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h購物| | PChome| 登入
2004-08-02 10:41:24| 人氣3,174|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生命的大玩偶--黃春明(轉載)

推薦 0 收藏 0 轉貼0 訂閱站台

轉載自遠見雜誌/作者:成章瑜

前言:黃春明小說《兒子的大玩偶》,最近被評為台灣小說一百大;而現實生活中,他卻失去了愛子國峻。人生如戲。從年少青春的台灣,寫到白髮蒼蒼的台灣,寫了半世紀的黃春明,寫實筆調記錄的生命吶喊以及悲天憫人的黑色幽默,即使在最深的絕望中,總有一抹天光。

火車東行,早春太平洋的波瀾依舊澎湃。

宜蘭火車站前迎接來客的黃春明,兩手環抱,穩穩地像個巨大門神。

雨後的中山公園,離火車站不遠的宜蘭演藝廳樓上傳來的鑼鼓點,有蘭陽戲劇團,有吉祥巷工作室的黃大魚兒童劇團,黃春明說著角色,來段唱腔,不時罵一下樓下拿了老人年金,在樹蔭下聚賭的老人。

黃春明是台灣國寶級文學大師。台灣1960到1980年代最重要的作家,寫實主義記錄的生命吶喊,是黃春明的動人心魄;1973年他大腿夾著攝影機,騎著摩托車拍出的《芬芳寶島》,也開啟台灣紀錄片的先鋒;1998年獲得文壇最高榮譽的國家文藝獎。

黃春明1956年開始寫作,從1960年代台灣農村社會自卑又不屈服命運《看海的日子》中的白梅;到1970年代的經濟殖民悲歌《蘋果的滋味》的江阿發;一直貫穿到1990年代《放生》中尿失禁老人火生仔。寫了近半世紀的小說,從青春台灣,一直寫到老年台灣,一幕幕的社會寫實,搶著擠進黃春明的小說世界。

「父親總是關心人在社會裡的狀態,人心的變動,人的尊嚴與價值,」大兒子黃國珍說;「他關心的,是人家不寫的,寬廣世界照不到的角落,」《聯合文學》總編輯許悔之說。

*文人的焦慮

看著台灣日益高齡化的社會,慘綠蒼白的童年,和資本社會中日益淪陷的靈魂,不論是和環境明爭,或和時間暗鬥,六十八歲的黃春明急著,罵著,像太平洋的波濤。

很會說故事的黃春明,有著一頭貝多芬式的大捲髮,只要他一興起表演起來,活脫脫就像一個天生的大玩偶。

黃春明一下子學小麻雀,一下子學青蛇打情罵俏,說起自己的祖母打赤膊晃著奶子追打自己的樣子,古早女人的強悍,活靈活現。

但是嘻笑怒罵後,台下的黃春明卻很沈重。

見證1960年代台灣農業社會自然經濟的解體,寫到1970年代殖民經濟的矛盾,再到1980年代城鄉拉鋸中被犧牲的老人與小孩,時代變遷中的人、自然、土地、社群,黃春明的作品中始終呈現文人的焦慮。

作家最重要的是思想性,「要看人性,看社會,看時代,」黃春明說。

從小看俄國小說家契訶夫(Chekhov)和中國作家沈從文作品長大的黃春明,有著大時代知識分子的血液,透過不斷的自省及批判,要發現社會的真實。

在《看海的日子》中,白梅可以是最低下的妓女,也可以是最崇高的母親;在「恆春夜遊」紀錄片中,記錄的不是恆春美麗的風景,而是嚴酷的生活中,製做芎麻不小心被截肢的男男女女。

每個東西背後都有一個重要的concept(理念),黃春明要透析的不只是事實,更是事實的背後。

今天,即使已六十八歲的他,可以在總統府中,高聲批評政治讓文化去中國化;寫詩批評當道,一池蓮花綠化後,變成聒噪的青蛙;而唯物主義市場經濟的結果,連蘋果的滋味都可以永遠不爛。

感時憂國的黃春明,有文人的焦慮,更有文人的批判。一下子用戲劇借古諷今,一下子用小說探看人心,黃春明就像大玩偶一樣,毫不隱瞞地表達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良心,讓黃春明總是馬不停蹄。寫小說,拍紀錄片,拍電影,做兒童劇,做社區營造,做地方戲曲,「一種生來的使命,讓他總覺得時間不夠,」大兒子黃國珍說。

*寫實的眼睛

1935年出生在宜蘭羅東的黃春明,八歲喪母,由祖母帶大。對黃春明來說,生活就是小說。生活裡的人事物,他總是可以有血有肉地寫在你身邊。「每次都是故事推著我走,」黃春明說。

在小說世界裡,只要抬頭看看天花板,他腦筋中就出現與大水搏鬥的青番公,福蘭社子弟班的鼓手紅鼻獅仔,甚至保安街的妓女白梅,一一報到,趕也趕不走。

宜蘭的風土民情,客家村的三山國王廟,三星鄉報大水的大水帽、雄蘆啼,早稻才有的草螟猴,《看海的日子》中北方澳的紅頭蒼蠅,都是活生生的小說成員。

麥克風的蘭陽第一聲,就是天剛亮收的「腐……喔!」;「夜晚的來臨就是最後的開始,拜倫也來了;十點半最後一班火車,潺潺水聲,叮叮噹噹,襯上『唭鏘唭鏘』規律的火車回家聲音,在宜蘭往羅東的濁水溪下。」黃春明做的廣播「蘭陽素描」,也可以美得像詩一樣。

黃春明的文字,有色有味,有表有情。讀起來就像瞬間到了宜蘭,吸一口氣,就可以聞到瀰漫著稻香和大地的氣息。「文學沒有根是長不出來的,」發掘黃春明的《文學季刊》總編輯尉天驄說。

生命的豐富,讓黃春明的文字可以先聲奪人。

*生命的吶喊

在黃春明的作品中,總是聽得到一種生命的吶喊。

失怙的自卑,讓黃春明從小十分反叛。路見不平,可以從學生打到老師,從妓女保鏢打到士官長。撥開花白的捲髮,右額上至今仍有刀痕。

在拳頭及退學中長大,黃春明也從台北師範念到台南師範,一路「流亡」到屏東師範,「我也是『流學生』,只是不是那種『留學生』,但是屏東再下去是巴士海峽,校長說那裡可沒有師範了喔!」

因為不平,在黃春明的小說中,對市井街頭的小人物的辛酸命運,總有一種奇特的階級情感。

他筆下化身的小人物,眾生平等,連妓女也有希望;劇本沒有主角,因為人人都是主角;即使是愛情,沒有人或妖,只有真與假。

愈是小人物,黃春明愈能體察到「面具」下的生命吶喊。《兒子的大玩偶》中的坤樹,畫上小丑妝掛上廣告牌,在艷陽下討生活;到《兩個油漆匠》中的阿猴和阿力,在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摩天大樓塗畫廣告,賺取微薄工資。

愈卑微愈有生命力。現實生活中的黃春明,做過水電工、賣過便當,為寫小說也丟過好幾個工作。「現實很殘酷,因為現實是每分鐘都咬住你的,」他說。

寫實力量,讓黃春明把人生原原本本的寫出來。

*人心的桃花源

黃春明堪稱是台灣社會寫實文學的大將,但在現實中,「我知道我改變不了這個社會,」黃春明說。

寫過四十一篇小說,寫過上百萬字的劇本,但文人是寂寞的。在黃春明的小說、戲劇裡,或明或暗的總是出現苦悶的象徵——黃春明式的桃花源。像黃大魚兒童劇裡的「小李子不是大騙子」,準備寫的諷刺小說《黑色桃花源》。

近幾年投身兒童文學及劇團、投身歌仔戲新生、甚至幫家鄉做社區營造,明知這些都是非主流的舞台,黃春明可以拋棄小說的黃春明,自己為自己鼓掌。

「我知道社會就是要這樣做,不管人家怎麼想,我就去做,」他說。

「因為文化人有原罪,人生這麼苦,就是這麼苦才要自己想辦法改善,」與他相交三十年的攝影大師阮義忠解讀。

作家的哀愁,不在生命老死,在理想的貧乏。在創作中,黃春明總是為悲慘的命運帶來些許救贖。

文人也是阿Q的。黃春明要自己塑造桃花源。「先在自己的心裡有桃花源,外面就有桃花源,」他說。

黃春明始終相信人心是塑造出來的,就像文學可以形塑人生一樣。

桃花源其實在我們心裡。小說《黑色桃花源》,一個很會說故事的騙子,騙大家他去過桃花源,那裡有多美多好,結果弄假成真,大家不但相信,還照著他說的藍圖做,結果真正建成一個桃花源。

在黃春明的人生劇本裡,歲月不會催人老,只有放棄理想,靈魂才會枯槁。

*一個父親的愛

「人一笑,就換上帝思考了」。黃春明最喜歡這句話,這是兒子國峻寫的,至今還貼在書房裡的魚缸上。

黃氏的作品風格,一針見血的黑色幽默,也遺傳到了愛子身上。

但命運是矛盾的。面對愛子黃國峻驟逝,真實的生離死別,黃春明一樣要笑,要換上帝思考。

在一片馨香的香水百合中,取名「嘻笑怒罵」的告別式茶會,一個父親的愛,不斷感謝像黃家菲傭任勞任怨的兒子,教人想哭。

生命是一種寬容與諒解

白髮人的勇敢,比白髮人的哀傷,更痛。就像《兒子的大玩偶》中已經卸妝的坤樹,為了搏君(兒子)一笑,再度粉墨登場。

作家的寂寞,黃春明知道。在給愛子國峻寫的《盲目的注視》序文一開頭,他就說「糟了,我的兒子是寫小說的……,」不明的預感,就是擔心兒子為小說殉情。

生死躲不過,但是生命要學習的,是一種寬容與諒解。這就是黃春明,即使在最深邃的悲傷中,逼視死亡都不會讓人絕望。

*文學裡的天光

一幅掛在宜蘭文化局裡黃春明的油畫「龜山島」,只見垂死的灰藍掩蓋了所有空間,只有右上角露得一點天光,微照著太平洋的海波;另一幅風行草偃的河岸草原,一望無際,風吹過,更顯寂靜蒼涼。

歲月讓黃春明的藝術表達愈來愈內斂。外在的黃春明的瘋狂像哪吒三太子,戲弄人心又像老頑童;但是內在的黃春明,他的詩,他的畫,又像劍不出鞘的得道高僧。

最近剛被香港中文大學翻譯為英文的《月夜的喜劇》,黃春明用池中的「碎月」,隱喻著人生的「歲月」。

都是因為雲朵爭著要抱,讓失手掉下來的月亮,變成碎月。但碎月竟輕地擊不出水聲,也濺不起水花,水塘破了,月亮碎了。

此時,詩興一轉,但嘆李白何苦,後頭趕上來的雲朵,早已把飄浮在水塘裡的碎月撈回天上。

文學的心跳,就像一道天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結,像佛洛依德一樣,只要面對面,終將化成一道光,」黃春明說。

一個時代結束,另外一個時代開啟,從青春寫到老年,強大的信念,一直為黃春明指引方向。

太平洋依舊澎湃,出了山洞的火車,跟著地標龜山島,平穩而規律的駛著。

原本沈入大海的太陽,一抹天光,又照在波濤上。

台長: 人間行腳
人氣(3,174) | 回應(0)| 推薦 (0)| 收藏 (0)| 轉寄
全站分類: 藝文活動(書評、展覽、舞蹈、表演)

是 (若未登入"個人新聞台帳號"則看不到回覆唷!)
* 請輸入識別碼:
請輸入圖片中算式的結果(可能為0) 
(有*為必填)
TOP
詳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