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世界的人都不說對不起的話,我將看見許多許多的人,無意識的碰撞著彼此。
撞過來又撞過去,你撞他、他撞你、你又撞一個他、他又去撞到他。
所有人都只有兩種表情,因為這是習慣的事,一種是面無表情,一種是強忍著淚水,正在冺嘴的表情。
後者比較懦弱。
有的人撞到頭髮都亂了,有的人撞到背上插著一把水果刀。
更有的人撞到懷了孕,然後再撞到流產。
我上了車,沒跟計程車司機說要去哪裡,因為我知道他會撞離他最近的車,撞著了,拋錨,等著我換搭另一部車。
我考試的時候,明明沒看書卻也不打算準備小抄,因為老師們變得不在乎考卷的分數,他們覺得打學生手心打的多下,變成比較要緊的事。
學生的指頭被打斷了,自己撿起來。
其實撿了也沒用。
拿去給醫生,醫生會把你手指縫在你的屁股或額頭上。
出門跟女友約會,我又日行一善的帶著幾個老太婆去撞牆、好準備投胎。
帶老人去死已經被無政府狀態下的政府明令為全民守則。
就算你不這麼作,那些老太婆也會半路攔住你,或趁夜從窗口爬進你房間,叫你張嘴接她的痰。
總算看到我的女友在我的前方,今天跟往常一樣,要陪她先去買內褲。
因為還沒走到相約見面的地方,她的內褲就被人摸走了。
好在今天運氣還不錯,她只失身了三次,遲到了40分鐘而已。
結帳的時候,店員說不用錢,沒差!我也沒打算給他錢,我都已經忘的差不多錢的用途了。
我問店員那你怎麼還站在這!他說他也不想,叫我低頭看,原來他的雙腳被老闆用釘槍釘在原地。
一開始同情,但女友叫我看好接下來她要做的事。碰的一聲女友的拳頭打在店員的臉上,店員馬上下腰,隱約聽到脊椎折斷的聲音,我笑了出來。
現在沒人敢去電影院看電影了,戲院裡頭一片黑暗,出來後包你算不準自己變成啥樣子。
我有個朋友,他的臉被撕下來縫在狗的臉上。好像某個推理小說的情節,而它真的發生了。
女友跟我在天橋上道別,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隨即看到她被某個壯漢舉起來丟落天橋,頭先著地,發出卡滋ㄧ聲!
底下圍觀屍體的民眾沒有一個不拍手叫好,五歲的小鬼也拍,然後圍觀的人群又開始打起群架來,一片哀號、早已習以為常。
到家後,家裡多了一堆我不認識的陌生人,他們在我妹的房間門口排成一列,互相面無表情的推擠來推擠去。
不知道房間裡頭我妹還活不活著,就算她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在她房門前的隊伍想必也不會解散吧。
爸爸在客廳吃著水果,面無表情的看著新聞頻道。
現場直播的節目,正在播出男主播被闖入的人們肢解、吞噬的分屍秀。
又是這麼老套的情節。
昨天在幼幼台發生的事,那才叫嚴重呢...
本來四五十個孩子只是單純的在跳舞,突然間,一些販賣豬肉的屠夫出現,說原料都被壟斷了,只好....
最後鉆板整齊敲打的聲音與屠夫染血的表情,殺戮的激情、最高潮,蓋過了小孩子所能表現的掙扎。
我回我自己的房間,準備打電動靜靜的度過今天時,看見我的初戀對象躺在我的床上,她說她很害怕,說等我回來等很久了。
我對她笑了笑,裝好了電動,分給她一個手把,我們就這樣平靜的度過今天剩下的時間。
我很懷疑外面世界這麼亂,這種平凡、快樂的事還有發生的可能嗎?
過去我會懷疑,現在不會了...
我已經看多對自己意外的死,無法安然離去的亡靈。
看對象決定我的接受程度。
只要對象還保有美麗的樣子就好...
隔天起床,我的初戀的對象連被我抱著的體溫都消失。
有人拎著我妹的頭走進我房間,一句話都沒說地將我妹的頭丟在我的身上。
他啷啷著不好玩不好玩,就逕自離開。
那顆頭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妹妹,皮膚上像哈密瓜的網紋是怎麼造成的?我緊緊的抱著那顆頭,開始啜泣。
哭已經成為每一天早上要和刷牙洗臉一起做的事,因為你不知道你將會面對什麼。
在哭過之後,我的女友,昨天才死去,對這如地獄般的世界還算新鮮的女友,比平常臉色更白地站在我家門口迎接我。
她問我什麼時候換我去死,我回答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有一個小孩拿著從他爸爸那裡偷來的槍,冷不防的朝我的大腿射擊,中彈了!聽到一旁路人的歡呼聲,意識到自己開始流血。
不過小男孩在這時手裡的槍沒有子彈,路人們忍不住失望發生唉聲,全都散開。
我拖著腳朝小男孩逼近,他看起來害怕極了,卻一直掛著笑,我決定殺了他,不過就是摘除他的意識,沒有人會反對。
待聽到小男孩的嘴裡吐出的幾個字後,我的身體卻變成無法動彈...
那是什麼樣的語言,什麼意思?
為什麼聽起來讓人那麼動容,有股暖流從我的後背竄升。
小男孩說對不起。
對不起。
我一個人走在一片公園的草坪上,我的腳下埋了一堆污穢死法的人,我知道受傷的我,在別人眼中看起來一定很可口,我將馬上死去。
不過那是什麼意思我不在乎了,從剛剛,我一直思考著對不起是什麼意思。
那好像我忘了什麼,極力逼自己想起來一樣...
有個男忽然的靠近我,說要強暴我。
我試著跟他說對不起...
試著開口說出這個字眼...
我的頭被他轟了個洞,先是一陣空白,然後有什麼東西一直在我的頭上的洞裡抽插。
我也被埋在這公園裡頭了,我感受到來自地面上的震動時,這晚,以前我活著的地表上頭,公園進行了一個舞會。
大家瘋狂的跳著舞。
如果這世界的人都不說對不起的話,我將看見許多許多的人,不...變成了亡靈的人。
獨自品味著什麼,像我現在,並沒有死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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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是你的何方 哪裡是我的何方 ” 〈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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