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將要來臨的時候,收到他寄來E-mail,信中附件是一幅他描繪小鎮風景的水彩畫。陽光照射穿過枝葉搖曳的樹影,倒映在小橋下潺潺溪流中,像是三月天的午後時光。從來沒有去過北倫敦鄉下的我,回信接受了他星期日下午的晚餐邀約。
從King’s Cross坐火車過去只花了三十分鐘就到了Peterborough。出了火車站,感覺到提早來臨的冬日氣溫。依舊只穿了件羊毛衫就出門的Michael,一下就認出從火車站走出來的我。雖然才下午兩三點,可是天空已經有點昏暗。他用那種傳統貴族學校出身的英文腔調對我說,我們可以在往Eton小鎮的路上,停下車,趁天還沒有黑之前,漫步鄉間。
我們就這樣在天色灰黯的路上行走著,他一旁說著小鎮歷史的故事,就像是身邊荒蕪靜謐風景所說的話語,偶爾來往的車輛行駛聲,恰好有了抑揚頓挫的間斷。
他一個人住在十五世紀驛站改建的房子裡,當時的招牌還靜靜的掛在大廳的牆上。當他把入口兩扇木門打開時,好像可以聽到當時從英格蘭往蘇格蘭的驛馬車,從大雪紛飛的路上進來時,馬蹄車輪交替的聲響。客廳裡還保存的那座火爐,正燃燒著炭火,溫暖地迎接旅途辛勞的過客。
為了那天午後的中藥香菇雞湯,我們走路到鎮上剛開的超市買雞腿。雖然是星期日下午,Eton公校的學生還是得待在Boarding House看書。學校可以說是小鎮的基礎,今年公校第一次有了中文老師。
我們等水燒開的這段時間,欣賞了他這幾年的水彩畫作,只是替他這樣一個人生活旅行的日子感到有點悲傷。後院的木屋是展覽室,每一幅畫還是不免俗的定上價錢。
畢竟在我當律師的時候,並沒有賺很多錢,雖然之後在King’s還有Eton教書,可是額外的旅費支出,還是要靠畫作的收入來支應。
我只是靜靜的在一旁聽他描述每一幅畫的故事,刻意避開他再一次把手搭到我的肩上。
英國人的優越感還是必須存在,當我還在和哈密瓜奮戰的時候,他已經優雅地用刀叉把水果切成一塊一塊的。
我母親上禮拜在慈善餐會上,和女皇見了面,可是她卻很遺憾沒有能按照原定計畫,在女皇身邊介紹每一位榮譽會員。
他邊說邊泡綠茶,
很熟悉的味道,是台灣來的嗎?
在一起三年,畢竟離開一段時間後,因為時空因素就注定會分離。那個時候,他每個星期都會從Birmingham坐火車來這裡過週末。雖然一個月只有短短的幾天相處,可是兩個人的心理都是滿滿的彼此。
我不得不把你放進我們之間的對話中。
喝了第二杯綠茶後,我把從台灣帶來的彿珠送他,祝他早日遇到良緣,剛好那是一串粉晶。
再一次遇到他的時候,是耶誕節前夕。我因為回不了台灣也去不了舊金山,所以待在圖書館看書。走路過橋回家的時候,看到了Michael一個人正往West end的方向走去,白頭髮更多了,依舊還是一件薄外套。那天晚上風很大,我看到了他,也就更想念你。沒有任何人是真正準備好要一個人過日子的,縱使表現的再堅強,也不免被突然來襲的孤獨所淹沒。
也許,那個人正在某個角落裡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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