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女人從沙發起身關掉電視,關掉電燈,只留下一盞昏黃的夜燈,
給遲遲未歸的男人。
今年的冬天來的有點早,才十一月,台北就濕冷的讓人覺得難受,
再加上她的手腳一向都容易冰冷,這樣的天氣,對女人來說,
更是一種折騰。
蜷曲上床,床單是男人喜歡的帶灰的深藍,
每每躺在這張床單上,女人就會有一種被海水漩進去深海的感覺。
鬆軟的床鋪,是男人喜歡的柔軟,
可是女人總是不習慣這樣的軟度,她還是喜歡塌塌米那樣,帶點乾燥卻又讓人覺得厚實的硬度,
睡在男人選的這一張膨鬆柔軟的床上,女人常有一種陷入流沙裡,卻無法挣脫的無力感,有時候和男人熨貼著躺在一起,
兩個人的體重讓這張鬆軟的床更往兩個人的位置下陷,
那種嚴重下墜的感覺,總會讓女人不自覺的緊緊攀附著男人的脖子,
剛開始的時候,男人很喜歡這樣的親暱,
總是以為這是女人像貓一樣的撒嬌。
可是,時間一久,或許初時那種熱戀的感覺消失不見,
所以,男人開始會推拒女人攀附著他的雙手。
然後男人開始因為忙碌而晚歸,
女人常常一個人,在這一片深藍色的流沙裡面,失眠。
翻來覆去的輾轉間,女人突然會開始想念過去自己一個人獨居時的單人床,
想念一個人怡然自得的跟自己相處,
而不是像這樣蜷曲著兩個人同居生活的巨大寂寞,等門。
女人其實知道,她和男人之間,
已經有些什麼,已經和過去不同了,
但是她總是安靜的忽略他們之間的轉變,
女人總是以為她這樣鴕鳥的不去面對,就不會讓她心裡擔心的什麼發生,
可是隨著男人晚歸的次數越來越多,
那強烈的孤寂,就會壓著她,幾乎要透不過氣來。
深夜兩點多,女人嗅著男人殘留在床單上,淡淡的鬍後水的味道,
她越來越清醒的失眠,就在這一個時候,
她聽見男人用鎖匙開門的聲音,女人沒有起身,
她平靜的聽著男人的一舉一動,放公事包,脫下大衣,開冰箱,進浴室,
然後男人一身清爽的回到床邊。
身邊的床鋪因為男人的體重微微得下沉,
悄悄的,女人滑溜的如蛇一般的偎向男人。
男人愣了一下,微微不自在的挪了一下身體,
就好像他非常不習慣女人的碰觸一般,
女人因為男人的推拒而有些僵硬。
"妳的手很冷。"男人有些欲蓋彌彰的解釋。
女人沒有說話,卻想起過去冬天男人在被窩裡用體溫幫她暖手的畫面。
"妳怎麼還沒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女人沒有答腔,讓男人覺得有些不安。
靜靜的,女人在男人的不安裡,嗅到了一些些蛛絲馬跡,
濕冷的空氣中,
有一絲很陌生的香味蔓延,輕輕的,女人深吸了一口氣,
那帶點甜膩的味道,女人一點也不陌生,
在百貨公司週年慶特賣的時候,她也曾經收到這樣滿額贈送的女用小香水,
只是因為她覺得太過甜膩,所以只用了一次就送人。
"幹麻不說話?"
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透過窗簾透進來的一點點路燈的光線,男人很難從這樣的昏黃裡看清女人此刻的表情。
其實女人也無法辨識現在自己臉上會有怎樣的表情,
伸出手,女人用自己手上的冰涼熨貼上男人的臉,另一手的冰涼貼上男人的胸膛,,男人的臉頰滾燙,男人的心跳飛快,但是女人知道他們之間真的是有些什麼,已經不同了。
但是,這些轉變對女人來說,並不難發現,日常生活中,男人給了太多蛛絲馬跡,只是女人總是一而在的自欺欺人著。
"如果,你不愛我了,請早一點告訴我。"
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女人輕聲的說道,掌心裡感覺到男人的心跳亦發的加劇:"請不要像這樣,用你的責任感,假裝,你還愛著我。"
男人沒有回應,像是默認一般的讓冷空氣在兩人之間流竄。
"你的心裡早就沒有我停留的空間,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女人在黑暗中微笑,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酸澀,因為這樣去面對,以及透過自己要男人承認,對她來說,雖然很不容易。
可是一但面對了,女人就決定這樣讓自己的心也自由了。
起了身,女人收回自己的雙手,掌心還殘留著男人的溫度,就像她心裡還殘留著對男人的愛一樣。
男人反手拉住了女人,似乎是還想為自己辯白些什麼,卻又無話可說似的欲言又止。
輕輕的,女人挣開了男人的手:
"這一次,請不要,在假裝,愛我了。"
一個字一個字,女人清晰的對男人說著。
或許要自己這樣承認這經營多年的感情已經無效,是有些殘忍,
可是,女人自己清楚,
兩個人在這樣假裝相愛的生活下去,才是對雙方,
最殘忍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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