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燕姿笑容 讓人最快樂】
除了對「最」這個字，有點遲疑之外(如果寫成「第二」，那我就不遲疑了)，其它完全同意。這是幾天前在中時的娛樂新聞上看到的消息，其實，只要稍微受過一點社會科學的訓練，就會知道這篇報導的問題。不過，既然就只是這麼簡單的方法論上的不足，這篇文章的重點，也就不在於只是討論方法論而已，而是更進一步地，討論二個問題:台灣的「批評」的生態，與「批評」的二個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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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孫燕姿笑容的報導，是這樣寫的:
記者梁岱琦/台北報導
當大家被 SARS 弄得人心惶惶之際，誰的笑容最能令人覺得快樂？答案是孫燕姿。
MTV 網站的「 MTV FRESH 網路流行大調查」，針對孫燕姿、 S.H.E、楊千嬅和徐若瑄四組女藝人，開放網友票選「那一位的笑容令人覺得最快樂」？經過兩周的投票統計，孫燕姿以四萬多票，高達 52% 的得票率勇奪第一。現在並不是孫燕姿的宣傳期，四組藝人裡她近來的曝光算是較低的，但孫燕姿開朗、陽光般的笑容深植在歌迷心裡，從 4 月25 日開放票選起，一直到5 月 8 日止，孫燕姿的票數始終遙遙領先其他的「候選人」，證明在 SARS 陰影、心情低落下，孫燕姿的笑容最能帶給大家快樂。
剛結束居家隔離期「出關」的 S.H.E，活潑帶點無厘頭的笑容，也深受歌迷青睞，快樂指數達總票數的 22%，雖不及孫燕姿，也有不少的支持者。有「大笑姑婆」之稱的楊千嬅，也取得了 14% 的得票率，其中票數最戲劇化的要屬徐若瑄。徐若瑄「卡哇依」的笑容，在第一周並未引起網友的注意，但隨著她的緋聞不斷見報，票數也呈倍數成長，只可惜無法超越孫燕姿和 S.H.E，她與楊千嬅一樣，都只拿到 14%的得票率。
日本泡沫經濟崩盤時，酒井法子曾以她甜美的笑容，風靡日本人，當時酒井法子並被視為幸福的象徵，她的笑容帶給陷入經濟困境的日本人許多溫暖。而當台灣人民在 SARS 的威脅下，感到恐慌、失望時，孫燕姿自然、不做作的笑容，最令人感到快樂，就像當時的酒井法子一樣，帶給網友、歌迷振奮的力量，「 MTV 新掀貨」也將於 21 日播出的節目裡，解讀這次的票選結果。
【2003/05/13 聯合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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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燕姿確實不作做，真的自然。看了幾張孫燕姿的MTV，有關她生活、感情的消息，直覺得說她不做作、自然，說她的笑容迷人，都是真的。
但要注意的是，社會科學的科學性，重點並不在於真假，而在於如何論證，沒有清楚、充分的證據，與完備的邏輯，就算說的是真的，那也不是社會科學。
我並不懷疑，而且完全同意孫燕姿的自然與可愛，但問題是這樣的一篇報導，讓人覺得這不是新聞，而是一篇廣告，或者是唱片公司行銷策略中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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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的笑容讓人覺得最快樂?」這樣的一個問題，根本是不可能存在的。因為這個問題，可是比「那一個國家的食物讓人覺得最好吃?」一樣主觀，很難做客觀的量化分析。小羊在巴黎好幾年，還是覺得台灣的六和夜市才是人間美食天境，法國美食就是要好吃，也要在台灣才找得到。而且，討論到笑容，這可以食物更主觀了，對小羊來說，全世界笑容讓人覺得最快樂的前三名，是小貓咪、小貓咪、與小貓咪。
其實，我也並不想就此，因為研究對象的「主觀性」，就認為這樣的討論無法進行。實際上，我們甚至得承認，社會科學(甚至是自然科學)，永遠都逃不過「主觀」的部分。行為研究的量化，自有它在社會科學上的意義，「誰的笑容最美?」也許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選擇，就如同「誰最有資格當總統?」一樣，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選擇，但這並不代表了說，不同的人，對不同的總統候選人有偏好，所以就不用、不能去選出一個總統出來了。
因此，是的，我們有可能，還是可以，提出一個社會科學的研究，討論「誰的笑容最讓人覺得愉快?」在這樣的研究目的下，研究設計將會如何進行?其實，這個問題就是社會科學最核心的問題:「怎樣的研究設計，可以有效地證成研究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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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小羊提出來的研究設計，那麼研究方法會是:
請問那個人的笑容最讓人愉快:
1、小貓咪。
2、小羊。
3、寄居蟹。
4、本站站長。
5、本人要像大白菜一樣，高舉雙手裝笨不答。
我想根本不用做問卷，答案就出來了。也許這樣的研究設計很好笑，但也不會比報紙上的另一個研究設計好笑到那裡。
為什麼選那幾個人當選項?這絕不是說，在人群、明星中，找出幾個選項，是不可能的，因為量化研究總是選擇題，開放填空的研究方法，不只是得要用質性的研究方法，而且成本大很多。如果沒有找出幾個選項，給人去選「誰的笑容最讓人愉快?」，十個人恐怕會有十一個答案。
於是，問題是:「怎樣選提供出來的選項?」其實，方法也就跟，怎樣選出「總統候選人」一樣，需要的是「達到具有代表性的意義的制度性設計」:政黨推薦也好，選舉人多人人的連署也可以，總之，需要有一個具有代表性的制度設計，找到這些選項。
因此，我們會問:「孫燕姿、S.H.E、楊千嬅和徐若瑄」這樣的選項，是正當的嗎?
如果說這樣的選項不正當，為什麼還可以推出去說，因此:「孫燕姿的笑容最讓人感到愉快」，進一步擴大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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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恐怕這個世界不會有人像我這樣嚴肅，或者無聊到如此去檢討娛樂新聞了。不過，如果這不是娛樂新聞呢?是其它公領域性更強的政治新聞、社會新聞呢?或者，如果這不是沒受過專業社會科學訓練的新聞寫作，或是胡扯習慣了的政客煽情的演說，而是正式的學術性文章呢?
我得這樣說，學術性文章犯了這些研究設計不嚴謹、過度推論毛病的所有皆有。不過，我也得這樣說，非常幸運的是，絕大多數人不會看學術文章，這種謬誤的討論，影響的層面，不會比過度媚俗的政客與劣質的新聞，對台灣社會的影響來得大。
「駙馬與公主是否有上班?鄰居則笑說:不清楚...」中天新聞連上中時電子報的稿頭上這樣寫著。
這樣的寫作與用詞方式，謹守了記者的倫理嗎?為什麼這樣的問題，要去問鄰居呢?鄰居的「笑」，是什麼意思?記者怎會知道呢?
如果有個問題這樣問我:「這個世界那個國家的記者最白痴?」我想，我可能會「哭」著回答。
註:
1)、圖是Emile Durkheim (1858-1917)。當代社會學三大家之一。他的【自殺論】，可以說是就社會科學統計方法上的奠基之作。
2)、其實，這篇文章本來要寫的，倒不是那麼多在方法論上的討論，而是在態度上。寫的那個方法論的討論，其實只要要簡單學院訓練的人，都可以不用提醒就懂的。我要談的，是一種態度:就是立場支持、結果同意，但科學研究的重點，是在過程。過程的論證有問題，要接受個意見，總是讓我會有點遲疑。舉了孫燕姿的例子，就是這個目的。
3)、在這一系列的文章裡，寫這篇文章，想要呈現科學研究所強調的重點，是在於論證的過程。而也要從這樣科學的立場，回頭檢討那些政治人物對於SARS的發言。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