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的政壇正在掀起「文革熱」,讓我想起了前幾年中裔的法國作家,高行健,在他的【一個人的聖經】裡這樣寫到自由:
「說佛在你心中,不如說自由在你心中。自由絕對排斥他人,倘若你想到他人的目光,他人的讚賞,更別說譁眾取寵,而譁眾取寵總活在別人的趣味裡,快活的是別人,而非你自己,你這自由也就完蛋了」。
經歷過文革的高行健,實際上這一段有關自由的理解,也許就可以說是文革下的痕跡。是的,十足十的,這是一點都不傳統地反傳統,就是文革的目的,但卻也是一樣百分百的,完全與文革的盲目、民粹、威權不一樣的,高行健的自由,是立基於個人精神上的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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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對的」。
想到這樣的題目當標題,是正好昨天看了中時電子報,一下是宋楚瑜說了,「總統大選是一場真/假改革之爭」,過一會,又看到馬英九就說了:「已不要求林佳龍道歉」。
這就是我想到用這樣的題目當標題的原因。宋楚瑜一定認為他是「真」的改革,而馬英九也一定不會覺得「錯」的是自已。
錯的永遠是別人,而自已與真理常在。政治如果喜歡用這種泛道德的論述,像是傳教士的語言的話,那麼政治就會倒退回宗教戰爭前的血腥,而或者,我們也可以說,正是這種道德政治、本質主義,才是「文革」的深層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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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怎麼還這樣搞,像是文革。」
一個聽說是哈佛畢業生,台北市市長,會不知道什麼是文革?還是不懂台灣的現狀?隨便那個台商這樣說了,就會轉述到了行政院院會。難道自已都沒有一點獨立判斷的能力,覺得將台灣的現況,比作文革,實在天差地別嗎?
一個好像寫過論文的人,會在正式論證的場合裡,引了別人的話,然後說,我只是引了別人的話。難道,引了別人的話,在這樣的脈絡下,意義就只是突然腦袋燈泡亮了,無意義的引了別人的話而已嗎?引話的人,不用負責任?
於是,一開始是說,他說的只是台商說的,說的內容又是如何?接下來,錄音帶公布了,馬上就說要林佳龍道歉,彷佛是說,他一定是對的,林佳龍一定是錯的,林佳龍要道歉。
很抱歉,哈佛馬市長,為什麼怎樣樣都沒有跟你一樣的感覺,不只不會覺得你是對的,同時也一起覺得,你可能連一個當學者,做過研究的基本獨立判斷的能力,恐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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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理馬,不是我的興趣,就像哈佛「博士」不會錯,而馬兒也不會覺得自已臉長一樣。
不過,我的興趣是,是怎樣的因素,使得馬也好,宋也罷,他們的語言裡,永遠是急著去分對錯,然後自已永遠是對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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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政治是一種道德政治,皇帝是「天子」,而這立處於世界之中的國度,則與週邊的國家當作是「蠻族」。
中國的外交,是「王道」,而其它的國家,是「霸道」。所以,當國家之間的外交關係,建立在利益的交換時,就變成了「金錢外交」。
「遠人不服,修文德以來之。」、「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風行草偃」……中國人期待聖君賢相,政治就變成了大是大非的鬥爭了。
於是,「天無二日、國無二主」,拿到了政治權位的,就非得要斬草除根,否則前朝餘孽,就等於是「二主」,會威脅當朝天子的權威。政治,一定是成王敗寇,就像是一場天使與魔鬼的戰爭一樣。
這就是我所謂的「傳統」政治的價值,而我們也正好在這些政治人物的語言裡,看到了他們是如何將資源分配的政治,當作是宗教戰爭一樣來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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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絕對排斥他人,倘若你想到他人的目光,他人的讚賞,更別說譁眾取寵,而譁眾取寵總活在別人的趣味裡,快活的是別人,而非你自己,你這自由也就完蛋了」。
再讀一次高行健的【聖經】,說實在的,我實在看不出來這些聽說是到了美國拿了博士的政治家們,懂不懂什麼是西方文化中,自由的基本價值。
他們渴望得到人的認可,急著站在「真理」、「正義」的一方,譁眾取寵,努力地維持自已的面子。這跟毛澤東不承認自已錯誤地「大躍進」政策,掀起了文革,宣稱為了國家好,立足於歷史的道路上,有多大的差別呢?這跟拿了小紅書,引用別人的話,而沒有獨立判斷能力的小紅衛兵,又有多少的距離呢?
註:高行健(1940~),2000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得獎原因是:「他的作品具有普世的價值,為中國小說與戲劇開啟了一個新的道路。」
沒有浮誇囂張,樸素的美感,是因為丟下了別人的眼光,才能有的筆觸。【一個人的聖經】下,所寫的是一個沒有「我」的時代,因為那個時代裡不能有「我」,要依附在群眾身上,要使用的是權威的語言。
新世紀下的台灣政治裡的傳統政治人物,他們的語言裡,好像也沒有「我」,有的也是別人的目光與別人的讚賞。
希望有一天,我們的政治人物可以不要將我們的政治搞得像是神鬼大戰,不要急著道德掛帥,不要為的就是別人的眼光,而就是真心誠意地了解自由的價值,一種不浮誇喧囂的政治。那麼,高行健的文字中的普世價值,將不只是為中國文學開出了新路,也為台灣的政治指出了新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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