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en chan…做飯給我吃嘛。」已經渡過了滿39歲的生日,卻還是偏愛選擇鮮豔色彩的衣著,而實際上適合的不得了的男人,正坐在上個月才重新鋪好的杉木質地板上,趴在透明玻璃的茶几上,有點撒嬌的對著ken說道。
雖然本人一點也沒有撒嬌的意識。
然而他們的交情也確實好到撒起嬌來一點也不違和的境界。
ken有點無奈的收拾起地板上散落的煙灰缸。tetsu住在他家已經快一個禮拜了,這一個禮拜他除了弄壞一台吸塵器,解體了一個擴大機,打破成套絕版的wedgwood其中一只咖啡杯,害他的貓壓力過大得圓形禿外…其他時間就是在他家的地板上滾來滾去。
ken很慶幸當初選擇了帶有暖氣孔的地板,讓tetsu不至在這個步入冬天的季節因為在地板上打滾而感冒;也懊悔因為這樣的緣故,家裡多了一個趕不走的座敷童子。
ken把一組七個的煙灰缸放到茶几上疊好,又繼續窩回沙發修改他寫一半的曲子,他不懂進度跟他一樣嚴重落後的tetsu為什麼可以一整個禮拜都不用工作?難道晚上會有小精靈幫他工作嗎……??
「ken chan做飯給我吃嘛…」tetsu像是跳針的唱片般,不停的重複這句話,一邊又把ken才收拾過的煙灰缸,以會讓人摔跤的方式,一個一個沒有規則性的擺在地板上。
「不要再玩啦。」ken用力的巴了一下tetsu的後腦勺,就像他學生時代常對tetsu做的一樣,再次把煙灰缸堆疊了起來。
這組煙灰缸是ken前年收到的禮物,純銅打造成鋸齒狀的盤子,像是一組可以互相收藏的俄羅斯木偶般精準大小共七個,依照大小順序堆疊起來,鋸齒狀的部份就成了刺蝟的尖毛,空隙的地方可以擰熄煙,把煙蒂塞在裡面,拆開的話就是大小不一的淺盤煙灰缸。
收納起來是煙灰缸,拆開還是煙灰缸,本身就是收納容器,這種充滿藝術玩心又實用的東西,讓ken當時收到開心了很久,即使之後收到新的煙灰缸,都取代不了銅太郎,ken幫小刺蝟取的名字。
這也是為什麼ken要像個老媽子一樣,不停的收拾tetsu的搗亂,有尖刺的銅盤擺在地上,不管是踢到還是踩到,都不是開玩笑的,ken可不想再次腳趾骨折。
「這個好好玩吶,你在哪買的?」tetsu說著說著手又不安份的伸向銅太郎了。
「這不是買的,是人家送的。」ken有點得意的說。
「喔。是誰啊?」
「yukki啊。」
「生日禮物嗎?」
「不是,他幹嘛送我生日禮物?」
「那要不然是…?」
「感恩節禮物。」
「啥啊?感恩節要送禮物嗎??」
「要吧…??」一直習以為常的事,在tetsu詢問之下,自己也猶疑起來了。
忘記從幾年前開始,yukki都會習慣在感恩節這天找ken一起吃飯。對方的說法是,因為家裡只有自己受洗,所以無法回家過節。但感恩節是基督徒的傳統節日,所以希望沒有信仰的ken,可以陪他吃一頓飯。
當yukki用著細微又帶點靦腆的聲音詢問ken時,ken雖然不大了解狀況,但還是馬上答應了。
畢竟不過就是吃一頓飯嘛!連這種小事也幫不了的話,算什麼兄弟?
不過從那年開始,就像是約定俗成的慣例般,yukki每到11月26日的晚上,都會邀請ken一起晚餐。而已經答應過一次的ken,自然也就這麼順理成章的,每年陪yukki過感恩節了。
一開始是yukki找餐廳,錢也是他出,後來ken覺得不好意思,回請了一次。隔年yukki就開始會帶點小禮物給他,說是謝謝他請吃飯。
tetsu雙手支著下巴,默默的聽ken說起感恩節屬於他和yukki的故事。
「那你聖誕節也陪他過嗎?」
「蛤?」
「既然他基督徒的傳統節日都要過的話,聖誕節應該也沒辦法回老家過吧。」
「那你有沒有陪他?」tetsu像是街坊太太討論八卦的問。
「聖誕節我跟女人過了。」ken囁嚅的說,他得承認自己從來沒想過yukki和耶誕節之間的關連。
tetsu突然神秘的微笑,笑的ken頭皮發麻。
「……你幹嘛這樣笑?」ken有種不好的預感。
「據我所知--」tetsu拉長音調,賣著關子說。
ken吞了一口口水,tetsu想說什麼?
但好死不死的門鈴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鈴聲大作。
「啊!」tetsu跳起來,匆匆忙忙的拿起不知什麼時候早已收好的包包。
「有人來接我了,下次再說。」也不等ken回答,tetsu轉眼已經把門關上了。
『是誰來接?』這句話ken問也不用問。
從tetsu出現在ken家的第一天起,他大概就知道八成又是某人巡迴中了。
「ken chan,這次的感恩節,你有沒有特別想去哪裡?」yukki在錄音室外的走廊,一邊吸煙一邊問道。
就像一般的日常工作,就像一般的yukki,純白短袖T恤內搭黑色長T,破牛仔褲,一成不變的腰鍊,頭髮因為沒有修剪而略微長長了點,就像往年這個時候的普通問答,但這一切的一切在ken眼中,都變得不自然了起來。
都怪tetsu昨天臨走前奇怪的發言,就像在池子打水漂一樣,濺起一圈又一圈懷疑的漣漪。
ken沒有回答的掏出煙袋,慢條斯理的點了一根煙。他想起家裡的銅太郎,還有今天腳上穿的這雙皮鞋,都是yukki所謂的感恩節禮物。
在東京,到底有多少基督徒會過感恩節呢?而又有多少基督徒會彼此贈送禮物呢?ken發現自己或許只是不想去認真思考這個問題而已。
「ken chan?」yukki有點疑惑的歪著頭,他的眼神澄澈,看不出任何秘密的陰影。
「這次我來安排吧。」ken咧嘴微笑。
「我先走囉。」
「辛苦了。」
yukki一邊走在七樓的走廊上,一邊對著在工作室或辦公室的staff打聲招呼。
他心事重重的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場,11月的夕陽不留情的穿過擋風玻璃自逕閃爍反射,yukki瞇著雙眼把車開往涉谷。
剛剛在吸煙區時,自己應該沒有露出馬腳吧?
他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2008年11月23日17點44分,再過六個小時又十六分,就是他四十歲的生日;而再過四天六小時又十六分,就是ken chan的生日。在24號和28號的中心點,是26號,而11月26日是感恩節。
「那是美國第一批移民,為了感謝上帝的眷顧和印地安人的熱情友善,所定下的一個傳統節日。」yukki像是背書般的脫口而出字典上感恩節的註釋。
八年前,當他無意間發現這個令人欣喜的巧合時,他有了大膽的決定。天知道感恩節和基督教沒有百分之百的關係,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yukki需要一個理由。
一個沒有負擔和壓力的慶生理由。
yukki來到涉谷的一家國產廚具專賣店。雖然沒有動輒百萬享譽國際的名牌廚具,但店裡的每一樣廚具,大至餐廳用的烤鴨爐,小至煮湯用的湯勺,都是簽約師傅手工打製的。
yukki今年打算送ken一個中華炒鍋。在他發現ken最新的嗜好是做菜時,他就決定要送這個了。他仔細閱讀每個炒鍋的材質特色標示,認真比較傳導速度和食材受熱之間的關係,也問了前來介紹的售貨員很多問題,一直到結帳完走出店門口,店員都還以為他是某家餐廳的廚師。
把包裝好的鍋子放進行李箱,時間已經超過九點半了。yukki把車開往市川的快速道路,在人生走完一半的40歲生日,他想要回到出生的那塊地,那個海邊。
yukki讀過一篇報導,海洋裡的大型生物,在瀕死之際,都會努力游向陸地。沙灘就像是海洋生物的墳場,堆滿了擱淺的屍體。沒有人解釋的出這種不合理行為背後的動機,但yukki相信,就像陸生動物是從魚類演化來的一樣,或許現在的海洋動物,在好幾億萬年以前,也是在陸地上奔跑的動物。
生日這種東西,幫人過了之後就會開始期待自己的。期待別人記得自己的生日,期待包裝裡的生日禮物。有期待就會有落空,有落空就會有壓力。
他不想要落空的期待,也不想要帶給別人回禮的壓力,所以yukki選了26日,單純享受幫那個人慶生的單純快樂。
【主旨:生日快樂
內文:四十歲也請多多指教了(>y<)】
yukki有點笨拙的打開mail,記性超好的tetsu總是不會忘記他的生日。現在剛好是24日的零點,yukki覺得自己該回家了。他把手機連同包包丟到副駕駛座,正打算倒車時,手機的mail警示聲又響了。
【主旨:關於26日
內文:找到了家超美味餐廳,地址在下面的網址,到時候七點見了。
追伸
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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