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給自己一個承諾,約定每年的這個季節就要來一趟花蓮,不是因為蔚藍的天與海,而是因為一個放不下的思念。前年、去年、今年,我每一次見到她的臉、望著她的眼,心裡就有說不出的難受。前年看到她,她會走、會笑、會說話,一直說要跟我回家;去年看到她,不太會走了,只是坐在床邊吃著餅乾,還是說要跟我回家;今年看到她,不能走了,不能說話、不能笑、不能吃,只能睜著兩隻眼睛望著我,眼角泛著淚光,不知道是因為看到我還是身體的疼痛,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
看得出來她想說些什麼,感覺得到她的痛楚,我怎麼辦?我能做些什麼?摸著她的頭,她的眼神居然讓我想到manet!一種想要依賴著你的感覺、一種信任、託付的眼神,我摸著她,心裡不斷的想,我能做些什麼?如果我能分擔妳的一些疼痛那該有多好?如果我真的能夠帶妳回家那該有多好?
三十歲了,以為自己夠大了、夠成熟了,但是一旦面對這些,突然間覺得自己萬分的渺小,看著她的生命一點一滴的流逝,每一次的見面都有可能成為最後一次,我連忍住眼淚的能力都沒有,我只能不斷地悲傷。出發前媽媽就勸我不要去,去了只是難過而已,我也不斷的懷疑自己去的意義,是對她有意義還是對我有意義?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不捨她?小時候的記憶,她總是穿著相同款式的衣服,每次都是傻傻的笑,會問我、會叫我、那個印象太過鮮明,清楚的令人吃驚。
看著床上瘦小的身軀,捲曲在一起,雙手被綁住,腳無力的晃動著,對她而言生命的意義究竟在哪?一個依靠著呼吸管的生命,對自己的生活從來不曾自主的安排,一個被整個社會遺忘排斥的「人」…。
太痛了!從回來到現在已經三天,一閉上眼睛就看到她那雙無助的眼神,我乞求天不要在給她這種痛楚,我想每年暑假都遵守我的承諾去看她,但要她持續著這種生命、人生來等待是太慘忍,我向天乞求賦予她更好的來世、更好的社會、更好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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