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國文小考,如同往常,拿了考卷就開始作答……三十分鐘後,我拿起作文紙瀏覽作文題目……(「失去」?天要亡我!居然用這種足以煽動我陰霾的名詞作為題目,我平常做人是太好麼?所以才要好好處罰一下?)
(提示:人生難免「失去」。我們,有時候沉浸在失去的感傷中;有時因為失去才會珍惜;有時明明失去,卻無自覺;有時,失去其實是得到……)
再次回到家中,面對著偌大而空虛的三層透天厝,用著同樣的口吻說:「我回來了!」家中沒有人回應,倒是有神龕與牆壁的合奏招呼著我。我放下書包,連衣服都沒換就到自己的房間去。我躺在床上,聽著前幾天剛下載的愛爾蘭音樂,想著自己是造了什麼孽,居然碰到這種題目。朋友說:「你最近寫作的題目怎麼都這個感性?」聽到這話兒的我,都不知該如何應對了,苦笑或許是一個好方法;不過對自己苦笑並不能終結這樣的答案。所以,我開始回想著自己到底失去了什麼……失去金錢、歲月、機會、純真……「爸爸」?
突然間,所有的過去和現在開始在我的腦漿中旋轉,我頭好暈,為什麼我會突然想到自己的父親?我立即起身喝水,把裝滿水的寶特瓶徹底鑿盡,我想,這些水是不能把腦漿中流動的回憶沖洗掉的;不過這些水倒是給我一點喘息的空間,至少不用受到思緒的拷問。
為什麼我會害怕這樣的過去?我稍微把腦中存放許久的幾捆絲拿出來重新繅過,那幾捆絲已經放了七年了,七年不腐之絲,看我保存記憶的能力多棒!
我還記得,以前我們家常常有糾紛,都是母親把我們帶到外面去寄宿在她的朋友家,然後把父親流放個幾天,那時候我認為:無爭吵就無溝通,即使我不喜歡爭吵,更不喜歡攘袂相對,我依然贊成父母能好好吵一架。因為在我的印象中,母親從來沒有與父親對眼到幾次,所以吵架也是一種對彼此內外的研討,更是維繫家庭的一個活動。可是,我卻不因此覺得自己的家庭可悲,畢竟還有更多人更不幸,更需要幫助,所以我期許自己可以成為溝通的橋樑;可惜,當出手之後,就不是我能管轄的範圍了。這樣的出手度過了幾年,我的思考也改變了:「這種狀況乾脆離婚好了!」不久我又想到:「他們的小孩誰要扶養?我該何所適從?」我越想越多,逐漸跨越了人性可思考的範圍,也更加自負,甚至把自己放在雙子星大樓中間的繩索上去思考。
幾年後,令我高興的奇蹟發生了:「母親可以解脫一部分的痛苦了!」那父親呢……?我看到他是在加護病房裡,他流著淚,我看得出來他在訴說:「我不想死,我根本什麼成就都還沒做……如果可以我願意解除惡習,只要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為什麼我要如此解讀?因為我已經步入個人主義的世界了,只要是為了自己,什麼事情都可以犧牲。
事實上,是我見死不救,在父親送醫的十二小時前,我看到他躺在地上,似乎有些紅色斑跡,那時候我早就發現事情不妙,可是我非但沒有立即找人,還逕自偷跑出去閒逛,這實在不是一個為人子該做的。
當我正式察覺的時候,那已是國中的時候了。國中我曾經因為不小心打破瓶子和家兄吵架,那時候外婆勸阻著兄長對我施加肉體的攻擊,可是我卻用一種極度自諷的語言辱罵自己,好多東西都脫口而出了……
「對,沒錯,其實所有的錯誤都是由我而起!瓶子會摔破、你的東西會毀壞,甚至是爸爸的死,都是因為我的關係,才會讓你如此可悲,我就是你的殺父仇人!你來殺我啊!」
父親的死因徹底在我的心烙印下「兇手」二字,雖然外婆叫我不要亂說話,之後也趨向相安無事的家庭狀況,不過我開始懲罰自己,藉由背重物、咬指甲、掐手臂或左胸、不喝水,甚至詛咒自己……只有這樣做,我才能從這些處罰中解脫,更在這些處罰期,研究哲學理論,還創造出許多不同的人格,然後再失去自己的研究、人格,然後再生,慢慢地惡性循環。
因此,我常常自己獨處。至於,跟別人在一起是一種奢侈,但是我喜歡跟別人一起,光是討論著學業、音樂、興趣、詩句、文章、小說……就能得到好多好多無價之寶,我直到現在依然保存著,甚至活用;丟棄那些,這是會遭天譴的。
上了高中,環境和人物變了;但環境無太大更迭,而是人,人們以異樣的眼光投射著我,「像個小孩子一樣的動作、神情、聲音的我」,以男生來說,應該要有男性的外在與內在,不過那些對我來說都不可能,因為我和自己這個年紀的兄長吵架過,我不想如此地暴躁,更不想像母親身邊的人們一樣狡猾,所以我選擇了最危險的路:「永遠當小孩」然後再配合著自己的性向與興趣,這條路我走得哭笑不得。舉個例子,我很高興同學們肯定我的日文能力;不過我卻不喜歡他們把我放在色情影片這個定點。的確在這方面我可以超人一等,連真誠度都可以做到百分百,畢竟我的志向是當一個配音員;但是我的能力只能用色情影片來形容麼?他們甚至用色情的觀念來問我不堪的問題,簡直拿我的性向開玩笑,我也不知如何應對。
為了達成自己的願望,我領悟了主動忘卻術。忘記是很好的藥劑,,不過那屬於一種鎮定劑,不能根除病痛,我只能開始堆積毒素,堆得比國中時期還多,甚至連國中時期忘記的痛苦也再度活化,這些毒素把我拖入了更加黑暗的境地,好多次的崩潰都讓老師和教官措手不及,他們一定在想:「國中資料根本沒有問題,但是眼前的事實又該如何解釋?」只是他們得先安撫我,再去想其他有關的事情。每次都崩潰雖然增加了可負荷的容量,相對也增加了決堤的危險性,我很感謝身邊的人們可以容忍我的危險,跟我做一般的往來,更感謝安撫我的人們;可惜,我已經被束縛了,束縛了快十年了,也無力離開那個環境了,所以我什麼都不能說、不能做,更不能訴苦。
繅絲的工作也可以告一段落了,花好多時間重新整理絲,可以安心吃個東西了,此時另一首歌劇裡面的和音跑出了一些呼喊:「助けて、助けて、痛いよ、助けて、痛いよ、痛いよ……」它打斷了我的意志,我的心完全被凝結,此時的我也無心進食了;因為,我將被銬上桎梏,被放逐再夢中繼續踩紡紗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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