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牡丹開】。秋人
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
纖纖擢素手,札札弄機抒。
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迢迢牽牛星,佚名。
夾在古詩十九首裏的一段愛情,彷彿每默誦一次,就為這段愛禱告一次──我不得不欽佩妳的浪漫說詞,但還是不太喜歡回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跟妳討論中國情詩的奧妙。
「丹丹,妳禱告完了嗎?」我好餓。
妳緩緩抬眼,然後嚇了一跳,急忙推了推臉上厚重的反光眼鏡。
「妳剛剛忘記我了?」
「沒……沒有。」非常心虛的向右轉開臉。
我輕吐口氣,堅持把妳的臉硬轉回來。「妳只要一開始說謊,眼睛就水汪汪,還想騙誰啊!」
「每個人都相信我啊。」妳的表情就像這是一個致命的大絕招般,沒有道理我不上當。
牙森森的一咧,狠狠捏了妳的臉一把。
「好、好痛啦!快放手~」
「把我當什麼人啊?以為我跟別人一樣好拐好騙啊?」我哼一聲,實在不敢相信妳居然將我列為一般等級的人物。
「小牧,你生氣了?」
「非常生氣!」
「那、那我織的圍巾你一定不想要──」
「誰說的!」一把搶過妳正想塞回大包包的玩意,我瞪了好一會,才確定它就是妳說的「圍巾」。
妳眼睛一亮,整張臉都泛出光。「你會圍嗎?」
「我、我當然會……」會收在衣櫃最底層。
「太好了!」妳露齒一笑,像鬆了一口大氣。「我織了一整個冬天,本來以為寒流你會用到的,結果你卻出差,到了春天才回來……我好擔心你會不用的。」
這麼溫暖的天當然不會用!「辛苦妳了,我會好好珍惜的。」妳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替我織這醜玩意呢?是不是一邊想我?一邊傻笑?一想到這裡,我就忍不住覺得妳可愛到讓人心疼。
「小牧。」
「嗯?」
「你去國外的時候是不是很忙?」
「大部分是,有時差,睡得不是很好。」
「睡不著的時候,你可以打電話給我啊~」
我挑眉,瞧著妳扭捏的表情。「妳等我的電話?」
「我、我沒有特別等啦……只是覺得,你也許會有話想跟我說。」妳笑了笑,卻感覺愈來愈沮喪,連落地窗灑進來的陽光都失了溫度,將妳整個人化成幻影。
「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銀河的水色既清又淺,而我們相距多麼遙遠呢?──隔著一個太平洋,繞過換日線變成兩個世界,我們的距離不過是幾千公里,為什麼卻如此遙不可及?
妳眨著眼,望住我拉住妳披洩在纖肩上的柔細長髮。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只是那麼一條淺淺的河水橫隔中間,卻使得我們無法面對面說話,只能深情脈脈,相望無語──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太平洋阻隔,卻像阻斷了你能對我發出的聲音,叫我只敢靜靜守著夜夜不曾響起的電話。
「小牧?」
「全世界,只有妳可以這樣叫我。」
「咦?」妳睜圓眼,水汪汪的,藏在鏡片下那雙會說話的大眼,只有我的倒影,一直只有我一人。
「我不會講好聽話,丹丹。」從認識到現在,甚至沒哄過妳半句。「但不管我人在哪裡,只要妳需要我,妳盡管任性都不要緊。」
「小牧……」妳握住我捲繞著妳長髮的手,低眼勾笑。「這樣好不像你喔,怎麼會突然說這種話,讓我覺得太幸福了,不像真的。」
「丹丹,妳這樣說好像我是很失責的男朋友啊~」
「但你下飛機第一個想看見的人一定是我,對不?」妳漾開笑,眼角夾著水光。「無論多晚,你都會很霸道的把我挖起來,甚至要我去機場接你……都是你因為第一個想見的,是我。」
「我有那麼噁心過嗎?」我蹙眉,抽手抹掉妳眼角的淚,那看了實在很礙眼,妳還是呆呆的、傻愣愣的,才是最可愛的。
「喂!我是很正經在跟你說!」妳鼓起臉頰。
「我也很努力想告訴妳,我餓壞了。」為什麼要忽略呢?很重要啊~
「不要在人家還在感動的時候講吃飯,很煞風景啦!」
「妳的感動可不可以等我吃飽了再繼續?」
「談戀愛哪有暫時的!」妳咬牙切齒,剛剛僅存的感動完全消失。「你到底愛不愛我?」
我轉了下眼,漾開笑。
「我養妳一輩子。」
「騙人!」妳指住我的臉,像抓到把柄似的低叫出來。「你絕對又在捉弄我!絕對是騙人的!」
「我會對妳好一輩子喔,丹丹。」
我繼續笑,看著妳的臉愈來愈紅,才滿意的低頭開始用餐。
「不要馬上就吃東西啦!」好沒情調~
我會一直對妳好,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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