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星期六,回醫院門診時,碰到一對夫妻,先生跟我一樣,是個腎移植的兄弟,許久不見,再次見面卻是一張枯槁憔悴的臉.
太太跟我說,先生剛從鬼門關裡回來,在加護病房三個月,徘徊在生死之間,當醫生拿放棄急救同意書給她簽名時,她的心中千難萬難,一枝筆橫拿不是,豎拿也不是,始終簽不下手-----說著說著,眼框紅了.
我輕輕幫她擦拭著眼淚,無法用言語安慰.
回到家後,默默的寫了一張遺書,擺在良人一定可以找的到的地方,如果有一天,良人也碰到這種困境,我想,他會應我的要求,做出我想要的決定.尤其是以我現在跟他的關係,如果有這封書信,他就不會受到誤解,因為我周圍的人,每個都愛我.
親愛的你們:有一天,如果有機會看到這封信,相信我已經是意識不清,無法言語的狀態,如果現在的醫學沒有辦法讓我康復後可以不用依賴任何人或醫療儀器繼續存活,那麼,請放下您的不捨,讓我有尊嚴而且沒有任何痛苦地走.
我沒有不想活,相反的,我熱愛生命,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努力地過,因為我的身上,有著另一個人的腎,有著你們長久以來的疼愛跟憐惜,所以我一直很努力,想要一個人活兩個人的份.
將近二十年了,不敢說人生路走得順遂,可是生命中該品嘗的滋味,我一樣也沒缺,那是因為有你們(爸爸,媽媽,弟弟妹妹,過世的外婆,孩子的大小舅媽,我的丈夫,我的孩子,以及許多明知我不完美,卻仍然愛著我,守護著我的朋友),我的生命因為你們而多采多姿,雖然身體長期處在疼痛當中,但是心靈上卻十分豐碩,我知足,並且感恩.
可是二十年了,如果老天想要召我回去,那麼,請不要強留,與其救活後變成大家的負擔,不如把醫學資源留給社會大眾,把家中的資源留給孩子,這樣才是理智的做法.
當我死去,請安慰年邁的雙親,不懂事的稚兒,還有,人死如燈滅,過往讓它隨風飛,玲,也請妳安慰我那個無緣到老的夫婿,跟他說我從來沒有恨過他,當愛存在,其實不應有恨,如果有,也只是怨,一種很深的怨.
留下這封信,是為了避免許多因為立場不同可能會引起的爭執,完全沒有想要尋死的動機,只是覺得看了很多這樣的例子,讓我不得不做這樣的準備,我想對自己的人生負責,也想對有權力簽任何文件的人負責,
我沒有憂鬱,只是內心很清楚,未來面對這種情況的機會會越來越多,我不忌諱談這個,因為慢慢的,這種情況會從或然變成必然,因為心明如境,所以沒有恐懼.
請支持良人的決定,並且不斷的跟他說:這真的是我要的,
不要覺得我到死都在關心他,其實不是,而是我深切體會到,要決定一個親人救與不救的心情,壓力之大真的無法言諭.
我愛你們,用我一生所有的歡笑與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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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書信的大致內容,有看到的姊妹都是見證人,如果我良人豬頭到找不到,那麼就請知道如何聯絡他的姊妹到網上來找,心跟大家說聲
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