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布袋戲同人創作。
※最光陰與廉莊,現代,亂七八糟什麼都有,大鍋燉。
鍋碗瓢盆堆疊的後廚房一角,穿著制服的女孩蹲在廊柱邊手捧著一碗濃郁噴香的湯麵,上頭一勺肉燥一勺蔥花,中間擺了個去頭的鮮蝦,邊上加了一塊大大的叉燒,湯鮮而不膩,黃麵入口還有恰到好處的彈滑爽口,頓時驅散了深夜的涼意。
她百無聊賴聆聽飯廳裡頭人聲鼎沸,吵嚷吆喝,間或酒勁上頭的嬉笑怒罵,宛若舊式收音機沒幾個電台可選的白噪音般,遞進耳邊也不覺躁亂,倒還有心思將談話內容分門別類。
其餘同她一般,身穿無袖立領緋紅襯衫,下罩同色短裙踩高跟的服務生,穿梭其間,包辦點單、端菜、斟酒、聊天還不算,現在什麼店不走複合式經營的呢?還得一桌一桌的跟酒促小姐爭生意──因為自家合作的飲料店也需要她們衝衝業績。
飲料她喝過幾次,老闆請的,不喝白不喝。還挺順口,推銷起來不費什麼事,所以她每回下班都可以額外拿一杯飲料回家喝,入股的飲料店老闆看到她就笑,只差沒認她當乾女兒。
這一帶鬧區,什麼都有,晚上更是瘋得沒邊,敢來這裡上班,不是生活習性使然就是膽子大,女孩明顯是後者。別的飯廳再怎麼吵鬧,也不關服務生什麼事情,這間可不一樣的,外頭大馬路上,凡是來這兒吃飯的,車子隨便停得了,警察也不聞不問。
客人醉醺醺要叫車,抑或沿街打罵,只要還在店門口,大夥兒都得繞著走。種種跡象證明,老闆很有人脈關係,這店裡派出去的「發財金」不知道有多少呢!薪水自然合理豐厚,於是服務生有意無意被揩油,小至送禮追求,大至出場包養,層出不窮。
老闆在這種事上不含糊,能壓則壓,和著稀泥周全她們,畢竟來應徵的人還是少的。
不比酒吧夜店有人手看場,明面上的小店經營,基本保障員工安全是必須。
「吃完沒呀妳?我那裡有一盒蛋糕,客人送的,妳帶回去吃吧。」一名服務生走到她面前,年紀大了她幾歲,濃妝豔抹倒不是因為容貌不佳,純粹是氣色不好,對著女孩神色溫柔,一片溫情關照。
「妳收了禮又轉送,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都給妳拿去吃了,妳就該不好意思!自己小心點,我準備下班了。」
女孩笑嘻嘻地應好,吃乾淨的碗筷疊在碗槽旁,便去洗手間打理儀容。
再出來時,就見大門口當先一人,髮色金黃蓬亂如獅,兼面容粗曠又沉鬱的高大男人走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一名面容陰柔的高瘦男子。
不過須臾,又進來二人,廳裡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低呼。
其中一個戴著奇怪的狗頭帽子,看著是鴨舌帽的形式改的,臉在陰影底下,一時半會打量不清,下巴線條相當好看,一頭銀髮高束腦後,走路姿勢很恣意,旁若無人的樣子;另一個則不同了,雪白的髮一樣綁了馬尾,一張貌美秀雅的臉蛋在燈光下展露無疑,尤其那對紫眼睛,眸光深邃沉靜,即使通身散發出的氣質溫文,竟也無人敢上前搭話。
更別說前頭的高壯男人和神情陰鷙的蒼白男子,偌大飯廳的喧嘩聲都輕了三分。
女孩避讓在一邊,待四人走過後,準備去巡桌收拾碗盤,卻在半道被急匆匆趕來的領班一扯,往牆角處帶,低聲道:「廉莊,那四個人不好含糊怠慢,妳前輩是個頂事的,偏生方才下班了,其他人哪鎮得住?妳給我伺候好了,這個月獎金少不了妳。」
廉莊看在獎金的面子上,怎麼也不怕事,還怕沒事呢!
「行啊,他們什麼來頭?」
「那個面皮蒼白、眼神陰險的,葬刀會聽過沒?其他三個不認識,但竟然同行,想必都不是簡單人物,我看弄不好要來事,我得跟老闆安排一下,妳要是擋不住,就跑唄。」
廉莊笑了笑,葬刀會她是知道的,還曉得他們行事的規矩,不過極少像現在這般,獨身一人夥同三個壓根不同路的人走到一塊,「他們要是打起來,十個我也阻止不了。」
領班白了她一眼,「妳就仗著年紀輕呀,可別招惹他們,不只為了店裡,也是為了妳的安全,聽見沒?」廉莊轉了轉一對靈動明眸,乖巧地頷首,這兒龍蛇雜處,嘴快爆脾氣多得很,但有時候卻比走在人流湧動的敞亮大街上來得溫暖舒服。
廉莊依照領班的指示,取了櫃檯的一把鑰匙,上二樓把給貴賓用的包廂全部打開,二樓不常使用,卻是有專人打掃衛生,且座位設計與一樓大相逕庭,一樓大部分是圓桌式的,坐滿約七八人,周圍則是方桌比鄰,方便情侶或小家庭用餐,且還在幾處轉角、分區過道上設有屏風,雖然對大吵大鬧起不到任何阻隔效果,布局尚算錯落有致。
而二樓則是別有洞天,大廳中無一把椅子,談天說話得脫鞋上墊高的木檯子,上頭夏日鋪竹蓆,冬日鋪氈毯,多張小几粗略擺放著,不拘單人多人,拉一張小几倚靠著,喝點東西就能坐上許久,也不介意客人在此閉目小憩,旁側還有個小型吧檯,可供茶水點心。
包廂仍是一般風格,只中央挖空放了張大方桌,供客人垂足用飯。
那四人眼下在一樓茶廳稍坐等著帶位,她把二樓大廳的美術燈打開,又一間間將包廂較為柔和的黃燈打個透亮,而後擇了個中間的包廂,拿玻璃杯倒齊開水。
揣想著該怎麼放水杯才合客人心意,遂把四張臉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很快就決定將水杯在方桌四方都各放一只,滿意一笑,再關上鄰近各處的包廂門,這才下樓。
當廉莊微笑著上前說要帶位,白髮紫眼的青年禮貌頷首,那戴狗帽子的男人也稍稍抬頭示意,其餘兩人眉眼不動,逕自從她身邊走過,有一瞬間,廉莊覺著她認識這位金髮大個子,但實在想不起來,只得專注手頭的活。
五人一行上樓,廉莊站在包廂門前側身請他們入內,不出所料,這四人果真各據一頭,但見著水杯放的位置時,狗帽子男瞥了她一眼,才緩緩坐下。
二樓無菜單,廉莊像往常一樣,詢問口味或者想吃點什麼,手裡也沒拿別在腰側的一樓菜單或便條紙筆記,張口就把今日供應的用料隨意揀了幾樣來說,說完以後,見無人應答,她心下瞭然,面上依舊恭謹,「既然口味隨意,那我就讓廚房安排了。」
轉身欲走,手腕便被坐在門口處的狗帽子男抓個正著,她嚇了一跳,但臨場反應卻很快,忙道:「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嗎?」
男人抬頭,帽簷遮不住暈黃的光亮打在臉上,廉莊瞧清他的面容,不由屏住呼吸,四道秀眉,淺淺的蜜色肌膚,嵌著一雙極淡的棕瞳,似浸在澄湖底的琉璃,若有似無,可他的眼光實在銳利,此刻面無表情,也將這般清俊玉貌襯得十成十,與另一名青年不分軒輊。
「我想吃那碗麵。」聲嗓清潤悅耳,低沉不粗啞,卻也與溫和秀雅搭不上邊,反而撩撥得人心弦顫顫,廉莊素來是個沒心沒肺的機靈姑娘,怎麼也料不到自己今天會跟個陌生男子紅了臉,不動聲色移開目光,才思及他說的麵是什麼──
難道她方才在外頭吃麵的時候,他就已經在那裡了?
廉莊眼底詫異一閃而逝,手腕放鬆,轉而用另一隻手握住他,輕輕一握,便把他的手掌搡開,但從旁人角度看去,只是廉莊禮貌地推開他的手罷了,「請稍等。」
「北狗?」白髮青年抿了開水,便見他端正帽簷,把半張臉重新擋了個嚴嚴實實,只脣畔難得的笑意令人費解。
「老狗看上那女孩了?」坐在左首的蒼白男人冷冷瞧著,語氣不陰不陽,右首身型高壯的金髮男子只是望著廉莊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被人以「狗」字稱呼的青年,兩臂環著腦袋,向斜側裡的牆面靠去,也不提方才跟廉莊搭話是為什麼,只道:「我這有一枚,癲不亂有一枚,不管誰得了兩枚,總得再找兩枚。」
「你想怎麼樣?」癲不亂收回視線,開口說了迄今為止第一句話。
「賭。」青年放鬆地翹著腿,場面一靜,唯有白髮青年問道:「怎麼個賭法?」
「現在誰也不服誰,我也沒興趣繞圈子,拿金獅幣賭金獅幣,實力說話吧。」話一出口,那森冷刺人的聲音再度響起,「我今日可不是來打商量的。」
「沒金獅幣的人,就來跟我搶;有金獅幣的人,更該去爭,你們人類不是都只認硬道理?」青年笑意一收,光潔優美的下頷透出了冷硬堅毅的味道,一時把質疑的話堵個沒影。
「那這頓飯是不用吃了?」與青年還說得上兩句話的某人苦笑。
「綺羅生,是隻好狗就該吃飯,何況還是葬刀會請的。」
我高興,不吃白不吃。
從那頂奇怪的狗帽子上能讀出這等意思來,綺羅生也有幾分無奈。
反觀葬刀會代表痕千古,本就白得過分的臉色,竟氣得發青了。
飯廳裡的廚房分內外,外廚房專給一樓做飯菜小食,內廚房則給二樓做私房菜。今個兒午、晚各有幾組客人預約,是以臨時招待一桌,廚房並不顯得匆忙,很快就著手準備起來。
廉莊有些心不在焉,磨磨蹭蹭地走到外廚房,那兒也是稍早她站著用餐的地方,碗筷洗得差不多了,幾個廚子有說有笑的,可見各桌菜已經出完。
她叫了一碗擔仔麵,又往外頭四處張望,覺著自己仍不夠警醒,無端端給人看了去,且估計距離她很近,否則端著碗,對方是怎麼瞧見碗裡裝的是麵還是飯?
以及方才,自己被他捉住,不慎用了巧勁對付他,他像是毫不意外地直接抽手而回,那份從容淡然,無疑彰顯一個事實,那狗帽子男手裡的功夫,恐怕不是她這等級能比擬。
而廉莊卻如此沉不住氣地洩了自己的底。
轉念又想,也許沒那麼糟,這一帶有個兩三技傍身都不嫌多,老闆身邊也有這樣的人,誰能管得著她想學功夫呢?再退一步說,她手裡的功夫不過是湊合著用,防著客人的鹹豬手以及走夜路自衛,從沒想過要與青年那樣的人過招。
怕不是活膩了呢,但也難怪他會被葬刀會找上。
說來可笑,葬刀葬刀,同桌而坐的那三人,全都是刀中好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