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Y的父親,我的公公,在七月六日過世了。那天我們原本和幾個好友已經約定好要去宜蘭參加童玩節,好好放鬆休息幾天,TY也為了這趟旅程做了許多功夫計畫。沒想到,還是那句老話「計畫趕不上變化」,到了宜蘭,大夥正好碰面歡聚午餐時就接到噩耗,我們一家三口只好匆匆告別,回程的天空一樣清澈湛藍,但我們要面對的已經不是歡樂愉悅的假期,而是人生中最嚴肅也是最令人難受的課題﹍「死亡」。
生、老、病、死,原本就是自然界最正常規律的循環,在無常的人生中最能確定的一件事情就是「必然會死」,剩下的只是時間與方式上差異。我是先認識死才想到生,小泡芙是在二哥走後的悲傷中孕育長大,還好悲傷不會遺傳,小泡芙的個性還是活潑開朗,或許悲傷比歡樂所帶來的生命力量更為強大堅韌。
小泡芙的誕生帶給我所有繼續生活下去的動力與能量,當然也帶來許多負擔與挑戰,但這些重量都讓人生過程更為深刻、更具價值。女人生小孩會犧牲很多,會變老、變醜、變憔悴、變得婆婆媽媽、嘮嘮叨叨、還會不時無法控制情緒,成為怒罵施打小孩的惡婆娘。即使如此,生小孩還是很美好的人生經驗,婚姻或許會令人後悔不已,事業或許讓人挫折懊惱,但醞釀新生命這件事情很少會讓人抗拒悔恨,畢竟人生沒有什麼比生命本身更有價值、更有意義。
看著小泡芙慢慢長大,想幫她添個手足的想法一直沒有斷過,不過人類決定生命起歿的能力還是很有限,往往是生命自己選擇了降臨的時機,我們只是接受而已。與其說是我們的選擇,更恰當的說法應該是,小泡芙的妹妹自己選擇了到達這個世界的時機,她不畏競爭壓力,趕上這波生龍女的風潮,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家第二位小成員即將在九月底或十月初左右誕生。
巧的是TY的父親在36歲生下他,TY也即將在36歲迎接第二個女兒,令人遺憾的是公公無緣見到這個尚未出生的小龍女。
生令人喜悅、死令人悲傷,生命從來不是綿延不絕的持續體,而是一段段生死更迭的交替。生命的永恆不是透過個體的永生,而是集體的生生不息,是每一段生命的交棒、是點點滴滴回憶的紀錄與累積。
在短短幾年間,遭遇兩次身邊親人的離去,不同於二哥生命是突然的離開,帶給我們極大的的錯愕與震驚,那時的悲傷是瞬間爆發的衝擊,沒有任何預期與準備,心情上是強烈的不捨與難以承受。而公公的生命早在三年多前第一次中風之後就慢慢衰弱,接著第二次中風,公公逐漸喪失了任何求生的意志以及對生命的興趣。面對這種生命逝去的悲傷不是在死亡後才開始,而是長期持續的累積,每次相見都是極度的無力與無助,面對無法轉變的生命衰老,看到至親對生命的絕望與自我放棄,這是一種長期無盡的悲痛,一種充滿矛盾情緒的苦楚。
兩次懷孕過程都摻雜著死亡的傷痛,在絕對的生與死之間,我們都只是過客,對於生命的誕生與逝去不需要過於執著與強求。但每一個生命的存在都需要被嚴肅以對,生是如此、死更應該如此,宗教儀式應該是幫助死後靈魂的安息或者撫慰生者的傷痛,如果儀式已經淪為一種社會性的展現工具,只是徒增對生者無謂的壓力與對生者的打擾而已。在現代社會的忙碌步調中,面對死亡我們不可能有太長的悲痛期與恢復期,我們必須很快的回到正常的生活步調中,繼續應付各種生存問題,或許生活壓力也是淹沒悲傷的最佳處方。
這個世界或許很不公平,或許不甚完美,無論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因為肚子裡頭那隻活繃亂跳的新生命正在提醒著我們,生命的各種美好與無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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