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找上門．秋人
「欸，幫我吧。」
我站在廚房的茶水區，邊從玻璃壺倒出剛泡的玫瑰茶，邊覷著背對著我、坐在沙發上看書的你。
沒有即刻的回答，你拿下眼鏡，那是你正在思考的模式。
「你有聽見嗎？」
「聽見了。」你重新戴上眼鏡，卻把書合上。「也給我一杯吧。」
我又倒了一杯，用很不浪漫的馬克杯裝著，走到你面前遞上，就在長毛的地毯上坐下，整個人縮著，兩手捧著大大的馬克杯。
「因為秋天嗎？一臉寂寞。」你的聲音帶著笑，一隻大掌很習慣性地放在我的頭頂上。「這樣可不行，妳太容易受影響了。」
我聞著讓人放鬆的香氣，緊繃的肩膀也漸漸放鬆。
「我真是任性啊。」是了，我真是一個很任性的人，誰會受得了我？
「嗯，真的很任性。」
我回頭睇你，笑笑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來在諷刺人。
「不坦白的小女生，妳什麼時候才會長大？」
「要你管。」
「妳不就是來要我管妳嗎？」
我悶悶地抿直唇，開始覺得自己在自掘墳墓，還給自我調適－－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上班族，又不是成天在外面跟人做廝殺的企業顧問，輸你是應該的，沒什麼好在意，別放在心上、別放在心上……
「妳正試著別在意我的話？」
這傢伙是神算嗎？怎麼猜得這麼準！
「都寫在臉上了。」
馬上摀住臉，我現在就想去整型，最好整到你什麼都看不出來。
「妳說，妳這次又要來求我什麼了？」
拉下我的手，你靠得很近，不緊不鬆地牢牢抓住我的兩隻手，仔細地盯著我臉上的表情。
「呃，我突然覺得那不是一個好主意……」現在後悔應該來得及。
「說來聽聽。」
「不要吧？」我一定會後悔說出來！
「我很堅持。」
我試圖掙扎了下，發現你無意放人後，我心灰意冷地放棄反抗－－反正一定會輸，還不如乖乖束手就擒比較好。
「這次又是要我幫忙寫企劃報告？還是妳把主管惹毛，又要換工作了？」
都不是，真是遺憾，原來也有你猜不準的一天。我忍不住笑出來，只為這個念頭而已。
「猜錯了啊。」你沒有一點窘迫的表情，只是偏頭看我。「難道妳又惹出更大的麻煩嗎？」
「才沒有！」別說得我好像是麻煩製造機。
「喔？那就說來參考一下，妳又做了什麼偉大的事。」
我笑聲漸歇，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已經幾歲了？」
「妳幾歲我就幾歲。」
「但你是人人搶手的單身漢，我卻已經步入乏善可陳的老女人階段。」明明歲數一樣，為什麼會差這麼多？我發現這個世界果然很不公平。
你挑挑眉，口吻有些訝異。「我倒是不知道我有這麼搶手。」
沒有自知之明的傢伙！我恨恨地瞪一眼過去。
「原來妳這麼乏善可陳啊？」笑意藏也不藏地顯露著，似乎頗感興趣地上下打量著我。「認識妳十幾年，第一次聽到這種見解，我非常意外。」
沒錯，從小學、中學、高中、大學、研究所……我們幾乎都很詭異地唸同一所學校，這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巧合常常讓我從夢中驚醒。
「你以為我願意啊！」
「妳還沒說，妳大老遠跑過半個台北來找我是為什麼？」
啊，對了，我差點忘記。「我、我記得……你現在沒有女朋友吧？」
你眨了下眼，鬆開我往後靠進沙發，兩手環胸。「沒有。有什麼問題嗎？」
「如果我幫你介紹一個你一定會拒絕不了的類型，你沒道理會拒絕幫我騙我爸媽說我有男朋友吧？」
「聽起來不錯。」你的表情冷靜沉著，淡淡地繼續問：「由誰來擔任妳的男朋友？」
我一臉期待地瞅住你。「當然是你啊！」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有人會懷疑的不二人選。
「然後妳再把我甩掉，介紹別的女人給我？」
「是你把我甩掉，我再介紹給你。」
你翻翻眼，伸手捏我的臉。「妳這個人腦袋到底在想什麼啊！」
「當然是想解決問題的方法啊！」我用力想扳開你的手，卻徒勞無功。「很痛耶！快點放手啦！」
「我有一個更一勞永逸的辦法。」你不放手，反而捧著我的臉逼近，露出那種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笑容。
我心跳漏了一拍，愣愣瞪著你在瞳孔中放大的臉。「什、什麼辦法？」
「就是這樣－－」
啊？啊啊啊啊！眼睛瞪大再瞪大。
直到好久好久以後，我猛然從震驚中回過神，已經穿著結婚婚紗，在親朋好友的公證下簽名蓋章，爸媽正式脫離麻煩根源的我，接手的傢伙正是－－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顫著聲音，不敢相信你所謂的一勞永逸就是用這種方式解決。
你轉過頭，拉正領帶，順便替我調整頭紗。「這樣最好了，不是嗎？」
「哪裡好了？」開心的只有你一個吧！
「難道妳有想嫁給別人嗎？」
我直覺地搖頭。「這倒是沒有……」
「那麼，嫁給我有什麼不好？」
「呃。也沒什麼不好……」起碼要找你解決問題時，很近。
「所以，妳還有什麼要辯駁嗎？親愛的老婆。」
沮喪地垮下肩，我的表情絕對很像被架上死邢台的人。「……沒有。」
「妳準備好了嗎？」
看著你很優雅地挽住我的手，我有些想哭。或許，我真的還沒有準備好，但只要有你在，我應該就沒有問題吧？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嗯，我準備好了，老公。」我還是好想問一件事。「為什麼你會想娶我？」
你偏頭笑了。
「我是一個生意人，而妳這個顧客已經麻煩我很久很久，我當然可以要求兌換實質的感謝，才不枉我過往數十年的投資。」
「你沒發現你投資失敗嗎？」我很懷疑你的眼光，竟然會選擇一個麻煩來投資未來。
你牽著我往門外走。「不，我很成功。」
「哪裡有成功啊？」請轉頭看一下投資的成果，你會想哭的。
「因為妳沒有愛上任何人。」
我微微一怔。
「因為妳有事一定會找我。」
我又是一驚。
「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個陰險又狡猾的商人！我瞪住你，你也回頭看我。
「我非常滿意這個投資成果。」
「你有沒有想過我的看法？」
「說來聽聽。」
甩開你的手，我很氣勢萬千地說出來：
「我、不、想、嫁、給、你、了！」氣死我了！這個傢伙。
你笑咪咪的，一點也不以為杵，轉頭望向門口，溫文有禮地出聲：「爸，媽，你們怎麼進來了？」
我跟著轉頭看過去，只見爸媽用一種驚恐的眼神瞪著我，連忙衝過來把我塞進你懷裏，直往外推。
「爸？」
「貨物既出，概不退回。」爸驚慌地握住你的手，一臉同情。「女婿，以後你就多擔待了。」
「我了解的。」
你了解什麼啊！我一臉怒火。
「媽，妳看爸啦……」
「女婿，麻煩你快點把她帶走，不用常常回來，我們不會牽掛她的。」
「我明白的。」
你又明白什麼啊！我氣得說不出話來。
在眾人的目光下，只見一個新娘被人架上車，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後面灑水、放鞭炮的感覺，像是在送走煞星一樣。
「他們幹什麼這麼急啊？」我喃喃低語著，心裡很不平衡。
你笑聲低低。
「還笑！」我是新娘子耶！
「這樣才好。」你笑眼盈盈，握住我的手。「妳就是我的了。」
哼，現在才開始甜言蜜語。我悶悶地轉頭，酸酸的說：「別忘了，你接手的是一個超級大麻煩。」
「沒關係，我已經很習慣了。」
「你－－」
還沒罵完，就讓你傾身竊去一個吻，只能愣愣地張大眼。
「我專屬的麻煩。」你一點也不以為意地笑著。「妳還有什麼要申訴嗎？」
深深吸一口氣，傾身回吻你的唇。
「我認了。」
聞言，你勾起很溫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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