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說:忍不住讓自己回到三十幾年前拿起蠟筆塗塗抹抹一番的景緻
20080510
其實一直被呼喚著,我知道,在內心的深處我清楚的知道,一直有著什麼樣的機緣,呼喚我去接收某些訊息……於是,蠢蠢欲動。
在跟朋友聊天的過程中,在自己一個人看著遠方的夕照時,耳邊,總是響起細細的低語:來找我,來找我。找誰?我不知道,只知道,那個呼喚,應該在山裡。
一切,卻也這樣的機緣巧合。在某個我不用出去接案的日子裡,國中同學JS打了一通電話把我從床上挖起來,說她要來我們家這附近的百貨公司領些贈品,但是百貨公司還沒開門,問我她可不可以在我們家坐一坐?
就這麼一坐,讓我知道在那個還充滿濟世熱情的青春年少,在我埋首書堆中和社會福利理論大師們交鋒的孤寂時刻,她,和另外的一個校園的登山社朋友游刃有餘地在台灣的百岳裡穿梭。聽到她曾經參加過登山社,知道她爬山的經驗豐富,其實,我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
我‧想‧去‧爬‧山!!!
告訴了JS心裡頭的渴望,也跟她承認了我目前體能的限制,要我背著重裝備上山露宿工寮煮泡麵,對現在的我來說,是折磨,也可能是短期之內沒法辦到的事情。能做的,可能就是開車上山走走,住在不太糟糕的旅館裡(太好的我也沒能力去消費),然後讓自己被山包圍,就是這樣。而她,超有義氣地一口允諾規劃行程,我只要負責把車開去接她,然後開上山,答應不要逼她一定要跟我聊天(欸,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平日害羞內向沉默寡言的我會被當作會逼人家聊天的人),剩下的,交給她就好了。
就這樣,兩個人,也沒帶什麼特殊的裝備(不過,兩個人都很悲哀地帶了應該是不會用到,但只為讓自己心安的手提電腦),選了個人煙稀少的日子(為了配合我的時間,JS這個大忙人還特別請了假,把她整個部門的屬下丟著,訓練他們獨立自主),像二十幾年前一起去上廁所一樣,打算一起上合歡山去倒掉腦袋中的垃圾。
我們又要來省略中間的過程了。像是,在物價飛騰的這個年代,竟在埔里街頭吃到一大盤只要20塊錢的炒麵/意麵,好像走進了時空的隧道,回到了那個二十幾年前的小時候;像是,兩個加起來已逾古稀的女人竟然把車開到了大卡車的收費通道,被收費小姐小小地鄙夷了一下,只好摸摸鼻子假裝我們開的是豪華大客車,給了五十塊錢的過路費;像是車子愈往山上開,路愈來愈彎不說,霧還愈來愈濃,濃到應該要擔負比較多開車責任的我賴皮地把車鑰匙丟出去給JS(後來發現自己愈來愈膽小,當路不熟或沒把握的時候,我就寧願讓開車經驗應該比我豐富的人來決定我的生死,不過,這些朋友們多半怕我出事,所以都很努力地把車開得很穩),避免自己在霧中就直直地把車子開下山谷,讓人間徒留餘恨(我不確定JS啦,但是我很確定有很多人可能會因為我的離開而哭得很慘)。
到了那間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名字的所謂民宿(實際上我覺得那已經沒有民宿的味道了,就像是旅館一樣)大致打點妥當之後,兩個人決定出去走走,而且在我的堅持之下,是用腳來走的走走。而這一走,走出了到目前為只對我來說最奇特的爬山經歷。
記得我說霧很濃?其實,不只濃,還下著雨,或者,我應該說,因為霧太濃了,濃到水氣都凝結成水滴,不見得是下雨,而是,很濕很濕的霧氣。而所謂的霧很濃是那種能見度不到五公尺的濃。加上從我們住的旅館到有個小商圈的國民賓館沒有行人走的棧道,我們兩個人,只能撐著雨傘,在霧中一邊小心地走著一邊閃避迎面而來的車輛。換句話說,如果車速很快的話,等到駕駛一看見我們,就可能來不及煞車,嗯,或許應該說,煞也煞不太住,因為地面也是一整個黑亮光滑,我的球鞋好幾次都打了滑,比在雪地上行走好不到哪裡去。
然後,我們還要很忙地聊著天。所以,如果拍成電影的話,會看到兩個全身從頭到腳都濕漉漉的女人(霧氣,濕氣,記得嗎?),一邊聊著天,一邊注意自己的腳步,然後還要分神去聽車聲,聽到車聲之後,比較前面的那個會喊著,『車!』,然後,另一個就會自動後退往路旁靠,面著懸崖或是山壁(下坡面懸崖,上坡面山壁)停下來,等到被兩個長頭髮撐著傘在霧中突然出現的女子小小驚嚇到的駕駛疾駛而去(真的很奇怪耶,都沒有人停下來問我們需不需要搭便車)之後,才繼續之前的話題。
其實,在整段路上,我的腦袋中一直響起某首不成調的曲子,那是我們在國一的時候唱的一首合唱曲,叫做,山在虛無飄緲間。只是,我怎麼想就是想不起那歌詞,歌詞想不起來,調子就出不來。問題是,JS據她自己表示,那麼久遠以前的事情她老早就已經忘記,她知道我在說哪首歌,但是也完全不記得歌詞。所以,有著那麼一些想不起事情來的不暢快,加上沒辦法好好大步走路不用擔心跌倒的不過癮(這應該是第一次爬高山卻碰上這樣的天氣),交織上奇特的羊奶泡芙(我想我不會再去嘗試第二個)殘留在口中的濃郁,以及一幕幕從JS口中牽引出來的前塵往事,伴隨著體內和自然交換著水氣的韻律,構成了這趟旅程的獨特經驗。
圖說:我私心以為曾經在某一世非常愛我的貓咪
當然,最奇特的其實是在於回到民宿之後,有隻貓咪無聲無息地憑空出現,在我專心地找尋可以拍攝的景點的時候,用她的長尾巴輕拂過我的小腿,然後若有意似無意地呼喊了我一聲,喵嗚,優雅地走進了我的鏡頭,坐正,擺好姿勢,入鏡,攝下。
之後,我到哪裡,她跟到哪裡。用著她柔軟溫熱的身體,撒嬌地摩娑著我的小腿,用著她清澈的琥珀色眼睛,溫柔地看著我,不斷地喵喵叫著,幾次,還聽到據說是全然信任的時候才會發出的咕嚕聲。而最讓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當我開了房間的門,她,一溜煙地就鑽進門裡,然後回頭對我聲聲喚。有種感覺,如果我當時坐上床,她,鐵定會跳到我的懷裡讓我抱著她一起看電視……
JS家裡養著兩隻貓,對這樣來路不明的貓有著恐懼,怕自己成為病菌的媒介,害自己的貓咪感染上什麼樣的疾病。而我,從小就沒養過寵物,肖鼠的我其實也很怕貓。一時之間碰上了這樣主動親熱示好的貓咪,亂了手腳,在把她引出房門之後,只能蹲下身笨拙地胡亂撫摸著她,而她,盯著我的眼,只是不斷地叫著我沒辦法理解的話語,她愈叫,我心愈慌,深怕自己是在那一輩子欠了她的情沒還完,怕自己這輩子又因為一時之間的心軟,讓她受傷更重(註),起身,向她揮了揮手,就這樣吧!我在心裡跟她說著,轉身開啓房門,她似乎聽懂了些什麼,只是哀怨地站在房門外,喵嗚喵嗚地戚戚叫著,不再試圖進來,只是那樣的呼喊,遲遲在門外徘徊數分鐘之久……
圖說:頗有蘭若寺味道的民宿
圖說:貓咪指引的景緻,不過JS說照起來恐有誤導之嫌
隔天一早,不到六點,有些莫名的因素讓我醒了過來。貓咪已經在窗邊呼喊。起身,隨著貓咪的腳步往外走去,看到了另一個之前沒有看見的景緻。貓咪似乎知道我的無法給下承諾,只是盡職地指引我可以往哪裡取景,不過,也不時地在我的腳邊磨蹭溫存,像是在找回什麼或者要讓我想起什麼一樣。但是,我就是沒辦法想起來。貓咪也似乎在我確定自己沒法想起跟她的連結之後,像她之前出現的那樣,無聲無息地又消失了。
圖說:晨霧中的甦醒
吃早餐之前,老經驗的JS說看天氣狀況再決定要不要開車上合歡山,結果,吃過早餐之後,霧似乎有漸漸散去的跡象,所以,開著車子,我們往山頂走去。不過,愈走,霧愈濃,路愈窄,然後,每一個轉彎處,JS就鳴著喇叭警告對向的可能來車,也遇到了落石坍方之後工作人員的搶修,更看見了黑貓快遞的跋山涉水(我真的開始欽佩起這些工作人員了),就這樣,她按了超過我這輩子按過喇叭的總和,我努力保持鎮靜地和她說著話,但還是沒能到合歡山頂去。因為,實在是,我怕死!合歡山什麼時候真的想來都可以再來,沒有必要在這樣的天氣下冒著生命危險到山頂去,而且,就算上去了,大概也是什麼都看不見的一片霧茫茫。
圖說:鳶峰上棧道縫中被我無意間發現的菌菇
圖說:埔里酒廠的酒甕隧道
圖說:玄光寺遠眺日月潭
然後,跳過略過扛了兩大罐酒釀回來沉醉的埔里酒廠、拿來練習駕駛技術的日月潭環湖台21甲線、在玄光寺結緣的精美普門品、錯愕但帶著微笑地回應收費站的警察大哥主動且笑容可掬地的招呼、被路人用著好奇眼光打探的唉到底我是哪一點吸引你們的虛榮,在車上,在浸淫山嵐之後,在夕陽的餘暉中,我們訂下了下一次一同出遊暫離塵世的約定。
圖說:雛菊和過客
註:漸漸地發現自己可能是因為不想要在這輩子有著牽掛,於是不願去招惹,不管這樣的感情是什麼樣態。
圖說:鳶峰上泰雅武士的銅雕,順著武士的左手看到的是泰雅石,傳說中的泰雅人是天地日月精華醞釀下從石頭裡誕生的。
衍生欣賞:
山在虛無縹緲間歌詞:香霧迷濛,祥雲掩擁,蓬萊仙島清虛洞,瓊花玉樹露華濃。卻笑他,紅塵碧海,幾許恩愛苗,多少痴情種,離合悲歡,枉作相思夢。參不透,鏡花水月,畢竟總成空。
後續發展:
另一個國中同學KT看到我在MSN上的暱稱,告訴我她記得怎麼唱這首歌,但是當我把歌詞給她,她也發現自己無法完全唱完,在深夜裡,急著去找那二十多年前的樂譜,呵,記憶,在我們這群同學的身上,開始調皮搗蛋了起來。
JS的更正啟事:
她說她自己只是愛玩的小女子,並不是經驗豐富的登山老手(對我來說已經超級厲害了);然後,清境農場對她來說並不算是高山(對我來說,只要開車讓我覺得有點恐怖就算是高啦);接著,那個菌菇跟泰雅武士不在梅嶺,而是在鳶峰(可以證明我真的只是去放空的,所以腦袋空空,什麼都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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