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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做見證造船業衰亡的一代

文/林玉鳳

 

                  看今屆澳門藝術節的本土劇場作品《匠木浮城》，離開劇場後久久也不能平復，很受感動。

          《匠木浮城》是個已經用了近一年時間發展出來的劇場作品。如果純粹從一個劇的質素來評論，這個劇有很多成就，劇本好、人物故事動人、演員技藝精湛，現場環境氣氛營造出色，舞台技術成熟等等，都可以稱讚一筆。可是，這個舞台劇最動人的，不是這些純熟的舞台劇元素，而且戲劇背後的角色所代表的一種精神，那個跟荔枝碗船廠息息相關的人物故事。

             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到荔枝碗船廠取景做攝影課的作業，那時船廠仍有造船，也有半荒廢的舊廠房，興旺興建和日落頹靡都在其中，壯麗而詭異。再次接觸荔枝碗，是數年前聽到人稱“小談生”的談駿業先生的一個講座，他說了澳門的造船業歷史，他如何在一個造船家族長大；演講的末端，背景響起梅艷芳的《似水流年》，和應着他說的澳門船廠夢如何延續的故事，印象很深，也就特別留意荔枝碗船廠的動向。

                前年船廠面臨被清拆的命運，幾次跟在那裏世代造船的朋友見面，聽他們說當年今日。然後，是一再地在船廠那邊，看到人稱“大談生”的造船師傅談錦全，近乎風雨無間的每天回到已經不再造大船的船廠，在中央一片還保有完好的大木樁的地方，架起了工作台，然後是一把風扇、一盞枱燈、一個工具箱，一個木刨、一片片木材，一個人做着那些曾經在澳門出海的大船的小模型。偶然他的兒子也會加入，兩個人專心致志，抓緊最後的一片空間、最後的一串又一串光蔭，用小船延續造船業的夢。那個鏡頭，就是澳門人很少流傳的工匠精神。

                劇本最動人心魄之處，是當你一旦領略了談氏父子的“硬頸”，那種無論如何都要努力延續、努力記錄的精神，你會突然發現，澳門已經失去了很多，我們錯過了很多，這一代我們曾經熟悉的東西，很快也將難逃煙沒、凋零、破敗，或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命運，此時，男主角剛好在哭着大叫：“我不要做見證造船業衰亡的一代！”是的，我們都不想做那一代！

  文: 原載2018年05月03日澳門日報「亂世備忘」專欄

圖: 澳門文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