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片薄薄的木板牆,我躺在床上捱在牆邊,看著天花板。
聽著她,在哭。
數不清是第幾次了,總是在半夜裡,莫名其妙轉醒後,
聽見她講了幾句氣話,再見也沒說的,便掛上電話。
然後在床上縮成蝦米狀,捱著我們之間的隔閡,開始痛哭。
會一起共用這層樓,純粹因為朋友的朋友的朋友那好幾層的關係,
一個進來、一個出去、一個介紹、一個轉租,複雜地不確定誰是二房東。
於是我們只是偶然在客廳或走廊遇上時,點點頭、微微笑。
連看電視都客氣地問聲:「我能不能看新聞台?」
可是,我總是,在她傷心落淚時,醒來。
聽她的淚水,聽她的抽泣,聽她的不悅,聽她的後悔,聽她的付出。
可是掛上電話前的通話方,不懂,不聽,不解,於是掛上,於是離開。
她開始瘦,以往合身的褲子鬆垮在腰際。
她吃不下,看電視不再搭配大量零食。
她不笑了,我在牆邊聽不見她的輕快。
她怎麼了。
我透過好幾層關係,找到她房間的二房東,
對方只簡單說:「讓她哭一哭就沒事啦!」便掛上電話。
我開始在那片木板牆上寫字。
她突然轉醒,發現臉上全是淚水,想起方才的夢境,開始低泣。
我寫。
她聽著音樂,唱者的聲音靈魂飄散,觸動她心底某一塊,她雙手抱膝坐在椅上,哭起來。
我寫。
她跟家人通話,裝著愉快的聲嗓,卻掩不去左胸殘破的悲哀。
愉快,但流淚。
我寫。
那個男人沒再打電話來。
她失魂落魄,氣溫在天黑之後驟降,她在下午開的冷氣,
客廳冷冽有淡淡的白煙,卻渾然不覺坐正在電視前面。
我敲敲桌子喚她,她轉動僵硬的脖子,發現是我,
緩慢地找著搖控器,輕輕放到我手上。
又似一抹幽魂,飄回她的房間,悄悄帶上門。
我在木板牆上劃起正字來。
這是 2007/05/23 01:34 ,她哭了。
這是 2007/05/26 15:45 ,她哭了。
這是 2007/05/28 04:32 ,她哭了。
這是 2007/05/31 07:28 ,她哭了。
數不清是第幾次,她講了幾句氣話,再見也沒說的。
卻也沒機會再說再見,卻也沒機會再說氣話。
她哭,她只能哭。
無病呻吟,因為她做不了什麼。
我來。
我來幫她紀錄。
一滴一淚,我為她記下時間,一字一句,我為她記下理由。
一分一秒,我陪她度過,一舉一動,我聽聲辨位。
隔著一片木板牆。
她,在哭。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