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在古道上遠眺龜山島
20100221
在前往宜蘭大里的區間車上,因為是一大早就起床,我滿是疲憊,但卻坐立難安,姿勢怎麼擺怎麼不對勁。
坐在屁股像長蟲一樣不停扭動的我的旁邊,教練冷冷地看著我一眼,說,「最近的妳很急躁喔!」
暫停了『喬』姿勢試圖讓自己舒服一點的意圖,我思考著這句在我的心頭起了很大震撼的淺淺描述,突然意識到自己急躁的原因,在心裡對著自己,笑了笑,安靜了下來,但是表面上仍然不服氣地怪罪台鐵區間車的座位太硬,不夠舒適,不符合人體工學……教練不置可否,建議我起身動一動,說著,「等等看見山,或許妳會好一點……」然後逕自閉目養神去了。
被高鐵直達北高的飛快速度慣壞的我,在搖晃的區間車裡,不斷提醒著自己,慢慢來,這一路上的風景,是速度無法取代的。於是,隨車搖擺,遠眺著群山間的山嵐翻湧,看著上車下車的旅客,心情伴著起嗆起嗆的頻率漸漸地緩慢悠閒起來。
兩個半小時之後,我們在大里火車站下了車,簡單的車站,不起眼地靜默在沒有什麼人車通過的路旁,時空彷彿隨著我們的腳步,開始回朔:年少輕狂、風風光光的民國80年代;青澀蹇困、孜孜矻矻的70年代;懵懂無知、搖搖晃晃的60年代,然後光復初期、日據時代、清朝年間……從大里天宮廟附近的大理遊客中心,我們就這樣地一步一步踏進了歷史的足跡,走進這條跨越宜蘭跟台北的草嶺古道(有興趣了解古道由來的朋友可以參閱相關網站,我就不再贅述了)。
慢慢往前行進的過程中,疑惑的感覺不斷地湧現,因為這是到目前為止,讓我覺得最不像古道,但歷史卻最為悠久的古道。這一路上,有著許多清楚的路線標示,石版階梯也沒有歷經滄桑的感覺,沿途的柏油產業道路更明白地暗指隨時都有可能遇見四輪傳動的現代化載具。只是,也告訴著自己,今天,要學古人,安步當車,慢慢地走過這兩百多年前的步道。
圖說:古道上的客棧遺址,當初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狀態下,盧家客棧對旅人而言,是個十分重要的休憩場所。
圖說:前幾天連續的雨勢,讓步道旁都成了小溪流。這樣的潺潺流水,給我一種安全感,好像就算迷路,我也不用擔心會沒水喝。
於是,在逐漸停歇的斜風細雨之中,我們在雲層之下,走著,只是,安靜的走著……在休憩亭,我們靜靜地伸伸腿,拿出乾糧,就著教練準備好的溫熱薑母茶,細細咀嚼著食物的滋味,聽著其他遊客喧囂聲背後的浪濤,呼吸著揉蘊著山與海的氣息的潮濕空氣,遠眺山頭以及遙遠的目的地;或者,在每個景點,停下來,想像一下前人走過這段路時的心情;更多的時間,是讓奔騰的山澗配合著我們足下的每一次起伏,安靜卻也震懾地穩穩前行。
圖說:古道啞口,遙遠的那一頭,就是我們的目的地,貢寮。
圖說:虎字碑,說是在鎮住啞口附近突如其來的邪風的,因為雲從龍,風從虎,所以用虎鎮風。上面的休憩亭就是我們落腳吃乾糧的所在。
圖說:雄鎮蠻煙碑。說是三級古蹟,不過呀,立碑的這個地方官,很有大中原主義的味道,好像不是中原,就都是蠻荒一樣,不喜歡。只是那碑上,像地毯一樣厚厚的一層青苔,也真的訴說著歷史的流變。
圖說:湍急的山澗。水聲很大,在溪澗旁,說話都得用吼的。
圖說:跌死馬橋。聽說曾經有商旅騎馬經過,馬蹄濕滑,跌下橋去,馬死掉了...
不過,遠遠的天邊,低低的雲層總是壓得讓人膽顫心驚,就算是有著雨具,走在山裡,仍是危險。帶著一些憂慮,擔心等等起風了,或是下雨了,教練幾乎是以行軍的速度在要求我不斷地往前走,而我,在山裡,也總是聽話,儘管膝蓋內側已經微微發抖,雖然大腿的酸麻已經往上延伸到臀部,眼看腰間即將被麻痹攻陷,卻也只能咬著牙,點點頭,繼續前行,了不起就只能從齒縫裡頭嚅嚅地放出風聲:非得要走這麼快嗎?一切只因為,教練這趟可說是捨命陪君子來著!在這樣濕冷的天氣裡(前一晚北上住在妹妹家,在屋內,講話還會冒白煙,真是有誇張到),在她身體還有一些微恙的狀態下(教練這一路因為不舒服,可是什麼東西都沒吃的呢),為了當初給我的那個承諾,她陪了我徒步登上這古道……這樣的義氣,呵!說什麼也得乖乖照辦,儘快儘速地走完這段路程。只是,心裡還是不免OS一下:「這下是換誰在急躁了?」
圖說:遠望坑親水公園。
三個多小時之後,出了草嶺古道,看到遠望坑親水公園,坦白講,拖著疲累的身體,再怎麼美麗的景緻,也無暇細細觀賞。行禮如儀地,我們走過了公園,繼續往貢寮火車站前進。
早上搭區間車到大里的途中,對於火車沒開幾分鐘就停下來,感覺有些不屑,彷彿這樣的開開停停,是對這個一切講求效率的社會有多大的不敬一樣。只是,當自己不斷運動著的髖骨像快要著火了一般熱辣前行,卻怎麼走都好像走不到車站的那當下,心裡開始埋怨,怎麼車站的間距不設得近一點?
人家是昨是今非,我呀,真的服膺了所謂的速度,朝是而午非。
不過,也讓我們走到,也搭上了車。而且,還在瑞芳車站停了下來,隨意找了一間聽說是幾十年的老店,吃了不怎麼樣但是價格很有台北味道的紅豆芋圓豆花,然後在瑞芳車站來回走了三趟,就因為拿不定主意到底還要不要搭公車去九份或金瓜石。就這樣,在瑞芳,多走了一個小時的路……總共五個小時的長途跋涉,就在決定聽從自己身體的呻吟之下,畫下句點。
在回程的區間車上,我算了一下,從大里,走回貢寮站,這草嶺古道我們走了四個小時。然後,你們猜,我們省下多少的車錢?
呵呵,沒錯,十五元!
這是扎扎實實地對自己的體能,有著更高的期待;對自己的耐力,有著更欽佩的了解;對自己所能承擔的,有著更不去限制的允諾的無法取代的十五元。
收進口袋,放進心裡,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