞澀的點點頭,這唐欣人如其名,笑盈盈的,人長得也美,只是——
她的目光移到馬漢文等三人身旁三個濃妝艷抹的女子,“我不知道他們也都成親了。”
“他們?”
唐欣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才明白她誤會了。
正想解釋,沒想到孫瓊頤已開口喊了她們,“馬夫人、鄭夫人、林夫人你們好。”
幾個煙花女子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笑得花枝亂顫,“呵呵呵……這小女娃兒好可愛啊!”
“可不是嗎?我頭一次被人這麼‘尊稱’耶。”
孫瓊頤看著幾人笑得嗲聲嗲氣的,更不明白了,唐欣輕拍她的手,附耳說了些話,她這才明白自己搞錯了。
她一臉尷尬。
“我們剛剛跳舞、唱歌給這些爺兒們助興,再來換甦夫人表演了——”幾名妓女熱絡的將孫瓊頤拉到位子坐下。
“可——”
“真的不必了,我跟她真的還有事,先借個房間。”閻飛然拉著孫瓊頤就往西廂的房間去,對幾個人發出的暖昧笑聲理都不理。
一進客房,他擁著她,努力的綻放男性魅力,一邊道出他欺騙她的種種,反正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她已經是他的人了,應該也不會是個例外吧……
正文 第五章
一片靜默。
閻飛然凝睇著坐在他對面的孫瓊頤,該說的他都說了,而她的反應其實也在預料之中——淚如雨下。
“我很抱歉有關黃金魚的一切事情,不過,我並非故意騙你的。我娘、柳姑娘這會兒應該都在我家了,我不帶你出來將話講清楚也不好。”
她咬著下唇,拭去了臉上的熱淚,“那、那條小黃金魚兒呢?”
“給謝總管養著,你放心,活得好、長得好。”
她頗感欣慰的點點頭,再看著他哽咽一聲,“所以你是為了柳姑娘去捕黃金魚的?一旦有了黃金魚,你就能跟柳姑娘成親了?”
他莞爾一笑,“就是如此。”
“啪”地一聲,她揚起手,動作快速的摑了他一記耳光。
他撫著火辣辣的右臉,難以置信的瞪著仍然淚流滿面的她,“你——”
“爺爺說得對,外來的人都太虛偽狡猾了,而你肯定是其中之最。”她眸中竄起兩簇怒火。
“該死的,我以為坦白從寬,你居然送我一巴掌?!”而且她的反應會不會太慢了點?
“我不懂得什麼叫坦白從寬,我只知道人要守信、誠實,不該騙人的。”她是越想越不值、越想越生氣啊!
他嗤笑一聲,“傻瓜,每個人都是活在謊言里的。”
“你胡說。”
“我沒胡說。再說了,也是你爺爺逼我帶你出來的,你若真要怨就怨你爺爺吧。”
她的心泛涼,“你好無情,那我們之間的那事兒又算什麼?”
他那邪氣的黑瞳閃過一道嘲諷眸光,“對外面那群妓女而言那叫賺錢的事兒,對我們而言,當然是愉快的事兒。”
“還有呢?”無關愛嗎?
“還有什麼?沒有啦。”
見她臉色丕變,他不由得緩了口氣,“頤兒,我坦白不是要跟你吵架的,事實上,我仍然希望你住在閻府里,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
“我不要!我討厭你!”他根本不在乎她!
“討厭?!”他笑了起來,“是嗎?我在你的櫻唇親一下,往你的胸脯摸一下,你馬上渾身發軟了,這樣叫討厭我?”
“哼!”
她氣極的轉過頭去,無法否認他的話,身子氣不住的顫抖,逞強的樣子讓人感到心疼。
他搖搖頭,沉沉的嘆了一口長氣,“好,這件事暫時就這樣算了,你先跟我回閻府去見我娘——”
她悶悶的回答,“我不要。”
“那你想留在這兒?想露宿街頭?還是想走上幾百里遠的路回龍頭渚去?”
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她是無處可去。
“別哭了,一切都沒改變,你哭什麼?”
她哭什麼?她哭自己的無知、愚笨、不自量力。
她只是一個小村姑,卻妄想的認為自己有獨特之處,能讓這名尊貴猖狂的俊俏公子對自己傾心。
直到離開甦府後,她的淚水還是沒有停過……
*
“她就是那個天仙美女?!”
閻府的正廳里,柳心韻看著閻飛然帶著一個哭得眼楮、鼻子、滿臉紅通通的女子進來後,低聲的問身後的小金、小銀。
兩人看了看她,點點頭,“應該是她沒錯。”
真是的!這樣的女子哪能跟她比較,這兩個丫鬟的眼楮是瞎了不成!
“她就是那個村姑?”孫碧珊也提出同樣的問題,犀利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孫瓊頤。
“娘,你口氣干嘛那麼壞?”閻飛然有些不開心。
“你還說,如果沒有她,你會放著正事不做,成天黏著她!”
他抿唇一笑,沒有答話。
孫碧珊先歉然的瞥了坐在一旁的柳心韻一眼,再看著兒子道︰“你沒看到柳姑娘嗎?”她柳眉蹙緊,“貴客臨門,你還不好好的招呼人家。”
“娘,我只懂得在床上招呼女人——”
“飛然!”她氣急敗壞的瞪他一眼。
他撇撇嘴角,挑起眉,看著粉臉酡紅的柳心韻,“抱歉,我心情有點兒不好。”
“沒關系的,呃,我看到黃金魚了,真的很謝謝你,這麼不辭辛苦的到那麼遠的地方為我帶回它……”她微微低頭,“我覺得自己看錯你了,以往拒絕你的種種,請你原諒。”
閻飛然看著柳心韻溫柔的呢喃低語,再瞄了一眼被他娘硬拉著手往後面走去的孫瓊頤,從她僵硬的身影看來,她肯定還在氣他吧。
可是,有什麼好氣的?
她也很享受雲雨之樂嘛,更何況,他將她帶離那個小村,她在這兒的生活也不賴,不是?
柳心韻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眼神又尾隨著小村姑的身影而去,實在無法容忍。
她這個第一美人已在他眼前,他居然只顧著看那個又丑又沒氣質的拙村姑!
“我、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因為我在不在這兒,閻公子一點也不在乎……”她哽咽一聲,起身就急往門口走,假裝一個絆腳,隨即跌坐在地上,露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怎麼了?”她這一跌,閻飛然才收回了目光。
“腳好像扭到了,站不起來。”她裝出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
“小姐,我們扶你——”
小金、小銀急忙蹲下身子要將她扶起,卻換來她的一記冷眼。
兩人頓時明白,連忙收回手,抬頭看著閻飛然道︰“閻公子,還是麻煩你抱我們小姐,好嗎?”
“呃……好吧。”他有些意興闌珊的彎下身子抱起柳心韻,她這是老把戲,多少女人用過了。
但瞧她一臉羞答答的,很奇怪,他對她居然一點胃口也沒有?
嘆口氣,他很無奈的發覺到一件事,從甦之農家中回來的這一路上,頤兒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的心情就變得好悶。
思緒百轉的他將柳心韻抱到了客房,俯身將她放到床上,“好好休息。”扔下這句話,他轉身就走了。
小金、小銀看小姐的臉色丕變,渾身氣得都發抖了。
阿彌陀佛,求菩薩保佑,再來的時間,閻飛然可別忽略小姐啊。
但菩薩沒听見她們的話,而後幾天,閻飛然對柳心韻仍是愛理不理的,事情不太妙了。
*
閻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發覺閻飛然不對勁。
依他過去的風流史,喜新厭舊是他的本性,這回他居然對住了好幾天的柳心韻沒怎麼理睬,反而在孫瓊頤的身邊打轉,而她已被孫碧珊降為丫鬟了。
更奇怪的是,純淨美麗的孫瓊頤還會拿喬,甩都不甩他。
這情形真夠詭異的,連甦之農幾人都看得一頭霧水。
春桃、夏荷、秋楓、冬梅對這樣的情形卻是竊喜在心。
看情形,小銀、小金是沒啥機會踩在她們的頭上撒野了。
她們勸著孫瓊頤別跟少爺耍脾氣,免得落得眼柳心韻一樣的下場。
可孫瓊頤根本不听,一直強調閻飛然是個大騙子,還說了,若不是她爺爺要她跟他在一起,她真的會想法子回龍頭渚去。
而唯一的一件好事是,她的氣質不一樣了,俗氣味少了許多。
嚴夫子說她天生聰穎,舉一反三,學得快,所以即便老夫人不願意再付他束修,他仍願意過府教她學問。
“頤兒——”
“我知道你們的好意,可是我們別提少爺好不好?”孫瓊頤打斷春桃等人的勸慰之詞。
“那……好吧,今天我們被調到廚房里去幫忙,就先想一想做些什麼點心好,下午林少爺他們又要過府來飲酒作樂了。”春桃只得咽下一肚子勸合的話。
不談閻飛然,她臉上才有笑意,“我會做包子,特好吃的,還有一種長饅頭,我爺爺有教我,雖然我覺得爺爺做得比較好吃。”
“可以了啦,比較下來,你總比我們強,我們向來負責整理花花草草,這次臨時被調去廚房肯定又是——”
夏荷話才說了一半,就被春桃使了個眼色,她連忙閉口。
但今非昔比,孫瓊頤不是初來這兒的小村姑,她看多了城里的人、事、物,也稍微懂得察言觀色,清楚事情並非這麼簡單。
“看來是閻夫人的決定吧?”
“呃……”
“我知道她不喜歡我,可怎麼也連累了你們?”
四個人你看我、我看你,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總不能老實告訴她,老夫人看她不順眼,一直要將她攆出去,是少爺堅持將她留下來的。
老夫人拗不過少爺,這才勉為其難的讓她留下,但擺明了府里不是妓院,不是陪少爺睡覺就可以在這兒生活,所以才要她當丫鬟。
而老夫人本來就是一個很情緒化的人,看她不順眼,連帶地,老跟她混在一起的她們也一塊兒遭魚池之殃了。
孫瓊頤看到大家一臉有口難言,歉然的道︰“沒關系,廚房的事我行,我去做吧。”
語畢,她直接往廚房去,但才過曲廊就被閻飛然給攔住,他的手一扣,將她擁入懷中。
她不悅的道︰“放手!”
他笑了笑,“頤兒,我真的不知道你這麼拗耶!”
“少爺是少爺,我是丫鬟,請少爺要有主子的樣子,別這麼輕浮。”
“我就是輕浮。走,你跟我到房里去。”
“請少爺找柳姑娘去吧,那老夫人會很開心的。”
他皺眉,“我想跟誰做那事兒是我決定的,管我娘開不開心。”
“別忘了,你為了柳姑娘騙走我的魚兒,既然拿到手了,怎麼還不快決定婚期?”她冷冷的看著他。
他瞪著她,低低的吐了一句詛咒,“你、你真的想氣死我?”
“我是什麼東西,有什麼能力氣你?”她用力的掙脫他的懷抱,“對不起,我要去做事了。”
他氣呼呼的看著她走開的身影,再看看因關心跑過來的四個丫鬟,“她到底怎麼了?”
四人搖搖頭,不敢多言。
“算了、算了,去去去廠他煩躁的擺擺手。
春桃等人往廚房走去,但走了幾步,春桃又跑回來,踮起腳尖在他耳際說了句話後,這才轉身跟上其他人。
閻飛然的眸光飛上一抹笑意,開心的轉身往曲廊走,沒想到柳心韻正巧從另一邊的花窗後走上前來,兩人相遇。
她抿緊了唇,悶悶的道︰“我想回家了。”
剛剛他拉那個小村姑擁人懷中的一幕她全瞧見了。
“哦。”由于他的心思還在春桃臨走前的那句話上,這一聲應話听來很隨便,一點想留下她的意思都沒有。
柳心韻真的很氣,氣得想拿皮鞭抽人,但她知道她得忍下來。
她勉強的裝出一張溫柔的臉,“那黃金魚兒我可以帶走嗎?我真的很喜歡。”
“喜歡就帶走吧,就這樣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閻飛然泰然一笑,轉身就要離開。
“你給我站住!”
氣沖沖的孫碧珊在菊丫鬟的陪伴下,三步並作兩步的急走過來。
她先對柳心韻歉然一笑,隨即火冒三丈的將兒子拉到另一邊,壓低嗓音怒道︰“你到底在搞什麼?其他女人你簡單就要到手了,而你千辛萬苦求來黃金魚,也感動了柳姑娘,人家住在咱們這里多少天,怎麼你就變老實、變乖啦?”
他露齒一笑,“娘是要我對她使壞?”
她的臉尷尬一紅,“我、我沒有,可難道你听不出她的意思,你可以跟她提成親的事啊!”
他聳聳肩,“可我從來沒說過要成親。”
“你——”她臉色倏地一變。
“娘,我那群朋友差不多快來了,我要到前院去了。”
“不行。”她拉住他的手,“娘告訴你,你要敢棄柳姑娘不顧,不跟她提成親的事,我、我就將那個村姑轟出去!”
他蹙眉,“娘,人家是哪里礙著你?”
她語氣堅定,“你要不照著我的話做,她就礙著我。”
“如果我就是不照做呢?”
“那我現在就去趕她——”
閻飛然看著冷睨自個兒一眼即轉身背對著自己的娘親,他知道她不會再退讓,更不會妥協。
可他又在堅持什麼?這陽奉陰違的謊話他又不是第一次說。
他點點頭,走到柳心韻面前,突地輕浮的抱住她,低頭輕啄了她的櫻唇一下,“你要帶走黃金魚兒那可代表你要嫁我了,所以我們就先到房里去玩一場如何?”
“不行,一定要在洞房花燭夜——”
“哦,那好吧。”
他很快的放開她,快得讓她差點站不住腳,好在小金、小銀及時扶住她,要不她就跌倒了。
他笑嘻嘻的繞到娘親的面前,指指她後面,“柳姑娘剛剛提到洞房花燭夜了,這可成了吧,我要跟朋友喝酒去了。”
聞言,孫碧珊是笑逐顏開,不過,她也越來越不了解兒子,他不是常說女人嘴巴說“不要”就是“要”?怎麼他就那麼順柳心韻的意思?
但這會兒沒有心思多想,她連忙走到柳心韻的面前,堆滿一臉的笑容,“柳姑娘答應下嫁實在是我們閻家的福氣,明兒個我就去張羅聘禮,當然金銀珠寶是少不了,一待所有的東西都齊全了,我就找媒人婆上春曉山莊去……
柳心韻抿著唇,這個討厭的老太婆碎碎念,一肚子火的她哪有耐心听,她猝然轉身,就往房里去。
孫碧珊愣了愣,“這——怎麼回事?”
“閻夫人,沒事沒事的。”小金連忙使眼色。
小銀出聲附和,“是啊,我家小姐可能有點兒不舒服。”兩人跟她點點頭,一轉身也趕往房里去了。
孫碧珊杵立著,一臉納悶。
*
閻府的花園里,林嵐浩、鄭秋遠、馬漢文還有連跪了幾天算盤的甦之農在得知柳心韻即將成為閻府少奶奶後,大家是頻道恭喜。
不過,閻飛然好像不怎麼開心。
大伙兒對看一眼,“你不會是被你娘逼的吧?”
他吐了一口長氣,不想回答,他娘辛苦養他長大,他是很听她的話,可是終身大事要任人擺布,他實在很不願意。
他倒了杯酒,仰頭一口喝盡。
“我不覺得飛然會被逼成,他要真堅持,我想他娘也是沒他的轍。”林嵐浩還是比較精明。
馬漢文腦筋一轉,有了答案,“還是說,你娘又要趕走那個可愛又美麗的村姑了?”
“閉嘴!”
他才不想讓他們知道他這個風流種居然會為一個小村姑屈服。
“嘿,說人人到。”
馬漢文的眼神往前一探,眾人的目光也隨即跟上,一同凝視著俏盈盈的孫瓊頤端著一大盤剛蒸好的包子走過來。
他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老天爺,她越來越漂亮了。”
“可不是嗎?那抹土氣全沒了,可脫俗的氣質還在,真叫人心神蕩漾。”
幾個人輪流贊美她,閻飛然听得臉臭,不發一語。
但孫瓊頤的臉更臭,因為她剛剛听到他即將跟柳心韻成親的消息。
“請慢用。”她將包子放下後,轉身就要走。
“飛然——”幾個朋友邪惡的瞅他一眼。
眼神交會,他哪不明白這些人在想什麼。長手一伸,及時揪住面無表情的她,將她拉回桌旁,“我想吃個不一樣的‘人肉包子’。”
“行,那你去找柳姑娘吃吧!”
眾人愕然,閻飛然更覺得奇怪,而這一怔,就被她掙脫了手走了。
“好奇怪,人一開竅,什麼話都听得懂了。”閻飛然悶悶不樂的撇嘴道。
“還是有個老師在教……”
“所以學得特別快?”
馬漢文、鄭秋遠有默契,一人一句接連調侃。
“我看你們將包子包一包,回去找別的女人一起啃吧!”閻飛然心情欠佳,扔了這句話,轉身就走。
幾個好朋友也不以為意,邊打包包子,邊謔笑調侃。
“他慘了,他栽了!”
“沒錯,他是慘了,正室不想,卻老是想摘野花。”
不久,幾個人大大方方的離開,一會兒,柳心韻也帶著兩名丫鬟告別孫碧珊,帶著一肚子的怒火回春曉山莊。
*
三更天,閻府一片寧靜。
孫瓊頤在這夜深人靜、星月低垂的時刻,獨自來到後院的偏僻小池邊,驚訝的發現那條小黃金魚不見了!
她手提燈籠繞著池子四周看了看、找了找,還是沒見到魚影,忍不住眼眶泛紅,淚水滾落,一滴又一滴。
“不見了、不見了……”
“被美人魚帶回家’了,當然不見了。”
一听到閻飛然的聲音,她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飛快的拭去淚水,匆匆轉身想離去,沒想到卻一頭撞上一堵堅硬的肉牆里。
“投懷送抱?”他順勢的將她抱滿懷。
她用力掙脫,“放開我。”
“別不懂得感激,你一個人天天來這兒看黃金魚掉眼淚,今天它被帶走了,我才好心的過來想當黃金魚安慰你的。”
她頓時一怔,“這——你怎麼會知道我天天……”
他莞爾—笑,要不是春桃偷偷告訴他這件事,他還以為當初那個愛哭、依賴他的小村姑真的變成一個沒血沒淚的冰山美人。
他溫柔但強勢的擁著她,走到一旁的假山旁坐下,將她擁得緊緊的,幾乎讓她動彈不了。
“說,你這陣子為何那麼難相處?”
“因為你騙我。”她想也沒想的回答。
“騙都騙了,至少我後來誠實了,不是?”他俏皮答話。
“那又如何?”她難過的哭了,“你不是要娶柳姑娘……”
難道……他挑眉一笑,“你是因為這件事才對我冷漠的?”
她咬著下唇,看著這張俊俏的容顏,終于還是點頭了。
他笑了起來,“拜托,你不會是想當我的妻吧?”
她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可是知道別的女人將擁有你,就讓我感到很難過。”
他皺眉,“頤兒,你可別愛上我,那會很痛苦的。”
她潤潤干澀的唇,鼓起勇氣問︰“如果說我愛上了你,難道你不會愛我嗎?”
“我不知道怎麼去愛女人,我只知道怎麼讓我跟女人‘舒服’。”
“這是女人存在的唯一價值?”
“對我而言,是。”
“那你最好放開我,不然,我會更討厭你。”
看著她那痛徹心肺的眸光,他的心里有個聲音在警告自己,放開她對自己是比較好,不然,他可能——輩子都會被她牢牢的牽制住了。
他終究還是放開了手,看著她捂著嘴,掩住哭泣聲,飛奔離開。
他是怎麼了?事情不該如此發展的,她是他帶回來的,他本來就可以對她予取予求,不是妻子又如何?
所以問題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這個風流胚子居然會在乎起一個女人的感覺了?
正文 第六章
龍渚村里,幾個老人家無聊的呆坐在自家門前。
這是個早就被遺忘的村落,原本還有幾個年輕小娃兒,但他們一離開這兒,就再也不曾回來過。
幾個老人家雖然彼此作伴,可心靈的孤單卻是無法填補。十多年前,孫介元這個外來客帶了一個小女娃兒住了進來,讓這個已經被遺忘的村落多了個孩童的笑聲、哭鬧聲。
如今,那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兒也跟著那名俊俏的外來客離開,看看這段日子少了孫女陪伴的孫介元,他們有感覺,他可能也快離開這兒了……
一想到這兒,幾個垂垂老矣、行動不便的老爺爺、老婆婆眼眶都不由得泛紅起來。再過不了多久,他們將一個一個的老死,這最後一個,何其孤單。
“我、我想我還是先死好了……”其中一個老爺爺語帶哽咽,他不想當最後一個……
“不,我吧,生老病死,我們經歷得還不夠嗎?”
“我也想死,我不想最後一個死啊——”
“你們在胡說些什麼啊?”
孫介元一手端著滿滿剛出爐的長饅頭走到他們面前,眾人的目光卻不是停在那些讓人垂涎三尺的饅頭上,而是定視他背在背上那一包還不算小的包袱。
幾個人相視一眼,老淚縱橫。
他不解的看著眾人,“你們怎麼哭了?”
“你——你要離開了,去找頤兒是不是?”
“真好,你還有力氣去找娃兒。”
“我們連弄吃的都快沒力氣了,怎麼去找娃兒……”
幾名老人家一說,又哭了。
孫介元明白了,他將饅頭分送給幾個老人家,“我不是要離開,而是去看看頤兒過得好不好?來回最多也不過三、五天。”
幾個老人家怔怔的看著他,“意思是—一”
“我會回來的,你們——定要保重。”
看他—臉保證的樣子,幾個老人家還是不怎麼放心,既然他只要出去個三、五天,那個隨身包袱不會太大子?
*
天朗氣清,閻家有喜,孫碧珊天天是眉開眼笑的,她忙得不得了,光是張羅要上春曉山莊提親的聘禮,就費上好多天的工夫。
雖然知道該;陝快的去,但多年夢想即將成真,閻家將不再只是賣陶器致富的土財主,而是能跟皇親國戚沾上邊,所以即使這聘禮已經堆了快一屋子了,她還是覺得不夠,怕被嫌寒酸,仍不停的花大錢買些什麼名貴的珠寶玉飾、名參補品、綢緞布料……
而這些看在閻飛然的眼里,真的很受不了,不過,娘親有得忙也好,至少沒機會又對他叨叨念念的。
幾個好朋友看了,說得可直接了,“你娘何不于脆將整座閻府送給柳家就好了?”
“是啊,宜興街上的東西幾乎都被她買光了,她還買得不手軟?”
閻飛然聳聳肩,“管他的,她開心就好。”
“那你呢?你要娶妻了,怎麼看不出有多開心?”
這話還真是一針見血,他瞪了嘴刁的林嵐浩一眼。
“說真的,這幾天來你這兒,怎麼都沒有看到那個美麗的村姑?”馬漢文還是忍不住提出來問,他來這兒除了喝酒聊色,也想看看那個美人呢。
提到這,閻飛然有點煩,“她被我娘調到廚房去了,還不準她在府里走動,你們自然看不到她了。”
林嵐浩再問︰“那你呢?你都在床上看她?”
他撇撇嘴角,“沒有,我都找林府的二千金、甦府的大小姐……總之,不找她了。”
“你不要她了?”馬漢文的眼楮馬上一亮,“我接收。”
“不行。”
“嘿,咱們好朋友、好兄弟一場,你不要,給我有什麼關系?再說了,一個天仙美女被關在廚房里,我可真舍不得。”
“舍不得這三個字,我也有同感。”鄭秋遠跟林嵐浩異口同聲的附和。連懼內的甦之農也忍不住點頭。
“看吧看吧,你就讓給我,我帶她回家好好的‘疼惜’,求求你啦。”馬漢文得到支持,連忙雙手合十的拜托。
幾個朋友也開始起哄要閻飛然“讓賢”,反正他已找到別的女人,何必佔著孫瓊頤這天仙美人兒不放。
“我說不要就不要,你們再談這事兒,我就翻臉。”閻飛然臉色變了。他其實也很矛盾,雖然真的不再要她,可就算他跟其他的女人翻雲覆雨,心里想的還是她,有時甚至會將身下嬌喘淫蕩的女人看成是她。
也因為如此,他更害怕去踫她。
他知道自己正在淪陷,而這絕不是一個好現象。
這用情是笑話、專情更是大笑話,他這個風流胚子若真的淪陷情海,豈不讓人笑掉大牙了!
但說是這麼說,那股渴望她的欲火卻從未消失過,反而層層疊疊的越來越旺、越來越烈。
幾個朋友倒也識相,見他不悅,自然跳開這個話題。
半晌過後——“好了、好了,這樣應該夠了吧?”
孫碧珊帶著疲憊又有著一抹欣慰的聲音響起,正對著謝總管說。聞聲,在亭台里喝酒聊天的林嵐浩等人都忍不住的捂嘴偷笑。因為這句話閻夫人已經說丁好幾天了,但總認為不夠,頻頻又到外面買東買西的。
閻飛然不悅的瞪了幾個好朋友一眼,再看向正往曲廊走去的母親。
“娘,你快去提親吧!不然,萬一柳姑娘等得不耐煩不想嫁了,你就後悔莫及。”
“呃……這也是。”
她想了想,又急急的轉身往外,吩咐幾聲。
一會兒,一大堆的僕從、丫鬟全被謝總管叫到大廳,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大大小小的東西,接著在孫碧珊的帶領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春曉山莊去。
“再來我們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了,飛然。”
“干杯!”亭子里的幾名好友舉杯,可閻飛然卻遲遲沒有拿起杯子。
“怎麼,不想娶?這會兒還來得及去阻攔。”
“是啊,如果你真的只想要那個村姑——”
他臉色丕變,倏地起身,火冒三丈的大喊,“誰說我只要村姑?我現在就到甦府去找甦大小姐過來辦事,我也會讓柳心韻知道,不管有沒有成親,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因為我閻飛然絕不是一個女人就能滿足的男人。”
氣呼呼的說完這一席話後,他憤然的轉身離開。
幾個朋友你看我、我看你,全受不了的笑了起來。
“看來這家伙深陷泥沼了。”林嵐浩嘆聲連連。
“就是,不過,好面子的個性不改,吃虧的一定是他。”鄭秋遠也搖頭。
“沒錯。咦,漢文人呢?”林嵐浩這才注意到有人不見了。
甦之農指指廚房的方向,一臉惋惜,“如果我還沒有娶妻,我一定會跟漢文爭的。”那是不要命了。林嵐浩跟鄭秋遠兩人頗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自古英雄愛美人,他們這幾個閑閑沒事做的狗熊更愛美人,尤其是那個純淨又無塵的傾國大美人,只是為了可愛的生命著想,他們寧願退而求其次,找個姿色稍微差那麼一點點的來愛就成了。
*
“還要揉嗎?頤兒?我的手揉得又疼又腫了。”
“我也是,咱們一定要做那個什麼鬼長饅頭嗎?”
廚房里,春桃、夏荷、秋楓、冬梅手發軟的揉著那一團團硬邦邦的面團,每個人身上都沾了一堆胡亂飛的面粉。
而仍努力揉著面團的孫瓊頤雖然沒有她們那樣狼狽,但臉上也沾了些白粉,額頭上還冒出一粒粒斗大的汗珠。
“沒關系,你們先休息,我來就好了。”
“你來就好?!你的手不也又腫又痛的了?”四個丫鬟真的不明白她在想什麼。
閻夫人要她一步也不準踏出廚房,吃睡都得在廚房邊一個小小的房間里,她卻甘之如飴,一聲抱怨也沒有。
在這兒窩了幾天,府里上下為上柳家提親的聘禮忙得人仰馬翻,她們為她又氣又難過,她居然一副沒事的樣子。她頂多請她們幫她買些書,有不懂的,再請她們代她去問問嚴夫子。
今天更怪了,她居然要做一種很特別的長饅頭。
她們幾人都沒啥手勁,她是比她們好一點,但要做那種扎實好吃的饅頭恐怕也不簡單。
孫瓊頤知道她們關心她,可是她不想再想了,越想,心只會更難過。
閻飛然話都說清楚了,女人的價償只有一個,就是供男人在床上享用,他也不要女人愛上他。
如此一清二楚,她孫瓊頤就算再無知、再不知羞恥,也不會再跟他在一起。
但不跟他在一起,她的心里就苦,一苦就更想爺爺,想回龍頭渚。
只是帶著這樣的心情回去,爺爺一定會察覺她的不對勁,她不想讓他擔心。
所以她想做爺爺最愛做的長饅頭,也許吃到這個味,就能安撫她這一顆想奔回龍頭渚的心……
“嘩,這是在干什麼?”
一個帶著笑意的男聲突地在廚房里響起。
“馬公子!”春桃等人愣了——下,錯愕的看著馬漢文。
這君子不是遠庖廚?再來,他也是地方大富、身份尊貴,怎麼會來這兒?
不過,一看到他的眼楮定在孫瓊頤身上,她們當下就明白了。
“馬公子,頤兒正為揉不好面團而有點兒發愁,你要不要幫個忙?”春桃馬上開口。
“當然好——”
“不好,不可以的。”孫瓊頤一臉尷尬。
“沒關系。”馬漢文馬上接手,用力的揉起面團。
孫瓊頤看著那面團越來越像爺爺揉出來的扎實與光澤感,眼淚不听使喚的一滴滴流下來。
她還是好想、好想回家。
沒有說一句話,她哽咽一聲奔回小房間,痛哭出聲。
馬漢文連忙追上前去,關切的敲門詢問,可卻只听到她的哭聲,就是不開門。
春桃四人面面相覷,也只能對他搖搖頭了。
*
無獨有偶的,春曉山莊也有人踫了一鼻子的灰。
孫碧珊率領了一大隊的僕佣送上一箱箱讓人看得眼花潦亂的聘禮,柳心韻卻待在映月閣拒絕見面,弄得她一臉尷尬,手足無措。
柳老夫人、柳思強、吳寶珍也表情尷尬,因為孫碧珊說,柳心韻在閻府時已答應這門親事,這會兒女兒突然不理人,讓他們也難做人。
“閻夫人,這……還是請你先帶回去吧。”兩鬢飛白的柳思強看著那如山高的聘禮道。
“可是——”孫碧珊實在不想就這麼回去,外面的人都知道她浩浩蕩蕩的帶著人來說媒,這一堆聘禮若原封不動帶回去,她這面子往哪兒擺?
正僵持時,小金從廳外走了進來,“稟老爺、夫人,小姐說想單獨跟閻夫人談談。”
“好好好。”孫碧珊迫不及待的起身應答。柳思強等人卻顯得猶豫,因為柳心韻從閻府回來後,情緒極不穩定,小金跟小銀被鞭打得渾身是傷,也不知道是誰惹火了她。
“我去說說吧,也許柳姑娘有什麼條件,或是我沒有準備妥當的。”
“呃,那好吧。”柳思強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一臉焦急的孫碧珊跟著小金到映月閣時,就見柳心韻端坐在亭台的石凳上,看來神情溫柔,不過,竟還有一股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冷意。
小金退到一邊,跟小銀並肩站著,兩人這幾天過得可慘了,閻夫人遲一天沒來說媒,她們就挨一頓打。
“柳姑娘——”
“閻夫人,你真的很想要我當你的媳婦兒嗎?”她一挑柳眉,聲音冷,表情卻極為溫柔。
孫碧珊雖覺得怪怪的,但還是用力點頭,“當然、當然,我真的很喜歡你。”
她冷笑,“那就夠了,我要求一樣聘禮。”
“有有有,外面有很多——”
“我要活的。”
“活的?”
“我要一個人,但這件事只有我們四個人知道,我要你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她送到我這兒,然後發毒誓永不說出這個活聘禮,我就答應當你的兒媳婦。”
孫碧珊一听到她說出她要的人的名字後,毫不遲疑的一口答應,反正那個女人她老早就想趕出去了,送給柳心韻又有什麼問題。
小金跟小銀聞言皆露出一抹驚惶的神色,小姐向來鞭人毫不手軟,這次她在閻府備受忽視,累積了太多的怨恨與怒火,這孫瓊頤要是被送來這兒,可能無法活著出去了。這樣行嗎?雖然是自己的主子……
兩人交換著目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
孫瓊頤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這會兒醒來,天色已黑。
她離開這間僅有一張小床的小房間後,發現整個府里靜悄悄的,大半的燈光都熄了,僅剩幾條走道還有燈籠掛著。她不自覺的走到已經沒有黃金魚兒的小池,站了好一會兒也想了好一會兒,她決定了,還是回家去吧。
可是,她還想看看——就再看那個人一眼好了,然後她就從此將他給忘了,不再想起。她往他住的廂房走去,越接近,一個女人的吟哦聲就听得越清楚。
她不想再往前,可她的腳卻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仍是繼續的往前走。終于,來到他的房前,她注意到有—個窗戶是半開的,里面的旖旎春光外泄。
床上的一對男女看來已“交戰”許久,兩人赤裸的身上都有著發亮的汗珠,閻飛然埋首在該名女子渾圓的胸前,而女人的眼神迷蒙,酥麻的戰栗感令她嬌喘吁吁,嗯嗯啊啊的呻吟著。而另一雙氤氳著欲火的黑眸帶著邪意,凝睇著陷入極度狂喜的女子……
看著這——幕,孫瓊頤的五髒六腑絞成一團,眼淚燒的著她的眼楮,她猛吞著口水,因為喉間的酸澀正燒的著她的喉頭,好痛、好痛……
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走開?念頭一轉,是啊,看著也好,這樣不徹底死心也不成了……
不經意的,閻飛然瞥到站在窗外、一臉平靜的她。
她就看著他,沉潛的眸底看不出任何思緒,這樣的她.竟讓他的欲火在瞬間全熄了。兩人四目交接,對看了好—會兒,她沉默不語的背過身,離開。
他抿緊了唇,離開了床上的女人,“衣服穿一穿,我差人送你回去。”
“呃,可為什……”
“回去。”
甦大小姐雖然不開心,但也不敢有異議,只得穿上衣服。閻飛然叫來謝總管,派了頂轎子送她回去。
正文 第七章
夜風徐徐、蟲鳴唧唧。
閻飛然在著完裝後往廚房旁的小房間走去,但門被鎖上了。“開門,不然,我撞門進去。”
“晚了。”里面的聲音幽幽然的。
“是晚了,但你剛剛不也去了我那里。”
里面久久沒有回應,好…會兒,門突然開了,孫瓊頤就站在門後。她淡淡的問︰“有事?”
他不喜歡她的疏遠與冷漠,抿緊了唇走進去,順手將門關上。
而她沒有退縮,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那張輪廓俊雅的臉。
他將她摟。入懷中,她並沒有掙扎,冷著聲道︰“我不要當你的點心。”
他蹙眉凝睇她—臉的平靜,不知怎的,他的火氣—一下子沸騰起來,直接將她抱上︰了那張小床,將她的手高舉過頭,下身抵住她的,“你不要?”
“我不要。”
他咬咬牙,—一手撕裂了她的衣裳,他的唇就貼在她渾圓的胸脯上,“你不要?”
“我……不要……”
這一聲不要口吻就沒有那麼平穩了,有些顫抖。
他得意一笑,覺得胸口那股無明火消了一些,“那不當點心,早、午、晚三餐正常食用如何?”
她別開臉,不願意看他,但他硬是捏住她的下顎,將她轉過來面對他,“回答我。
“不要就是不要,我要回龍頭渚。”
“不行。”
“為什麼?”
因為他不想違背對她爺爺的承諾,還有,他就是不想讓她走。
但他不想去探究第二個原因,對女人話不必太多,挑逗起她的欲火,有些事情就沒了,這是他的經驗。
他的手、他的唇開始在她身上移動——
她咬著下唇,冷聲道︰“我真的不要,你休想要我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
“淫威?”他愣了愣,難以置信的瞪著她,這什麼話?
“我在魚池旁發過誓,哪個男人要我就得娶我,你得想清楚。”
“那也無所謂,柳心韻是妻,你是妾,沒啥差別。”
“我要當妻子不當妾,娶了我,你也只能有我這麼—個女人。你可以嗎?”
“呵!嚴夫子還真會教,他讓你學會貪心了。”他抿唇,表情不悅。
“嚴夫子沒有教我這一點,可讀過坊間的一些書後,我知道人得有所堅持,才能得到一些珍貴的東西,雖然等待的過程會很辛苦……”
談這個,他就沒有什麼欲望。他起身離開了她,“讓我們把話說清楚,我對你是有欲望,你若願為妾,那也沒問題,你自己決定吧。”
語畢,他轉身就走。
她早料到他的反應。“所謂施恩不忘報,那條黃金魚兒是我給你的,既然成就了你的婚事,你是否該報恩?”
“你說什麼?”他轉身過來,啼笑皆非的看著她。
“幫我安排婚事,讓我帶一個丈夫回龍頭渚,那個村落被孤獨佔據太久了,或許多幾個娃兒,能驅走孤獨……”
“你是認真的?”他瞪著她,眸中的冷意凍人。
“我是認真的,我是屬于龍頭渚的,這里的熱鬧與人心的狡詐我無法適應,也不願意適應,請你成全。”
“成全?”他一臉的冷峻,聲音更是嚴酷如冰。
“是。”她不畏他的冷意,執著的回答。
他咬咬牙,“好,很好,明兒一早,我就幫你找丈夫去。”
該死的,這樣不好嗎?她帶一個男人回去,她爺爺就不會來找他麻煩了,他干麼火冒三丈的?!
門被他用力的甩上,發出“砰”地一聲,她整個人一震,眼淚隨即在眼眶里打轉。
她跌坐在地,趴在床上痛哭出聲,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的門又被打開,兩個黑色人影無聲無息的欺近她,待她的眼角不經意的瞥見反射在牆上的兩個黑影時,她驚愕的轉頭,對方一記手刀當頭劈下,她頓時失去意識,癱軟在地。
兩名黑衣人將她裝進麻袋後,拖往後門,上了一輛接應的馬車,在夜色中,往春曉山莊答答前去……
*
天一亮,一夜難眠的閻飛然氣沖沖的去找馬漢文,劈頭就問︰“你不是要接收那個村姑嗎?那當她的丈夫成吧?”
“啥?”被他從床上挖起來的馬漢文仍睡眼惺忪,腦袋混沌迷糊的看著他,“你在說什麼?”
“我說那個女人要回那個鬼村落,還要帶一個丈夫回去,她要我幫她找,而你不是喜歡她,人選自然就是你了。”
聞言,他全清醒了,“真的假的?”
“你看我像在開玩笑嗎?”閻飛然臭著一張俊臉反問他。
是不像,不過,要他這麼一個富家子弟,為了一個女人到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生活?
“你到底肯不肯?一句話就行了。”他毫無耐性。
“可是——”這事當然得三思。
他揮揮手,“說可是就是不願意了,沒關系,我找別人去。”他轉身就往外走。
馬漢文搔搔頭,沖到他前面攔住他,“你干嘛這麼努力的幫她找相公?而且找就找,干嘛氣呼呼的?”
“我氣呼呼是因為——”
馬漢文挑眉看他,等著他把話說完。
閻飛然火冒三丈的咬咬牙,大步的越過他就走出去,而接下來的幾個時辰里,其他三名友人也一一被他騷擾,但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他為何要幫孫瓊頤找相公?
尤其甦之農,他一臉驚嚇的反問他,“你瘋了?你是要我被我娘子踢出家門嗎?居然跑來問我這種問題?”
沒錯,他承認,他是氣瘋了,失去理智了,但這也是那臭村姑逼出來的。
他憋著一肚子怒火回到家里,春桃、夏荷、秋楓、冬梅四人卻將他團團圍住,焦急的說孫瓊頤不見丁。
“她不見了?”
“是啊,房間里沒人,一早就沒看到人——”幾個丫鬟急忙點頭。
他蹙眉,難道她回龍頭渚了?怎麼可能,她的丈夫還沒找到不是?
他走到她房間,發現她的衣物都不見了,“原來還真走了。”
“不可能的,她還說要做長饅頭呢,可那面粉團還放在廚櫃里發酵,也沒跟我們道別,她不可能走的!”春桃直覺的辯駁,其他三人也點頭附和。
他挑起一道濃眉,“那你們是在暗示什麼?”
幾個人互看一眼,卻不敢說話,她們覺得一定是老夫人將她趕出去的,因為少爺就要成親了,為了怕他的目光又被頤兒佔住,將她趕出去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你們飯可以多吃,話最好少講,去做事吧。”他也猜到她們的想法為何。
“可是頤兒她——”
“她昨晚就跟我說她要回家,所以她一定是收拾包袱後離開了。”
四人相視一眼,垂頭喪氣的搖搖頭,那完了,她們本還想做最後一搏,看有沒有機會阻止柳心韻踏進閻家大門呢。
而今,主角兒走了,她們也沒望了。
稍後,閻飛然回到自己的房間,心里有一種難言的空虛感。
她真的很莫名其妙,居然這麼就走了?!
啐!看來她要他安排婚事只是要氣他的,自己也真是的,白白火了一個上午。
一會兒,孫碧珊從外面回來,她笑咪咪的看著兒子道︰“黃道吉日都挑好了,就這個月的十五,只有十天,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準備一切呢——”
“來不及何必挑那一天?”他沒好氣的打斷母親的話。
她瞪了兒子一眼,“算命的說那天對你們最好嘛!不過——”
她皺眉,“我還是再去跟柳姑娘商量一下好了,看看這個日子,她喜不喜歡……”
“娘,迎親是我們這兒的事,我們說了就算,她愛嫁不嫁隨便她。”
“你這孩子……”
一臉怒火的孫碧珊看著兒子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外,她搖搖頭,這孩子真不明白她的用心良苦嗎?一旦他成了柳家的女婿,身份可是大大不同了,她這麼處心積慮還不都是為了他啊!
*
“啪!啪!啪!啪……”
春曉山莊的映月閣內,響起一聲又一聲令人聞之毛骨悚然的皮鞭甩動聲。
面如土灰的小金跟小銀守在緊閉的門前,听著門內一下又一下的抽鞭聲,兩人是緊抱著彼此,渾身發抖。
“怎麼辦?會出人命的。”小金好害怕。
“是啊,小姐瘋了,我們是不是該……”小銀憂懼的看著她。
“不行,不能跟老爺、夫人說的,不然,小姐說會讓我們死得很難看。”
“那……那就……”
兩人同時捂住耳朵,不忍再听抽鞭聲。
但即便不听,她們的腦海也浮現柳心韻這幾天像個瘋子似的對孫瓊頤狂鞭的殘忍畫面。
孫瓊頤被打得渾身是傷,她那被布條緊緊塞住的嘴角也流下刺目的鮮紅,可是小姐仍不罷手。
小姐恨孫瓊頤,她恨她奪走了閻飛然的所有注意力,她恨她的存在讓閻飛然忽略了她,房里不時傳出小姐大罵她不要臉、賤貨、淫婦的尖嚷聲……
再過幾天,小姐就要出閣了,她們都知道她會在這一、兩天內將孫瓊頤扔進魚池里,讓那些魚兒爭食。
因為小姐故意交代小廝這幾天都不準喂魚兒吃飼料,她是想要毀尸滅跡……
一想到這一點,兩名丫鬟不由得頭皮發麻、背脊發寒。
害怕的對視一眼,吞咽了一口口水,用力的點點頭,她們決定了,將在入夜後去找春桃那幾個丫鬟……
*
深沉的夜,一個黑色人影無聲無息的進入閻府,他很快的在閻府里探了一圈,卻沒有看到他要找的人。
他沉吟了會,挑了一個豪華的房間進入,就著透進的月光瞧見躺在床上沉睡的孫碧珊,他頓時神情一震,怔怔的看著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的她,眼眶微微泛紅。
他走近她,在床沿坐下,伸出顫抖的手想踫她,外面突地傳來吵架聲——
“嘿,你們真敢,半夜摸黑上這兒來。”
“就是,再過不了幾天,你們跟你家小姐就來這兒稱王,我們也只能隨你們欺侮了,你們還想怎樣?就這麼急,等不了幾天?”
“噓!”
睡夢中的孫碧珊好像也听到外面的嘈雜聲,她的柳眉一皺,似要甦醒。
黑衣人連忙轉身,往窗口一縱,出了房間,躲在廊柱後。
“小聲點,我們是好心來——”
“管你們好不好心,馬上給我們滾出閻府——”
原來是幾名丫鬟在後院壓低聲音的爭執著,但因為夜深人靜,所以幾個人的聲音還是很清楚。
然後,他看到閻飛然進入他的視線中,走到幾個丫鬢面前,對著一名穿著金紅相間布衣的小姑娘開口。
“小金,你跟小銀大半夜的跑來這兒做啥?”
“這……我們……”
小金跟小銀面面相覷,她們受不了良心苛責的想來和春桃四人商量對策,沒想到冬梅一見她倆就大聲嚷嚷,現在還把閻少爺引來了,這話到底該不該說?這一急,又害怕,兩人忍不住的就哭起來了。
“怎麼了?”孫碧珊也出了房門查看,只是一看到小金、小銀,她的臉色刷地一白。
小金、小銀一見到她也嚇得腳發軟。
“到底怎麼回事?”春桃口氣仍是凶巴巴的。
面色慘白的兩人沒答話,身子開始顫抖,這看在閻飛然的眼里覺得不尋常。
“娘,你有事瞞我?”
“我、我怎麼會有什麼事瞞你,你們來這兒干什麼,沒事就快回去。”孫碧珊膽戰心驚的斥喝著兩人。
“好好……是是……”兩人猛咽口水,互相扶持著要往外走,但才走一步,小金的腳一軟,兩人頓時跌成一團。
而兩人這一跌,閻飛然注意到小金袖口露出的手臂上竟有幾條觸目驚心的傷痕,他皺眉,走上前去拉起她的袖子,發現她的手臂傷痕累累,“你這是——”
春桃等人看了也是目瞪口呆。
小金、小銀兩人對看一眼,牙一咬,下跪哭訴,“請閻少爺保護我們,不然我們一定會死的……”
兩人邊哭邊將孫碧珊跟菊丫頭將不省人事的孫瓊頤送到映月閣當活聘禮,被小姐天天鞭打一事一一道來。
“嗚嗚,我們實在不忍心,孫姑娘已經被打得皮開肉綻、體無完膚了,我想她就快要死了——”
驀地,“啪”地一聲,黑暗處傳來物體落地的聲音。閻飛然猝然轉身,竟看到孫介元鐵青著臉步出黑暗處。
孫碧珊因兩個小丫鬟所說的事而頭皮一陣發麻,此時再看到他,原本驚惶無措的表情更是刷地血色全無。
孫介元一個箭步上前,手一扣就掐住閻飛然的脖子,痛心疾首的道︰“你最好快去把頤兒救出來,要不然,你會死得很難看。”難道他的心就不痛嗎?閻飛然冷冷的掙脫他的手,身形一凌,施展輕功來到馬廄,騎上一匹黑色駿馬,疾奔而去。
一臉痛心的孫介元將方才掉到地上的包袱拾起,扔到面色如白紙的孫碧珊面前,“我對你真的太失望了,珊兒,你的善良到哪里去了?”
他沉痛的轉身,隨即縱身到了馬廄,亦乘坐了一匹棕色馬兒尾隨閻飛然而去。
孫碧珊蒼白著臉兒,哽咽一聲,垮著雙肩跪坐在地,她伸出顫抖的手打開那只包袱,卻見到里面全是那多加了一味“愛”的長饅頭後,她再也忍不住的緊抱著那包袱痛哭失聲,“爹……爹……”
眾人看著這一幕全傻眼了,那個人是閻夫人的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
孫瓊頤知道自己快死了,可是她好不甘願,自己居然會因為柳心韻的妒心而亡!
更可悲的是她的妒心是無意義的,因為閻飛然根本不愛自己、不在乎自己,她們兩人誰也沒有得到他的心啊。
這樣死太冤枉、太無辜了,她想逃,她不想死,但她沒有力氣逃了,身子就算只是輕輕一動,她也會痛得齜牙咧嘴、猛抽涼氣。
“答答答……”
遠處傳來越來越清晰的慌忙腳步聲,還有一些人的驚叫聲……
“閻少爺,你做什麼?”
“不可以擅闖啊……”
“滾開!”
外面的騷動聲越來越大,她掙扎著抬起頭來,看著外面突地亮起的燈火還有雜亂的人聲。
她想睜開眼楮,卻發現自己的氣息越來越弱,視線越來越模糊。
驀地,“砰”地一聲,門被人用力的打開來,下一瞬間,她感覺四周一片大亮,但那好像也是一瞬間而已。
她的眼皮好沉重啊,抵擋不住那股倦意,她緩緩的閉上了眼楮……
“閻少——”
眾人的攔阻聲在看到倒臥在血泊中的孫瓊頤時,同時一怔,頻抽涼氣。
而閻飛然看到她,臉色也刷地一白,驚愕的瞪著大眼。
老天爺,這是美若天仙的孫瓊頤嗎?
短短幾天,她被折騰得不成人形,她——她死了?!
“頤兒!”
趕上來的孫介元不敢置信又心疼的一喚,但他很快的咽下喉間的酸澀及不舍,蹲下身子先探過她的脈搏,臉色悚地一變,飛快的點了她全身幾個穴道,隨即將她抱起大步的往外走,眾人被他那肅青的凝重面容嚇得主動讓路。
杵立著不動的閻飛然不發一語,他倏地握緊拳頭,走到地上那攤刺目的鮮血旁,拿起那條幾乎已打得分岔的皮鞭,冷冷的走進里面的房間,看著還在床上沉睡的柳心韻。
“啪”地一聲,他一鞭狠狠的抽向她。
“啊——”柳心韻被一陣椎心之痛給驚醒過來,在睜開眼眸看見閻飛然時,她嚇得臉色一白。
沒有機會說些什麼,他一鞭又一鞭的抽向她,她只能抱頭鼠竄、尖叫連連。
幾個僕佣眼看閻飛然一臉嚴峻,誰也不敢上前為小姐求饒,一直到柳思強等人沖進來,奮力搶走他手中的鞭子後,才停止了這一切。
但柳心韻身上已多處鞭傷,痛得渾身發抖、淚如雨下。
“婚事取消。”
閻飛然面無表情的扔下這句話後,用力的丟下皮鞭,轉身離開。
柳家人面面相覷,不敢有異議,只擔心這事一旦被傳出去,女兒苦心維持的溫婉形象將一夕全毀了。
*
“痛……好痛……”
“爺爺知道……爺爺知道……”
閻府內,孫介元眉頭揪緊的看著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孫瓊頤,心痛如絞。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謝總管不知道這個老人家是何許人也,但看他那不怒而威的氣勢,對他可也是恭敬極了。
大夫一來,看到孫瓊頤身上的傷,先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後,才仔細把脈,一連開了好幾張藥方子,還有一些鎮痛的膏藥,坦言只能救救看了。
大夫一走,閻飛然回來,看到躺在床上的孫瓊頤,他抿緊了唇,正要走近她,孫介元轉身過來,一見到是他,對他擊出一掌。他狼狽的閃身,但另一掌又逼近,他倉惶的出手與他對招,但他哪是孫介元的對手,才沒兩下,就被連擊了好幾掌,口角滲出血絲的跌坐地上。
“老爺爺,我知道你氣,但至少等我照顧好她,你再找我算賬吧!”他拭去嘴角的血絲,認真的抬頭看著他道。
“不用!”孫介元咬牙怒吼,高舉起手又想劈他一掌。
“爹,別打……求你別打了……他是你的孫子啊!爹!”甫進門來的孫碧珊哽咽一聲,沖上前去揪住父親的手,跪地為兒子求情。
閻飛然一怔,“娘,你說他是——噢!”
他話語未歇,火冒三丈的孫介元踢了他一記。
“爹!”她臉色發白。
孫介元冷冷的瞪著拖肚子呻吟的閻飛然,“我只用一成功力跟你打,夠客氣了。”
閻飛然惡狠狠的瞪了回去,再不悅的看向娘,“你沒有說錯吧,他是我爺爺?”
她低頭落淚,點了一下頭。
孫介元沒理她,他一手拿過春桃等幾個丫鬟拿進房里的膏藥後,全部交給閻飛然,“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好好的照顧她,要不然,你就到外面去當乞丐吧!”
“你——”
他冷睨他一眼,轉身就往外走。
孫碧珊愣了一下,連忙追了出去,“爹、爹——”
閻飛然其實有一肚子的疑問,但看到床上的人兒如此虛弱,便要丫鬟們去端一盆溫水進來,然後小心翼翼的脫下孫瓊頤身上那破爛不堪的衣服,再用毛巾小心的擦拭傷口,最後涂抹上藥。
這個夜對他而言,真是特別的冗長……
正文 第八章
“疼……好疼……”
“噓……你好好睡,我再幫你敷些冰涼膏藥,你就會舒服些的。”
一連幾天,閻府的東廂房內都傳來孫瓊頤的疼痛呻吟聲,還有閻飛然溫柔的安撫聲。
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的孫瓊頤沒有醒過,她意識不清,遲遲沒有脫離險境。
孫介元要大夫開最好的藥,自責甚深的孫碧珊也差謝總管買了許多補血強身的昂貴補品,要丫鬟們費時費工的天天熬煮,慢慢的喂給她喝。
但她就是不醒,真的是急死大家了。
終于——
今天,太陽露臉,孫瓊頤似是感覺到臉上溫煦陽光的暖意,她長而翹的睫毛眨了一下,緩緩的睜開一雙有些茫然、困惑的眼眸。
“醒了!她醒了!”
守在床畔照顧她的春桃們一見她醒了,先是開心的歡呼一聲,但又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小聲的提醒彼此,“噓,不能太大聲,她還很虛弱呢。”
孫瓊頤再次眨眨眼,這才看清楚四個丫鬟湊在床沿,睜大眼楮,一臉急切的看著她。
“還好嗎?”
“還痛嗎?”
她皺一下柳眉,混沌的腦袋這才反應過來,明白她們在問什麼。
只是,恐怖的記憶被喚醒,再想到柳心韻用著如惡鬼般的猙獰表情往她身上抽上一鞭又一鞭的畫面,她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陣哆嗦,仿佛再次感受到那被鞭笞時的椎心痛楚。
“痛——”她的全身都好痛。
“一定的、一定的,因為你的身上全是傷呢。”
春桃的聲音充滿同情,其他人也頻頻點頭,下一刻,她們驚呼出聲,因為她竟忍著痛楚,掙扎的要下床,幾個人忍不住拉高了音調。
“你做什麼?不是疼嗎?怎麼還下床呢?”
“快躺好——”
“不……這里是閻府,我不要……我不要待在這里……我要回去……”孫瓊頤咬牙忍著痛的回答。
幾個丫鬟見拗不過她,連忙對著門外大叫,“少爺、夫人、老爺爺,快來啊,頤兒醒了——”這一叫她們同時又一愣,異口同聲的問︰“頤兒,你知道嗎?你爺爺來了。”
她僵在床沿的身子——顫,怔怔的看著幾人,“真的?”
“真的,而且他還是夫人的親爹、閻少爺的親外公呢!”
“是啊,一開始我們知道時,還以為你們亂倫了,結果,呃……你是棄嬰,是爺爺撿到收養的,這你知情嗎?”
她點點頭,在她懂事後,爺爺就告知她的身世,但那一點也不影響她對他的敬愛。
可是那樣刻薄無情的閻夫人怎麼會是爺爺的女兒?
“你受傷了,你爺爺打了少爺好幾拳,還威脅他如果沒有好好照顧你,就要他出去當乞丐呢!”春桃又說。
她皺眉,“爺爺要少爺去當乞丐、還打了他?!”
“嗯,所以少爺這陣子都好乖,天天守著你、顧著你,就怕你死了——”
“噓!”冬梅不經意的瞥到站在門口的挺拔身影,臉色刷地一白,連忙拉拉春桃的衣袖,對她使使眼色。
春桃也看到面無表情的閻飛然,她暗呼一聲糟糕,隨即低頭閉嘴。
孫瓊頤也看到他了,她的臉色一白,頻頻搖頭,以驚懼的眼神看著他,“不!不要!我不要看到你……我不要……”
閻飛然眉峰一攏,闊步走了進來,沒想到她反應激烈的緊拉著春桃跟夏荷的手,害怕的哀求著。
“幫幫我……請幫幫我……我不要他靠近……夠了,真的夠了……我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瓜葛……我怕,我嚇到了……我真的不要了……嗚嗎嗚……”
“呃,少爺——”
“出去。”他的語調平靜。
“可是……”
“出去。”他的神情並不冷,但就是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強勢,孫瓊頤不想在他面前表現得如此脆弱,可是柳心韻鞭打她的畫面仍血淋淋的印在她的腦海里,她對她的怒與恨,完全是因眼前這個男人而起的。
幾個丫鬟歉然的抽回自己的手,“頤兒,對不起。”她們只是下人啊。
幾個人放心不下她,這一欠身出去,連忙的跑去討救兵,沒想到謝總管卻說,夫人跟老爺爺出去找一些捕身藥品,還沒回來呢。
房間內,孫瓊頤抱緊棉被的縮在床上一角,面露懼意的看著坐在床沿的閻飛然。
他極不喜歡她此時看他的眼神,里面有著懼意,也有一抹難言的悲憤。
潤潤干澀的唇,他開口道︰“怎麼了?我又不是洪水猛獸,你——”
“你是!你就是洪水猛獸,而我傻得去招惹你,”她吞咽一口口水,搖搖頭,“可我學乖了、學聰明了……我想回去……”
“頤兒,你到底在胡說什麼?”
“我胡說?”看著眼前這張俊俏桀驁的臉,她淒涼一笑,“我一點都沒胡說,依你的風流性子,誰知道在我之前,有沒有女人也這樣無聲無息的被抓走、鞭打、甚至死了……”
“絕沒有這種事發生。”提起她被鞭打的事,他的心又是一陣抽痛。
“所以說我是惟一的‘幸運者’?”她話中帶刺。
“這……”
“說穿了,我只是你的代罪羔羊,柳心韻的妒火全是因你而起,而我這個無辜的人,卻得背負你帶給她的傷痛。”
他承認,“這件事是我不對,可是我真的沒想到她會那樣喪心病狂的鞭打你。”
“喪心病狂的人是你。”她氣憤卻又虛弱的打斷他的話,“把女人視為玩物,玩一玩就可以扔了,柳心韻她……”
“可我從來沒有玩過她。”他也忍不住的打斷她的話抗議道。
她別開臉。“那是你的事,我不想再看到你,我覺得好累了。”
他凝睇著她那張蒼白的小臉蛋,心微微一揪,他抿了下唇,點點頭,“我明白了,你先睡會兒,晚一點我再過來。”
“不必了!”
“頤兒一一”他的拳頭握緊,克制那股快被她激起的怒火。
“真的,你放心。”她轉過頭來看他,語氣平靜的道︰“我會跟爺爺說,不讓你去當乞丐的,因為我孫瓊頤不是什麼偉大的人,可以左右你這個風流少爺的命運。”
他蹙眉,“頤兒,我照顧你跟外公那句狗屁不通的話根本一點關系也沒有,我是因為——”
“我不要听。”她捂住耳朵,痛苦的低喊。
閻飛然深深的吸了一口長氣,告訴自己不要急,她才剛從一場惡夢醒來,還是讓她好好休息吧。
他深深的再看她一眼,這才轉身出去,將門給關上。
不知何時,她已經進駐他的心,甚至取走了連他自己都不曾發覺的感情。
他承認自己愛她。連他自己都訝異,他這個風流種的體內居然還有愛人的能力,對“愛”這事他十分確定,那時看到她傷痕累累的躺在血泊中,他以為自己也會跟著死去,也就確定自己深愛著她,只是,她對自己產生排拒感
但不管如何,她醒了、活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
“爺爺!”
躺在床上的孫瓊頤一看到孫介元走進房里,忍不住熱淚盈眶,掙扎著要坐起身。
“傻孩子,不急不急!”孫介元連忙上前,輕輕的將她扶起,“你受苦了。”
她的眼淚滾落眼眶,靠在他的懷中低聲啜泣。
“看到你醒了,爺爺就真的放心了。”他微微的推開她,仔細打量她瘦削的臉頰與氣色,“你得在這兒好好的養身。”
“可爺爺,我想回龍頭渚……”
“不行,你的身子還太弱。”
“求求你,我真的不想待在這兒了。”
“不想待在這兒的原因是什麼?”
“我——”總不能跟爺爺說,她是因為對閻飛然極度失望吧!她只知道自己要離這兒遠遠的,永遠住在龍頭渚,那就不會再受傷害,這外面的人心太可怕、太丑陋、太自私了。
不舍的看著她的神情由落寞、害怕、再轉為傷心,他知道經過這一切,她是被迫長大了。
他嘆息一聲,“頤兒,你什麼都先別想,就算要回去,也得等身子調養妥當了,才能成行。”
“可是——”她真的不想留下來了。
“回龍頭渚一路顛簸,你承受得了嗎?”
她低頭,看著身上的鞭傷,鼻頭泛酸,更想哭了。
他愛憐的輕撫著她的手,小心的避開傷處,“有個人想跟你說話、跟你懺悔,不知道你肯不肯見她?”
她錯愕的眼眸跟著他爺爺的目光移到門口,一眼就看見一名樸實素淨的中年女子正一臉歉意的看著自己。
她皺眉,她從沒見過這個婦人啊……
“你認不出來了?她是飛然的娘,我的女兒。”
孫瓊頤的眼楮倏地瞪大,難以置信的將她仔細的瞧上一瞧,可是她與之前那個濃妝艷抹、全身珠光寶氣的閻夫人實在沾不上一點邊。
“她有話跟你說,看在爺爺的份上,听她說說好不好?”
她點點頭,看著他先行出去,讓她倆獨處。
孫碧珊坐在床沿,一臉愧疚的看著她,“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她將柳心韻提出的活聘禮要求,及要人將她打昏送給柳心韻的事一一道來。
“我是鬼迷心竅了,居然……”她眼眶泛紅,“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孫瓊頤不知該說什麼,但嚴夫子說過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她還是爺爺的女兒。
她釋然一笑,“沒事了,一切都過去,只要你日後……”
“我懂的,過去的我已死,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個重生的孫碧珊,不會再那麼討人厭、刻薄的。”孫碧珊著急的搶話回答,但話一說完,她又覺得很不好意思,“對不起。”
孫瓊頤不介意的搖搖頭,“不過,我很想知道爺爺跟閻夫人是怎麼一回事?爺爺不曾告訴過我,他有個女兒。”
孫碧珊哽咽一聲,想到那段逃離父親的歲月,她的眼眶又紅了。
“閻夫人——”
她拭去眼角的淚,“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當年,我愛上一個聲名狼藉的風流公子,爹阻撓我們在一起,于是我跟他私奔,此舉自然是傷透了我爹的心,”她頓了一下,咽下哽在喉間的硬塊,“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一有孕,飛然的爹就不理我了,我也沒臉再去找爹,幾個月後,孩子落地,我越加辛苦,更不敢回去探望他老人家。”
“那飛然的爹呢?”
她嘆息一聲,“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飛然八歲時,他靠著一張英俊的臉四處拐女人騙吃騙喝的,最後被一名吃醋的有夫之婦給亂刀砍死了。”
孫瓊頤倒抽了口涼氣,怔怔的瞪著淚水不停泛流的孫碧珊。
“飛然不曾見過他爹,可他的外貌、個性與他爹是如出一轍的。”
回憶過往,孫碧珊哭紅了眼楮,也重新省視自己對兒子的放縱與不該,另外,自己也太在乎他人的目光,才會想攀親附貴。
而這些都該有所轉變了。
她將那些思緒暫時放下,既感動又愧疚的看著孫瓊頤,“說來,是你代我承歡膝下,我理該好好的謝謝你,可我卻恩將仇報,我真的是羞得無地自容。”
“閻夫人,那事都過去了,請你就別放在心上。”
她哽咽的道︰“謝謝你,你真的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她看著她,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站起身來,拭去眼角的淚水,“我趕快去叫飛然來陪你——”
“不!”
孫碧珊愣了一愣,不解的看著她,她以為她最想見到的人是兒子。
“不要,閻夫人,我不想見到他……”
“這——為什麼?”
“沒什麼原因,就是不想見他。”
她一臉困惑,但見孫瓊頤神情堅持,也只好點點頭,“那你好好休息,你若真的不想見飛然,我會要他別來這兒打擾你養病的,好嗎?”
“謝謝你了。”
她點點頭,先行離開。
孫瓊頤看著關上的房門,再將目光移到另一邊的窗,凝望那湛藍的天空。
對,她要快點好起來,然後回到龍頭渚那海天一色的美麗景致下生活,遠離這里的一切丑陋……
*
宜興街上,“明來茶館”的三樓,甦之農、林嵐浩、鄭秋遠、馬漢文邊啃瓜子、剝花生,以看怪物的眼神看著突然改“吃素”的閻飛然。
從來他們的聚會一直都是在有胭脂味的地方舉行的,沒想到,昨兒姑娘們在他的懷中又磨又踏時,他這個大少爺居然大發雷霆,將那些姑娘全吼了出去,今天大伙兒提議要找個地方玩,他卻提議來“茶館”?!
拜托!這兒沒女人,更沒酒呢!
“閻少爺,你在悶什麼?倒是說說看啊!”林嵐浩開口問。
但閻飛然只是一口一口的將茶水灌進肚子,理都不理。
幾個好友互看一眼,聳聳肩,喝著茶徑自聊開了。
“柳心韻的事听說了嗎?”
馬漢文這話一出口,閻飛然握住茶杯的手一緊,“啪”地一聲,杯子應聲裂開。
他怒不可遏的瞪著馬漢文,“該死的,我說過了,不準在我的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飛然,我知道你氣她,可她的日子也不好過啊!”
“就是。她鞭打孫瓊頤的事兒沸沸揚揚的傳開後,眾鄰里一見到柳家人都是指指點點的。”
“流言搞得柳家人不得不搬離春曉山莊,住到京里去。”
“這幾天有人從京城回來,說柳心韻的哭時笑、瘋瘋癲癲的,柳家人也不知所措,即使將宮里的太醫都請去醫治了,也沒啥改善。”
幾個人一句一句的說個沒停,讓面無表情的閻飛然沒法子打斷。
其實他們也覺得柳心韻挺可憐的,或許她就是太壓抑真性情才會變得如此暴力。
至于小金跟小銀,間接說來也是孫瓊頤的救命恩人,所以閻夫人送給她們一筆不小的報酬,兩個小丫鬟倒也聰明,早早就離開宜興了。
“最可憐的是,柳心韻那條美人魚變成人人害怕的吃人魚,而那些名貴的魚兒被扔在春曉山莊自生自滅的——咦,飛然,你干什麼?”
林嵐浩不解的看著閻飛然突然站起身,一言不吭的下樓去了。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真的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也許咱們應該去找那個天仙美人問一問,這事鐵定跟她有關。”
林嵐浩這一提議,幾人連忙點頭附和,從听到孫瓊頤甦醒過來的消息後,他們就直說要去探望她,可閻飛然不肯讓他們去,說她需要靜養,他們這些人太吵了。
可這幾天下來,他竟成了悶葫蘆,他們不去了解了解一下怎麼成?
于是幾個人遂往閻府去,沒想到卻吃了一個大大的閉門羹。
“對不起,除了我們還有閻夫人、老爺爺外,頤兒誰也不見。”
春桃四人擋在門外,幾個人對視一眼,眸中浮上笑意。
原來,閻飛然的“悶”就來自此啊!
他們在門外拱手祝福孫瓊頤早日康復、好好休息後,笑咪咪的離開了,這一趟可沒有白走。
而閻飛然在離開茶館後,到了空無一人的春曉山莊,一見到那些魚兒生命力旺盛的在池中優游,這幾日被娘耳提面命不準去見頤兒而悶透的心也總算舒緩了些。
他的目光定視著那條長得更肥更大的黃金魚兒,略微思索了一下,勾起嘴角一笑,決定以這條黃金魚兒當餌,釣釣那條美人魚。
*
彩霞滿天。
閻飛然一手捧著個陶缸,往孫瓊頤的房間走去,不意外的,一到門口,就有四個娘子軍擋道。
“對不起,少爺,老爺爺跟夫人都有交代——”
他以下巴努努手中的陶缸,“你們跟頤兒說,我是送禮物來給她的,看她要不要見我?”
“禮物?”四個丫鬟看著他那空空如也的陶缸,不解的問︰“就這個?”
“你們煩不煩,去問就是了。”
幾個丫頭看他臭著一張俊臉,只得點點頭,由春桃進房,不一會兒,她走了出來,跟他點頭道︰“少爺,你可以進去了。”
他抿抿唇,越過幾個丫鬟走進房間。
幾天沒見,孫瓊頤的氣色遠比第一天他看到她時要好得多。
她目光直視著他手中的陶缸。
他在心中暗笑一聲,將陶缸放在桌上,走到床沿坐下,擋住她的視線,也注意到她的身子突地一顫。
他忍不住出言調侃,“怎麼,外面有四大女金剛,你還怕我吃了你?”
“那陶缸里裝的是什麼?”她故意逃避他的問題。
他聳聳肩,“目前是空無一物,但是等咱們條件談妥,裝的便會是你心愛的小黃金魚了。”
“條件?”
“嗯唔,門禁解除。”他直勾勾的看著她,“我想來看你,你不能拒絕。”
她苦澀一笑,“這算什麼,以一條魚兒來威脅我引”
“不是威脅,而是談和。”
“何必呢,我跟爺爺已經談好了,等我身子允許,我們就一起回龍頭渚。”
“我不準。”
“不準?!我是你的誰?你又是我的誰?”她嗤笑一聲,“我不懂,人心真的太復雜了,你喜歡跟女人在一起,認為女人除了陪男人睡覺外,一點價值也沒有,為何這會兒又霸道的要我這麼一個毫無價值的女人留下來?”
“因為你對我的意義不同。”
“什麼意義?”
“我……”他實在不習慣說愛,這種感覺太陌生也太肉麻了,“我、我不想讓你走。”
“就這樣?”她搖搖頭,“你太幼稚、太可笑了。”
他一挑濃眉,“是嗎?”
“嗯。我不會答應你的條件的,一旦回到龍頭渚,我還怕看不到黃金魚兒嗎?”
他笑了起來,“話是沒錯,但是被我帶出來送給柳心韻的這一條應該意義不凡吧?要不然,你會為了一個陶缸而破例見我?”她語塞,對他那麼容易看穿她的心事,不知該喜該悲。
“你想帶它回去,是不?”他又問。
她是想,不過她才不會輕易妥協。“你要給就給,不給就請你出去。”
“那就真的對不起了,我不給。”他挑挑濃眉,微笑的拿起陶缸離開,一派從容的將門給關上。
四丫頭皺眉看著心情好像變得很好的少爺,見他走遠了,忍不住紛紛踏進屋里問起孫瓊頤。
“頤兒,你跟少爺說了什麼?他看來好像挺開心的。”
“是嗎?”孫瓊頤擰眉,她不覺得自己有說什麼可以讓他開心的。倒是這再來的時間里,她的心老惦記著那條黃金魚兒,它當時只是條小魚苗,而今,長大了嗎?能適應這兒嗎?
她這個守護神好久好久都沒有看過它了……
正文 第九章
一輪明月高掛,寧靜的夜里偶有夜風拂來,葉片搖擺發出沙沙聲。
輾轉反側的孫瓊頤掙扎了許久,還是決定起身。
她看著趴在桌上熟睡的春桃跟夏荷,小心翼翼的挪動身子,下了床後,發現自個久久未站的雙腿居然有些使不上力。
她兩手撐住床沿,借力使力踏了幾步,慢慢的,腳適應些後,這才穿妥了衣裳,輕聲的開門、關門,往閻飛然的房間走去。
她還是念念不忘那黃金魚兒啊!
她邊走邊喘,終于來到他的房門前,她走到半開的窗戶旁,一手扶著窗,側頭往里看,房里點了燈,陶缸正放在里頭的矮櫃上。
她咳著下唇,目光移到床上那個背對著門口側睡的男人,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聲的推開了門,躡手躡腳的走進去,來到矮櫃旁,雙眸瞬間一亮,黃金魚兒果然在陶缸里。
她忍不住露齒一笑,伸出手正打算將陶缸整個捧走時——
“你答應我的條件了?”
一個低沉含笑的聲音突地在她身後響起。
她一愣,飛快的轉身,撞上笑容滿面的閻飛然,兩人距離之近,幾乎快貼在一起了。
她倒抽了口涼氣,直覺的往後一退,卻撞到身後的矮櫃。
“小心!”他扣住她的縴腰,直接將她拉回自己的懷中。
她愣了愣,虛弱的要掙脫,“請你放開我。”
“是你自投羅網的。”
“我……”她連忙別開臉。
他狡黠的執起她的下顎,逼她正視他,“你身上的傷都好了大半了吧?疤都掉了嗎?不會留下什麼痕跡吧?”
“那都是我的事——”
“不,那也是我的事,如你所說,你是我的代罪羔羊,我得一一的跟那些傷痕親吻道歉。”
她粉臉一紅,吶吶的搖頭,“不必了。”
“一定要。”
笑容滿面的他將她打橫抱起,往床的方向走去。
她心里的警鐘大響,他對她的興趣只是短暫的,最後她還是會被他棄之如敝屐。
“你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了!”她邊掙扎邊瞪著那張邪魅的俊臉怒道。
“你叫啊,這兒是我的房間,我可沒有到你的房間去擄人,而是你自己走過來的。”
“我、我只是來看魚的……”
“而我等著看你已經等了很久了……”他沙啞著聲音低語。
“你——”
他封住她的唇,無視她的掙扎,兩手熟稔的解開她的衣衫,細細的落下碎吻,注意她脖頸間一道道粉紅色的肌膚。
他愛憐的吻過這片新生的肌膚,大手再往下,欲拉掉她的肚兜時,外面突地傳來春桃跟夏荷的驚叫聲。
“不好了、不好了!頤兒又不見了……”
“不知道是不是又被人抓走了,快來人啊……”
“快放開我啊廠孫瓊頤一听也緊張了,若是被她們發現她人在這兒,那……
“可惡!”閻飛然對那兩個壞事的丫鬟真是氣炸了!可他真的還舍不得放開身下的人。
才一會兒工夫,閻府已是燈火通明,一片鬧哄哄的。
“你還壓著我做什麼,快走開啊!”她快急死了。
看她這麼緊張,他反而不氣了,他莞爾一笑,“這種畫面讓大家看看也挺好的。”
話語未歇,門“砰”地一聲被人打了開來。
“飛然,快、快!頤兒不見了,這一次我可沒綁她,她不知道——”孫碧珊定眼一看,這才發現兒子居然還在……
她忍不住出盲怒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壓著一個女人不放?!”
“飛然,你快去幫忙找頤兒,她身子弱,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唯你是問。”孫介元也過來了,語調間毫不掩飾對他的不滿。
完了!孫瓊頤一听到爺爺的聲音,呆了。
而在閻飛然要起身離開時,她反而抱住他不放。
他忍不住的笑了出來,“你怎麼……”
“別讓他們知道我在你這兒……”她以低如蚊蚋的聲音要求。
“可是——”
他注意到外公看到那半垂在床沿的粉白色雪紡裙擺時,眸中一閃而過的錯愕,他笑了笑,看看幾乎將整個臉埋在他胸前的她,“可能來不及了。”
聞言,她的心猛地一震,慌了、急了。
“頤兒?是你嗎?1”
慘了!她怯怯的轉過頭,看著一臉震怒的爺爺、閻夫人還有一堆擠在門口的閻府僕從,她羞愧的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更可恨的是,她的頭頂上還傳來閻飛然的狂笑聲。
她惡狠狠的瞪他一眼,“都是你!”
他可不在乎,開心極了。
眾人一見這情形,除了孫介元父女外,全都忍不住的笑出聲來,孫碧珊輕斥一聲,大伙這才閉口,各自回房去睡。
而孫瓊頤也趁這時推開了樂不可支的閻飛然,她急急的將衣服整理好,才羞慚難當的跟孫介元及孫碧珊解釋剛剛發生的一切。
兩人看看微笑以對的閻飛然,再看看羞愧得抬不起頭來的她,交換了一下目光,不希望她太難堪。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晚了。”孫介元如此說道。
孫瓊頤點點頭,一直低著頭,在孫碧珊的陪伴下回到房間!看到春桃等丫鬟那笑眯眯的暖昧神情,她惟一能做的,就是背對著她們,閉上眼楮假寐。
而今晚,心情最好的,當數閻飛然了。
不過,他的好心情也僅限于今晚而已。
*
晴空朗朗,陽光耀眼。
閻飛然神采奕奕的起床、梳洗、更衣,甫走出中庭,就听到大廳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
他蹙眉走過去一看,發現廳里堆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他問著一旁的下人,“這是干啥用的?”
“呃,少爺,這今天天剛泛魚肚白,夫人就交代我們到市集去采買這些東西,老爺子跟頤兒姑娘要回龍頭渚了,夫人要讓他們帶回去。”
“他們要回去?”他一愣,“為什麼?”
“小的也不知道,只听春桃說,好像是頤兒姑娘的要求——”
這女人!閻飛飛氣呼呼的往孫瓊頤的房間走去。
果不其然,四個丫鬟都在幫她整理行囊?眼里還含著淚水。
孫瓊頤一身素白綾羅大袖、金鐲,美得過火,看來四個丫頭還特別幫她打扮了一番,而她粉雕細琢的股上也有——抹明顯可見的離愁,不過一看到他,她的表情就變得很淡漠。
“你這是干什麼?”他冷眼問她。
還敢問她?經過昨夜,她還有臉留下來嗎?她沒回答,只是靜靜的收拾東西。
他怒不可遏的一把扯過她手中的衣服,扔到地上,“我不準你走!”
“那你跟爺爺說去。”
她知道他怕爺爺,拿他來壓他。
一想到那個老家伙,他撇撇嘴角,“我干嘛找他說,你留下來就是了。”
“為什麼又憑什麼?”
“因為——”
“我也贊成她走。”門口突地傳來孫碧珊的聲音。
他愣了一下,錯愕的轉身看著母親,“娘,你——”
她搖搖頭,“你的性子跟你爹太像了,頤兒若嫁給你,不會幸福的,”她邊說邊走到孫瓊頤的身邊,握著她的手道︰“我欠她的已經太多了,不想再害她。”
“娘,你這是什麼話?我是你兒子。”他難以置信的出言駁斥。
她嘆息一聲,“就是因為你是我兒子.所以我才不想誤了頤兒的終身,坦白說,她值得比你更好的男人來愛她。”
他仰頭翻翻白眼,氣炸了!“娘,你怎麼胳臂淨往外彎?”
“我太了解你了,認真說來,你是個不成材的孩子,但那是我的錯,我太寵溺你、放縱你,不過,那並不代表你就沒有能力。”
“好了,我知道我自己要什麼、想做什麼,只是我想先將頤兒留下來。”他不耐煩的打斷母親的話。
“你要什麼?又想什麼?就這麼一次機會,你說吧!”
孫介元走了進來,對這個游手好閑的孫子,非常不假辭色。
閻飛然先看看爺爺、娘後,目光再移回視線刻意避開他的傾城美人身上,認真的道︰“我要頤兒當我的妻子,我想當一個可以讓她倚靠的男人,我會好好的經營陶工坊,從此遠離那些鶯鶯燕燕。”
“口說無憑。”孫介元搖頭,以一種他絕不可能辦得到的眼神睨著他。
“飛然,娘太了解你了,你想要某個女人、想要管陶工坊,都是幾天的興頭而已,一旦到手或覺得煩了,你還是依然故我。”孫碧珊對他也沒信心。
“娘,你對我有點信心成不成?!”
他不知道娘看他這麼扁呢!
“可是——”
孫瓊頤也開口說話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也不覺得你會改。”
他直勾勾的看著對上自己的淡漠眸子,“那你留下來,看看我會不會改。”
她搖搖頭,“你這個風流公子只有一個女人怎麼滿足?習慣自由的你又怎麼規規矩矩、正正經經的去做生意?這對你而言,太辛苦了。”
“辛苦是我的事,總之,你留下來,看看我為了你可以改變到什麼程度。”
“何必為我改變?”
“因為我愛你。”
“啥?”她錯愕的一愣。
而孫介元、孫碧珊對這句話可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閻飛然這話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他甚至還因此俊臉發燙、心跳如擂鼓呢。
他暗暗的做了一個深呼吸,調整一下氣息後,繼續對她道︰“反正我就是愛你,我不許你走,你要留下來當我的妻子。”
“愛不愛這種話對你這種人而言,應該像吃飯一樣稀松平常吧?”孫介元可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沒錯,當年你爹,這‘我愛你’三個字可以說是他的口頭禪,可憐的是,每個女人都認真,結果——”孫碧珊嘆息一聲,看著仍一臉震愕的孫瓊頤,“你別當傻女人,千萬別信他,我就是一面鏡子啊!”
听閻夫人跟爺爺這麼說,她心中那被激起的波瀾頓時靜止,神情也轉為平靜。
閻飛然難以置信的瞪著兩個扯他後腿的長輩,他快要氣瘋了,他這麼認真,居然沒有人相信他!
好,那就以行動來證明。
“我會做給你們看的,你們拭目以待吧!”他氣呼呼的甩袖離去。當天,孫瓊頤還是跟著孫介元離開了閻府。
*
時間一天天的經過,龍頭渚的一切跟以前都一樣,可是給孫瓊頤的感覺卻大不相同了。
一身素淨白衣的她漫步在太湖畔,走進石灰岩洞里,想著跟閻飛然認識的種種,再看著已經長成一尾尾成魚的黃金魚兒,一顆心老是沉甸甸的。
在洞里待了一會兒,她回到村子,跟那些和藹可親的老公公、老婆婆微笑寒暄,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麼心不在焉,即使回到屋子準備晚餐,她的腦海里仍然回蕩著閻飛然的話——
“反正我就是愛你,我不許你走,你要留下來當我的妻子。”她知道每個人都勸她不要相信他的話,可是她仍忍不住的想著,如果他的話是真的呢?
不!她用力的搖搖頭,不會是真的。
她不能自欺欺人,她不該有奢望。
黃昏余暉下,孫介元扛著鋤頭回到小木屋,見到她杵在柴房里發呆。
這孩子回來也不過幾天,就已失魂落魄了,這未來的日子還那麼長,她熬得過去嗎?
他在心中嘆息一聲,看著她道︰“在想飛然?”
“是——呃,不是。”她紅著臉尷尬的否認,這才發現灶里連柴火都還沒生起,而天已快黑了。
“呃,爺爺,對不起,我馬上準備晚飯……”
“沒關系的,來,我們到前面坐一下。”
他看著她的表情充滿慈愛,但這看在她的眼里,卻讓她感到更不安、無奈。
她承認,她無法忘情閻飛然,即使每個人都說他不好。而她怕爺爺看出了這一點,又對她說上一串勸戒的話語。
“身子都好了吧?”他一坐下,就盯著她那張已恢復紅潤的臉龐瞧。
“早就好了,爺爺,你不用擔心的。”她歉然一笑。
他看著她,語重心長的道︰“如果你想去追尋自己的幸福,盡管去。”
“爺爺……”
“我曾阻擋過飛然的娘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阻擋的結果是,她還是離開了,結局雖然不好,但她有了一個孩子老了可依靠,而你——”他不舍的看著她,“你是個死心眼的孩子,在心儀于飛然的情形下,要你下嫁他人,你也一定不肯的,可瞧瞧,”他的目光移到外面,看著屋外那冷清的村落景致,“歲月流逝,這里的人也將一個一個的凋零死去,哪一天爺爺也——”
她臉色丕變,“不會的,爺爺,你不會的!”
“傻瓜,生老病死誰沒有。”他泰然一笑,“倒是你,帶你回來,本以為你可以忘記飛然的,可就這些日子看來,是不可能了。”
她低頭,不知該說什麼。
“爺爺不想逼你,也不敢鼓勵你,你自己的人生該自己決定,我不好也不該左右你的意思,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吧。”
“嗯。”
這一晚,她看著月色,思索再思索,一再的反問自己,她究竟想要怎樣的人生?
*
一片毛竹林下,風兒起,發出沙沙聲響。
竹林下,佔地廣闊的陶工坊,高高的屋檐門柱上,掛子一塊寫著蒼勁有力的“閻”字匾額。
馬漢文、鄭秋遠、林嵐浩、甦之農相偕來此。
這兒工人不少,一個個忙著弄那些花瓶、花盆、鍋碗、酒器,再往里面走,那些以質地細膩、含鐵量高的天然土所做出的紫砂陶器、彩陶、精陶一個個的讓幾名老師父盈握在手中,屏氣凝神的畫著、寫著,雕刻出精細的花樣來。
“可能嗎?飛然這十多天來都窩在這兒,一步也沒離開?”
林嵐浩開始覺得閻夫人可能在開他們玩笑,這兒可以找到那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兒嗎?!
“我也覺得不可能。”
馬漢文的視線來回的梭巡一遍,除了那些硬邦邦的陶器外,不就是一些粗鄙的男工,就算有幾個女的,不是年紀太大,就是姿色平庸到連踫都不想踫,這兒有什麼好的,可以吸引閻飛然留在這兒十多天?
其他兩人也相繼點頭,尤其這兒可能因為燒窯的關系空氣窒悶,這對那個愛胭脂酒味的閻飛然而言,別說十多天,可能連一刻鐘都待不下去吧。
這時遠遠的走來一名和藹可親的中年人。“甦少爺、馬少爺、鄭少爺、林少爺,你們找我家少爺是吧?”
幾個人看著他,點頭致意,“何總管,你家少爺呢?”他是陶工坊的管事。
他點頭笑道︰“我家少爺正忙著呢,坊里的大小事他做得好起勁。”
“騙人!”
“我不信!”
幾人頻頻搖頭,何總管笑咪咪的引領著他們往里頭走去,這不進來還好,一進來大家都被那燒窯、拌沙、攪土、拉胚的混合怪味給嗆得咳嗽連連。
“喏,少爺在那里一一”
何總管手一指,就笑咪咪的先行離開。
可林嵐浩幾人看來看去,卻看不到閻飛然在哪。
只見眼前大部分的男人都赤裸著上半身,臉上、身上甚至頭發都沾了些灰啊土的,每個人看來都差不多。
“咦?你們怎麼來了?”
好怪,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怎麼會听到閻飛然的聲音?
“我在這里,你們在干嘛?”
眨眨眼,他們看著從混著沙土的池子里站起身來的
閻飛然。
“你是?”
“你真的是?”
“閻飛然?!”
幾個人瞠自結舌,簡直傻了!
老天爺,這個渾身髒污、灰頭土臉的男人就是那個桀驚不馴、氣宇軒昂的閻飛然?!
正文 第十章
“砰”地一聲,一身髒兮兮的閻飛然往眼前這片由蓊郁樹林所包圍的鏡湖縱身一跳,濺起了不少的水花。
幾個好朋友一個個呆若木雞的瞪著他在池水里游泳,洗掉一身灰。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這里是位于陶工坊後方的山坡林地,水冷冰冰的、也沒美人伺候,閻飛然卻跟他們說,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都在這兒淨身的。
“我確定他的腦子壞掉了。”
“我也認為他病得不輕。”
“我猜想他是被什麼壞東西附身,中邪了。”
“不,他一定是吃錯藥了……”
幾個人不住點頭,覺得每個人的說法都有可能。
半晌,那名裸男上岸來,接過剛剛何總管交給他的干淨衣裳穿上後,他一身紫色的圓領窄袍、寬帶、配上金蔥玉佩,整個人看來豐神俊朗、氣宇不凡。
是嘛,這樣的閻飛然才叫閻飛然嘛!
四人忍不住又頻頻點頭。
但見他席地而坐,幾個人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坐啊。”閻飛然微笑的看著他們。
幾個人一看那雜草地,猶豫的互視一眼。
“坐吧,弄髒了也不會怎麼樣的。”
幾個人再互看一眼,這才勉為其難的紛紛坐下。這一坐下,每個人的表情都怪怪的,因為真的不太舒適,他們好像還坐到碎石子,而那些粗糙的雜草也弄得他們不太舒服,渾身發癢。
可看看閻飛然,他好像坐在紫檀木椅上,一派輕松樣。
“好了,說吧,你到底怎麼回事?”林嵐浩開口,還是先將事情問清楚比較重要。
閻飛然也知道好友們對自己的轉變一定難以接受,但這段日子來,他深深的喜歡上流汗的感覺,還有自己辛苦、努力數天,見到成品完成後的成就感。
看著他們,他將他會到陶工坊做苦力的來龍去脈一一道來。
幾個好友听完他的一席話,一片靜默。
半晌,馬漢文開口,“我以為你對陶器沒有興趣。”
閻飛然笑了笑,“沒興趣可以培養,當年我娘一個女人家還不是學了起來,成立了陶工坊?”
“可是你做生意數數銀子就好,也不必這麼苛待自己吧!”
他點點頭,“我原本也是這樣想的,但我根本不懂,怎麼管他們?”
好像也有道理,幾個人再相互看一眼,無言駁斥。
“那——”林嵐浩思索了老半天,才想到一句話問他,“那你這麼做,是為了讓你娘、你爺爺,甚至頤兒對你改觀,進而認同你,是不?”
閻飛然勾起嘴角一笑,而眾人都發現他的笑不再邪里邪氣的,可以說變“純”了。“一開始,我是那麼想的,但後來幾天,就以賭氣的成分居多。我沒吃過苦,也吃不了苦,可為了讓他們對我刮目相看,我咬著牙撐下來,”他搖搖頭,黑眸閃閃發亮,“所以你們今天看到的我,已經是這段吃苦的日子下來最干淨的我了,前一、兩天,我是狼狽不堪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
那是可以想像的,眾人紛紛點頭。
“從一開始的賭氣到現在喜歡上這一切,我覺得活得踏實多了。”
“你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將改邪歸正,不跟我們混了?”甦之農有點不舍。
“暫時不想混了。”他承認,“我不希望我描眉皓發、老老垂矣時,只能談我跟多少個女人翻雲覆雨,其他就什麼也沒有。”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將從不思索人生真諦的幾人也一棒敲醒了。
沒錯,等他們發禿齒搖時,能跟子孫談什麼驕傲的事嗎?
除了嫖妓、喝酒、玩樂,他們一事無成。
“我——我回去了。”
“我也想回去了。”
幾個朋友一一起身,目露復雜眸光的相互道別。
翌日,幾個人都振作起來,有的開始發憤苦讀,以期有朝一日考取功名,要不,也開始參與家里的生意。
宜興人對這幾個閑閑沒事干的貴公子突然變成正經人都很訝異,而他們的家人可是笑得合不攏嘴。
只是少了這些出手大方的貴客,妓院、酒館的生意是一落千丈,不少店家都苦思如何將這些貴容再找回來。
妓院找來更美更媚的俏姑娘,酒館也購進各地名酒招攬生意,但他們左等右等、左盼右盼,就是等不到幾個浪子回頭的少爺上門呢!
*
月色下,鏡湖邊,黑漆漆的草地上,一陣壓抑著歡愉的呻吟聲輕輕的隨風吹送,一對男女裸著身體在草地上翻滾著,女人在男人的身下不停的蠕動呻吟,享受愛欲狂歡。
這一對過于專注辦事的男女一直到辦完事,穿好衣服起身離開後,都不知道這附近多了一個觀眾在看他們。
一直到兩人走遠了,閻飛然才從草地上起身往家里去。
他工作累了,在鏡湖旁小睡一下,沒想到睡得太久,夜色既黑,還有男女到這兒偷歡。
他看在眼里,心中波瀾不興,他對性那事兒近來是興致缺缺。
這些日子來,一些不放棄他的鶯鶯燕燕總是往陶工坊跑,見他滿身灰泥,明明嫌惡卻又虛偽靠近,這倒也讓他意外明白他的魅力是有限的,即使長相俊美,但若沒有稱頭的衣裳、財富的陪襯,他這張貌若潘安的臉什麼也不是。
思緒百轉的他回到家,發現娘親坐在大廳里等他。
“還沒睡?”
她點點頭,看著這陣子成長並且懂事許多的兒子,感到欣慰,他的身體畢竟也流著她的血,不像他父親那樣的怠情無能,先前,她對他不該信心全無的。
近來,她已忍不住的想要到龍頭渚,去跟爹及頤兒分享這個好消息。
她微笑的看著兒子,“娘是要告訴你,娘已決定明天一早就起程到龍頭渚去,你要不要跟娘同行?”
“不要。”
她一愣,“這——可是你不是想讓頤兒知道你的改變?希望她當你的妻子?”
他露齒一笑,“這個決定是不會變的,但我現在做得還不夠好,所以我願意等,只是——”他想了一下,“我有一件事,想請娘幫忙,我先回房去拿一個東西來。”
她一臉不解,但還是跟他點點頭。
閻飛然去而復返,手中多了一個裝著黃金魚兒的陶缸,“這個請娘交給頤兒,它是屬于龍頭渚,不屬于這兒。”
她明白的點頭收下,看著他轉身回房里去。
低下頭看著黃金魚兒,她微微一笑,既然兒子不願意去,那她就將頤兒給勸回來。
*
孫碧珊在謝總管的陪伴下,搭馬車到了龍頭渚後,再搭小船進入山里的村落。
一見到這個被世人遺棄的樸拙、冷清的樹落,再想到父親帶著頤兒一人在這兒生活十多年,她忍不住難過起來。
幾位老人家知道她是孫介元的親生女兒,都熱絡的跟她打招呼,並帶著她到父親的住處。
她看著站在門口的爹爹,眼眶微微泛紅,他露出一抹慈愛的微笑,這才讓她釋然的笑了。
“進來吧。”
她跟著他進到干淨的木屋內,四周看了看,卻沒有見到孫瓊頤。
“她到石灰岩洞去看那些黃金魚兒了。”
她點點頭,回頭看了隨行的謝總管一眼,他明白的將手中的陶缸放在桌子上。
他皺眉,“這個難道是——”
她微笑道︰“沒錯,這是飛然當初從這里帶走的黃金魚,他要我拿回來給頤兒,說它是屬于這里的。”
“是嗎?听起來他好像成長了不少。”孫介元的眸中有著笑意。
她點點頭,眉開眼笑的將兒子這段日子的改變一一道來,孫介元听了頗為安慰,也頻頻點頭。
她接著說出此行的目的,“其實除了讓爹知道飛然的轉變外,女兒更希望爹跟頤兒可以考慮搬到宜興長住,好不好?”
孫介元毫不考慮的搖頭,“我喜歡這里的環境跟人,不過,以飛然的改變,我會鼓勵頤兒跟你回去。”
“真的?”
他點點頭。
當天下午,孫瓊頤回來,看到黃金魚兒,知道閻飛然改頭換面的事,可是對回不回去宜興,她卻很猶豫。
“爺爺知道你舍不得我、舍不得這里其他的爺爺、奶奶,但龍頭渚一直都在,我們也會一直在這里,你可以回來看我們的。”孫介元明白她的不舍。
孫瓊頤的確很舍不得爺爺跟這兒的老人家,但她可更怕的是,不知道閻飛然的“本性”能被壓抑多久?他的“認真”又能持續多久?
這一次再回去,會不會再有傷害呢?
孫介元父女倆互看一眼,由孫碧珊開口,“我知道過去種種讓你對飛然很沒有信心,但他真的很不同,你就跟我回去看看他,如果你覺得他還是老樣子,要回來,我也不會阻擋的。”
“頤兒,爺爺也鼓勵你去,一來飛然已有改變,二來,你還是愛他的,不是?”
她咬著下唇,難以決定。
“與其在這兒過行尸走肉的生活,倒不如去接近他、感受他,幸福離你並不遠啊,傻丫頭。”孫介元握住她的手,眼中淨是鼓勵眸光。
她眸中泛著淚光的點頭了。
在與爺爺及其他的老人家們依依不舍的道再見後,她跟著孫碧珊、謝總管離開龍頭渚,前往宜興。
*
朗朗晴空下,閻家的陶工坊里,沾了一身土的閻飛然看到何總管笑咪眯的朝他說︰“少爺,有人找你。”
“誰?”
“一個很漂亮的姑娘。”
“嘖,我還以為是誰,我對女人沒興趣你不是不知道,攆她走,我還有事要做。”他擺擺手打發何總管。
何總管對他的反應其實並不意外,這段日子來,哪個姑娘到這兒不是踫了一鼻子灰給轟回去的?可是……
“少爺,這個姑娘你不去見,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去去去,本少爺說了沒空了。”
看閻飛然好像要翻臉了,何總管實在很急,可偏偏他不能說出那位天仙美人的名字啊!
他嘆息一聲,跟少爺行個禮後,頗感無奈的回到門口,對著孫瓊頤道︰“少爺要我將你攆走,頤兒姑娘,你真的不讓我報上你的名字嗎?也許這樣少爺他就肯見你了。”
“沒關系的,呃,我可以直接進去找他嗎?”
孫瓊頤的心情很好,沒想到那個風流種真的對女色沒興趣了。
“當然、當然,閻夫人有交代,頤兒姑娘要怎麼樣都行的。”
“謝謝。”
在何總管的帶領下,她撫著一顆,卜通卜通狂跳的心,既緊張又期盼的跟隨在後,一路上,她聞到了難聞的陶土味、燒窯味,也看到一些赤裸著上身工作的男子,他們個個灰頭土臉,身上滿是汗水。
見狀,她更難相信,那個好逸惡勞、成天埋首女人香的閻飛然能待在這兒。
“少爺就在那里。”
何總管指著一名背對著她的男人!他赤裸著上半身,身上也有混著泥的汗水,她的眸中飛上一抹欣喜的燦光,這是真的,他真的為了她改變了自己……
何總管示意工人們先行退出後,自己朝她點點頭,也跟著出去了。
她做了——個深呼吸,輕移蓮步的走向他。
閻飛然听到極輕的腳步聲,認定了又是個來糾纏的女子,連頭都沒抬,冷著聲道︰“你還是滾吧,我閻飛然已經改吃素了。”
聞言,她噗哧一聲,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笑也沒——”他突地住口,眉峰一攏,可能嗎?這個聲音不是……
他飛快的轉頭,竟真的看到孫瓊頤巧笑倩兮的站在自己的身後。
她凝睇著他,他看來真的好不一樣了,他的身上有著陶土的味道、臉上也沾了些土,看來更有男人味,眸光炯炯有神,不再只有邪意。
“好久不見了。”她羞澀一笑。
他怔怔的看著她,難以置信的眨眨眼,然後勾起嘴角一笑,“是好久不見了,大美人,”
兩人四目膠著,任這段時間來的思念在眼波中流轉。
半晌——
閻飛然莞爾一笑,低頭看著自己,再看看她,“你沒有看過這麼狼狽的我吧?”
她搖搖頭,一臉認真的道︰“我覺得現在的你最好看,看起來好不一樣。”
“喜歡嗎?”
她低頭,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他直瞅著她笑道︰“相較之下,你變得更美了。”
瞧她那對如山柳眉、眼顰秋水的美麗臉蛋,她的一切無一不美,無一不讓他想細細的以唇品嘗……
天!這安分了太久的身體再次起了反應了!
“走!”他突地拉著她的手步出了陶工坊,往後山的鏡湖走去。
孫瓊頤不知道宜興有這樣的境外美景,幾乎看痴了眼,直到突地傳來“砰”地一聲,她嚇了一跳,就見湖中濺起了紛飛的水花,再看到被扔置在湖邊的衣裳,她紅著臉兒,連忙看向另一邊。
“要不要下來?”在湖中的閻飛然朝她揮揮手。
她搖搖頭,連看都不敢看他。
“我一個人游很寂寞呢!”
她一蹙柳眉,“我以為你對女色沒有興趣了。”
“我是對其他的女人沒興趣了,你是惟一的例外。”
她燦然一笑,“原因呢?”
“原因嘛——”他借由冰涼的湖水想澆熄心中的沸騰欲火,但看到她站在那里,微風徐徐、陽光怡人,身後有一片奼紫嫣紅的百花為背景,她看來就是一幅生動的畫,一幅會勾人魂魄的美女畫,這欲火不熄反而更旺了……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語調真摯的道︰“原因就是我愛你,我要你當我的妻子,這個原因,跟先前的一樣,未來也會一樣,它將是個永遠不變的原因。”.
她感動得眼眶泛紅,在拭去滾落而下的淚水時,她緩緩的轉頭看著一步一步從湖中走向她的閻飛然,她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裸男,但——
很意外的,他居然不是全裸的,下半身還穿著褲子
注意到她詫異怔愕的眼神,他忍俊不住的笑了起來,“怎麼,我改邪歸正,換你想法不純了?”
“胡說!”可她還是忍不住偷笑,他的改變還真的不少。
“呵!你敢笑我?看我怎麼修理你——”他一把揪住她拉下水,往湖中游去——
“嘿,我的衣服全濕了——”
“濕了才好,濕了我就有理由幫你脫衣服了。”他喃喃低語,黑眸竄起了兩簇欲火。
她溫柔的看著為她改變的他,“你真的愛我,是不?”
他一笑,“嗯,只是我沒想到自己的心那麼好收買,取一條黃金魚兒就被你勾走了一顆心。”
“你錯了。”
“我錯了?”
“嗯,是一顆真心勾走了一顆真心,我也愛你啊,飛然,愛得好痴、好苦、好傻……”她的眼眸泛起了淚光。
“這樣很公平,因為這段日子以來,我也嘗到了所謂的愛得好痴、好苦、好傻的味道,所以,現在,我們得嘗嘗‘苦盡甘來’的快樂味道了,是不?”
兩人深情的凝睇著對方。
閻飛然俯身,溫柔的攫取她的櫻唇,兩手解開她的衣服,在她光滑的肌膚上一一印上深情的吻……
一輪火紅慢慢的由西降下,夜色逐漸吞噬橘紅色的天空,慢慢的,月兒露臉、星光亮起,旖旎春光正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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