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接近十點,我到了艾曼紐二世紀念堂(Mon. Vittorio Emanuele II, 義大到統一之後首任國王) ,左邊則是卡比托山(Campidoglio),沿著16世紀米開朗基羅設計的坡道階梯,就可以進到廣場。廣場中央的雕像是馬可奧來里歐皇帝的騎馬銅像,正面文藝復興式的建築物,則是參議院大廈(Palazzo Senatorio),現在是羅馬市政府所在地;右側的建築物叫保守宮(Palazzo dei Conservatori),是一座擁有許多珍藏的博物館;左側是1654年完工的新宮(Palazzon Nuovo) 是世界首座公立博物館。
站在這廣場的中心,好像就是羅馬城的中心,而皇帝銅像、文藝復興的建築,議會、市政府,以致於是世界第一個公立博物館,種種意像,很容易就將人帶到了馬基維利寫作【君王論】,現代世界萌芽之初的義大利……王國之間的爭戰,共和國的理想與教會之間的鬥爭,作為一個國王,必須同時是獅子,又是孤狸。馬基維利所處的時代,在這塊土地上,有全世界的目光。
而剛好的是,當我在這紀念堂時,也有場節目結束了。許多的記者繞著個人,燈光打在個男人身上,也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義大利文聽不懂,又只是剛好來到了裡---那男人不是馬基維利,而不斷打過去的閃光燈,我想再怎樣熱烈,也不會透過CNN的鏡頭,再聚集了世人的眼光。對照著這帝國的光榮,我們所在的這裡,倒像是個「命運交會的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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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是「命運交會的城堡」呢?
離開台灣的前幾天,唸了第三維也納學派,意義療法的創始人,法蘭克醫生的自傳,【意義的呼喚】; 另外,也為了四月份在英國的學術研討會,有關台灣的民主化,而找了許多需要的資料。
「生命,總有它的意義」。法蘭克醫生,一個經歷二戰納粹集中營,而身邊親人幾乎全數死亡的猶太人,在浩劫之後,仍然這樣說。他沒有否定上帝,甚至更挺身為德軍戰犯辯護。因為,「生命,總有它的意義」。
站在這「城堡」的中心,又有什麼樣的意義?離開了台灣總統大選的喧嘩,站在這近代歷史的起點,這十多年來的台灣民主化,又顯現了怎麼樣的意義?我是一個拿起塔羅牌,誦唸了魔術的口訣,站在城堡高處指引著未來的巫師,還是將城堡關起來,用冰冷的律令維持著秩序的公務員?台灣的民主化,是特定菁英高明的政治手腕下的成就,還是各部門許許多多不知名的人們的累積?
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我在城堡裡,其實並沒有想那麼多,沒有想到要去回答一堆怪怪的問題,然後像是公務員一樣地引經據典地交作業。生命,總有它的意義,不過得到這意義的方法,卻不是用二分的方法去逼問它。
城堡立處於命運交會的所在,而我們的生命也是。
註:圖是Franz Kafka (1883-1924),捷克籍作家。他的作品,【城堡】寫的就是人的存在面對國家體系的無奈與荒謬。在寫這篇文章的時候,一開始就想到卡夫卡這本書,但那是很久前唸的,就只有種感覺,很糢糊的,卻不太懂作者想表達什麼。後來有機會與朋友提到這本書,會漸漸有新的感受……現在寫下來,又有新的體會。
就用佛家的「緣」,或者是「念」的概念。很多經歷過的事,實際上並不會當下就結束了,它們會在生命裡留下痕跡,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遇到的人,心裡有什麼念頭,會沉澱下來,然後會在生命中的某個時候,跳現在我們的眼前,而可能我們還不知道這樣的念頭早就在腦海裡,所以會成就特定的緣份。
「生命,總有它的意義」。我還記得大學時,到了桃園某間寺廟裡打了佛七,誦經、唸佛、打坐,師父幾乎不講經,我們依著寺裡的作息,做我們自已的事,那幾天之間,好像沒跟什麼人說話,做自已的功課。說「生命,總有它的意義,卻不能去逼問它」,其實更多想說的,就是種頓悟的經驗。每個人都有他自已的功課,他自已的問題,一種別人沒有辦法代他回答,甚至機緣不到,自已也不能回答的問題。日常生活,我們總是太多事,被太多的瑣碎圍繞著,忘記了許些問題,更別想說能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
卡爾維諾寫【命運交會的城堡】,他就用了塔羅牌,一種看起來完全機率的事,來寫在一個城堡裡,命運交會的一群人,他們的故事。機率與命運,二個象是對立的事,卻在卡爾維諾的小說裡,巧妙地連在了一起。我一直不相信算命,但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有種「不可知的秩序」,寂靜的世界裡,我們面對自已的時候,那不可知的秩序,會透出幾條線索,指出這個世界是個統一,而在那,將人與人,人與世界,人與未來之間的關係,會突然之間清楚了起來。
而我討厭公務員,因為就是他們建立起了許多的規則,用各種的煩瑣,將這世界的統一割開了,是那些公務員,在這世界解魅、理性化的過程裡,打造了許多以所謂「一般化」為藉口的標準,設下了人,清楚的個人,與那不可知的秩序之間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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