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就是一次笑八個哈 好好權衡自己特有的性格特徵，對它們加以適當的調整，以及不要設法使自己也具有其他人的性格特徵，乃是每一個人的責任。因為一個人的性格越是獨特，它就越適合於他。 ---《Gold Sayings of Cicero》,Marcus Tullius Cic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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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倫敦回來以後，我就迷上了清唱劇(cantata)。說著迷，有時候也是不知不覺，從年前發完年終獎金到年後，就這樣買了巴哈、韓德爾和海頓共十張清唱劇。毫無系統的。

清唱劇和歌劇、神劇同時出現於十七世紀的義大利，相較於只能在教堂上演的神劇，以及在公眾演出的歌劇，清唱劇其實有點四不像。說它四不像的原因是，清唱劇的內容可以兼顧宗教也可以世俗，清唱劇的場合既可以在教堂也可以在公眾音樂廳，但又不用唱得過神聖也不用過煽情。就型式上來說，清唱劇主唱者為一到三人(男高音、女高音或次女高音)，有些宗教清唱劇會搭合唱團；至於樂團，器樂伴奏以上，古樂團伴奏以下，編制較小，猶如平劇的清唱大會。所以清唱劇又有「世俗神劇」(secular ontorio)或「歌劇音樂會」(concert opera)之稱。

我這樣打個比方好了。神劇，就是大愛電視台製播的連續劇，無論前面怎麼演，最後一定濃濃宗教味；歌劇，就是「娘家」，演員陣容龐大、劇力有沒萬鈞見仁見智，但持續力一定夠長；清唱劇，就是偶像劇了，演員少一點，劇情輕鬆點，也不用演太久，二十集以內、甚至更短。

之所以會喜歡清唱劇，其實與我對歌劇沒耐心有關。

高中第一次在音樂課上看歌劇錄影帶，我便感覺歌劇令我無所適從。當時我們花好幾堂課看阿伊達和卡門，姑且不論女高音唱得如何，但每個都是航空母艦般的身材，演技又很差(應該說根本沒在演)，實在很難說服我為什麼會有人願意為她們出生入死？以及決鬥？一旦在視覺上出現懷疑，大腦認知便無法認同那劇情合理；劇情不合理，但又唱得很好，視覺、大腦跟聽覺三者背道而馳，產生一種奇妙的認知不協調。

我是不知道廣大的歌劇樂迷如何克服這種認知不協調，至於我是完全找不到方法，每每聽CD的時候，只要想到那些美聲航空母艦，我就完全無法投入，也沒辦法被感動。可能有人會說卡拉絲？的確卡拉絲在官能上提供了協調的可能性，不過遺憾的是，我認為她情緒到味、但聲音表現不足；會演，但不會唱。雖然我還是很喜歡她唱「聖潔的女神」。

沒辦法聽歌劇這件事情持續困擾著我，畢竟人聲是音樂裡最重要也是難度最高的器樂，我卻在這部份付之闕如，感覺好像練武功你不會使劍一樣，難到一輩子都只能聽三大男高音嗎？還是帕華洛帝美聲之最？或者女高音精選輯？去年十月我在倫敦，這件事情實在變得更明顯。皇家歌劇院、柯芬園、亞伯特廳、Sadler Wells劇院，每天都在上演一流劇團一流歌劇，但我的時間表裡，一個位置留給歌劇的都沒有。

在這樣的過程裡，去年是韓德爾誕生兩百周年，我在Wigmore Hall聽了一場全部韓德爾的音樂會，下半場全部都是韓德爾義大利清唱劇，伴奏是古大提琴、大鍵琴和兩把古小提琴的室內樂組合，演唱者按照劇情是女高音、次女高音獨唱或二重唱，實在太美了。我不知該如何表達那種感受，美好的和聲、美好的曲調，不造作的劇情，聽不懂沒關係，反正也沒有人在那裡假裝演出，解決我認知不和諧的問題。從此迷上清唱劇。

雖說清唱劇是夾在神劇和歌劇之間，沒有獨特形貌，但清唱劇的數量也相當驚人。光以巴哈、韓德爾兩大清唱劇祖宗來說，巴哈清唱劇數量超過三百，韓德爾也有個一百二十，光要聽完已是龐大工程，若說還要記熟，那可能五年十年跑不掉。數量會這麼多，我認為主要原因是清唱劇主題不限，宗教非宗教的任何主題都可以構成清唱劇；除特定宗教紀念日之外，巴哈為不同天主教主日所譜寫的儀式曲目，也被歸類成為清唱劇；世俗的曲目，包括男女之戀、父母子女之間的爭執，也全都足以成為清唱劇。

巴哈和韓德爾兩大祖宗的差異，在清唱劇裡更是明顯。巴哈的清唱劇結構緊俏、氣氛緊湊，聽著聽著整個人彷彿脊椎被拉直，再繼續聽精神會被抽離，是一整個向上提升的力道，其實相當嚴肅而且冷靜。市面上可買到的巴哈清唱劇有兩種組合，一種是按照清唱劇曲目，一齣一齣所錄製，好比賈第納還沒出完的那一大套，聽起來就是嚴肅而冷靜；另一種是從不同清唱劇中選取詠嘆調所灌錄，簡言之就是聖歌，比較好接受，但或多或少仍偏離整體感稍遠。

韓德爾的清唱劇則完全不同。韓德爾的清唱劇，無論宗教非宗教，都十分美妙悅耳且貼近人心，卻不會因為親近而顯得狹近或缺乏誠意，這是我認為最難得我自己也最喜歡之處。韓德爾清唱劇最受歡迎的莫過於1706(或1707)年到1710年在義大利所寫作的義大利清唱劇，咸認為曲調最為動聽，實際上1710年之後、韓德爾從義大利轉而定居倫敦之後的清唱劇，也相當好聽。在組合上，韓德爾不如巴哈喜愛勞師動唱，動輒男女高音之外，還要合唱團助陣，韓德爾以獨唱、二重唱居多，二重唱中又有以次女高音出任男性角色的做法，女高音搭配次女高音的二重唱也是美妙至極。

在某片韓德爾清唱劇的唱片內頁裡，分析巴哈和韓德爾清唱劇會有如此大的差異，原因在於巴哈的清唱劇著眼於神的偉大，但韓德爾的清唱劇著重於人與神的關係，相對人性且充滿喜悅。這樣的說法相當一針見血，這段時間我重複地巴哈--韓德爾--巴哈--韓德爾這樣的順序聽著清唱劇，不停地嚴肅--輕鬆--嚴肅--輕鬆，偶爾萌生精神錯亂之感，若真的錯亂當然也是錯亂地傻笑。

最後簡單提一下女聲的表現。過去對於義大利派女聲和德國女聲沒那麼能夠掌握，在聽完一狗票清唱劇之後，加上RS1的助陣，義大利派的飄然旋轉vs德國派的清亮素直，我自己真的是比較偏愛德國女聲，又或者德國女聲原本就比較適宜詮釋清唱劇？也就不得而知了。答案晚點再找，先聽音樂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