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布袋戲同人創作。
※西蒙與柳湘音,現代架空。
今晚的空氣有些潮濕。
她在提著長長的裙裾下車時,迎面而來的風,似乎是從宴席上飄來的,有著空調乾燥涼冷的氣息,她任由人半扶著上了一級一級的台階,跟鞋擊響的聲音脆而低平,可能是光滑的石面台階。
接著,她被推到角落坐下,半張臉被覆上面具,只露出鼻子以下的部份,她知道這是預定中的行程,未有質疑或者抗拒,兩手捏著一杯香檳,淺淺地一口口啜飲著。
除了遮掩半張臉的面具散發出的塑料味道外,宴會廳裡,還有各種吃食的氣味,間或夾雜著路過的男女身上的香水味。
她慢條斯理地放下玻璃杯,拿出放在禮服襯衣袖袋內的帕子,放在口鼻前,等了一會兒,發現那不適應的噴嚏沒有到來,便笑著把帕子擱在桌上。
她曲起指節敲了兩下桌子,是玻璃桌,她可能是坐在角落一個不起眼的雙人座,帶她過來的人也不曉得哪裡去了。
她並不是非常在意,因為今天的宴會有個極重要的目標。
──就是讓宴會主人找不到她。
說來化妝舞會的提議,還是一名由青衣帶來教堂玩的小男孩──金小俠想出來的辦法。
蜀道行跟柳千韻堅持不答應,然而耶黎夫人卻用早年希羅聖教幫助他們母子找尋失蹤的蜀道行為由,希望自己嫁給一名素不相識的男子,以結束希羅聖教與對方的牽扯。
什麼牽扯?柳湘音也沒有過問。
她只是不忍父母傷心,又想著希羅聖教確實收留了獨身帶一雙兒女投奔的母親,並且動用人力找尋父親,已值當她如此回報了。
但一家人好不容易團聚、共同生活在一塊,又怎麼可能會讓最是疼愛的女兒還這筆人情債呢?
雙方僵持不下,卸下教內事務出嫁的青衣,帶著小小的孩子來探望教內眾人,金小俠可愛討喜,童言童語很是逗趣,耶黎夫人一下子心情便好了不少。
青衣忙趁空詢問蜀道行一家子來教堂的緣由,這麼一說開,金小俠便道:「有人想娶柳姊姊,可沒那麼簡單,反正那個人一定沒見過柳姊姊,為什麼不讓他自己來猜猜呢?」
對方說要娶教內的聖女血脈之女為妻,這話任誰聽來都覺得好笑。
現在是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人計較血統這一套?
然而事情還是真的。
對方家族是古老的貴族,祖先與希羅聖教有些淵源,更甚者,還在耶黎夫人掌事時期,發生了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事情。
對方現在以這個名義,光明正大求娶聖女血脈,讓希羅聖教不知該喜該憂。
原因是對方此前給予希羅聖教的援助,遠遠大過一個聖女血脈。
如果對方討得不是這個,現在已經漸漸沒落、依附慈善產業體系而支撐少數信仰的希羅聖教,根本沒有能力償還。
柳千韻確實是希羅聖教創教人的直系血親所生之子女,柳湘音正是符合對方年紀的出嫁人選。
更重要的是,柳千韻嫁給蜀道行後,幾乎斷絕了與家族的聯繫,這樣的人,希羅聖教還是拿捏得起。
而柳湘音更不用說了──她還是個盲人。
這場宴會雖是來得突然,希羅聖教還是全力為柳湘音打點了一番,假若對方看上的不是她,那此前的人情一筆勾消,兩不相欠。
假如對方依然選上她,她就必須切切實實地上戶政事務所領證結婚後,才算完事。
柳無色,她的胞弟,當即就氣得跳腳,這群人不要太好笑,就算是相親也不是這麼胡來的,他的姊姊憑什麼成為眾女中待選之一?
柳湘音與柳無色出身一般,然而柳千韻卻是富家千金,姊弟倆的教養不同普通家庭,只是柳無色為人開朗活潑,交友廣闊,倒隨了其父的不拘小節。
柳湘音從外貌性格的出眾得體,再到人情世理的通透穩重,真是再多錢也不見得堆得出的優雅沉靜,柳無色的不平同樣是蜀道行的不解。
可金小俠都想了這麼個歪招緩頰,還被耶黎夫人笑呵呵地應允,眾人只能且走且看。
她出神之際,鼻尖嗅到了一絲水的味道。
不是泳池消毒藥劑的味道,可能是個造景湖泊,會在哪裡呢?
她起身摸索到牆邊,陌生的環境讓她有些緊張,她依循人聲吵雜的方位,勉強辨認出側邊出口的位置,走得一頓一頓的,引來幾名賓客、侍者上前詢問她是否不舒服。
她也不解釋自己看不見,只是鎮定神色問了一下小湖的位置,在摸到湖邊的大石子時,柳湘音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她疲憊地坐在石頭上,隨意抱著過長的裙襬,想想附近是沒什麼人的,也就不戴面具了。
晚風徐來,比起清冷的空調更讓她放鬆。柳湘音不住地想起自己的家人,其實她並沒有他們所說的那麼好。
看不見的人,感覺得到更多、更多悲憫、同情──以及寬容。
那種寬容,被看得見的人所賜予,柳湘音卻沒有一次真心接受。
這種微小的、幽暗的,根本連家人都看不見的倔強,是她自己的秘密。
也許有一天,她看見了,這些溢美之詞是不是就會消失了呢?
在這樣的夜裡,柳湘音難得起了一點壞心眼。可盼望自己能再次擁抱光明,對現在的她來說,仍然太過遙遠。
她已經快要想不起來,弟弟小時候那張被太陽曬得紅通通的小臉蛋了。
也快要忘記母親美麗的容顏,父親俊逸的眉目,他們圍繞在自己身邊,平靜而安穩的幸福生活,直到父親失蹤,柳湘音在希羅聖教期間,發了高燒而失明。
一片黑暗的世界中,只有日日盼著找到父親再次天倫重聚,她和弟弟不需要讀貴族學校,也不需要轎車出入接送,只要父母好好的,也就無憾了。
「原來妳在這裡。」
柳湘音心頭猛然一跳,,被嚇得不輕,連驚呼都省下來了,只是模模糊糊地辨別聲源之處,那是一道低沉的男聲,卻像深濃的夜色中,凝結於葉尖的華露,有著令人迷眩的清潤。
這把嗓子,聽之難忘──她能肯定自己聽過這個聲音。
那人鞋底摩娑草地的細響漸近,一股聞不出香料的幽香拂面而來,是與聲音一樣的優雅,完美得讓人著迷。
這樣的人很危險,但又讓人莫名安心。
柳湘音說不清這種感覺,只是緩緩地放下裙襬,整理儀容後,起身正對著那個人欠身一禮,「失禮了。」
「是我唐突妳聽風的雅興。」
柳湘音還在訝異,那人已為她披上了西裝外套。
外套上有著那人的體溫與氣息,柳湘音有些不自在,也終於猜到這人的身分。
西蒙,就是他開口求娶聖女,才有了今天這一遭。
「小心著涼。與我回去吧。」
她靜靜地頷首,他輕輕執起她的手心,握著她的力度恰到好處,更教她詫異的是──簡短的幾句話裡,他甚至沒有詢問過她任何意願。
這讓她有些錯愕,又非不可理解。
即使是看不見的人,都能為他散發出的氣質與言語所吸引,更何況是看得見的人呢?
柳湘音是頭一次與外人這般親密,然而對方的舉止體貼,未曾踰矩,也不容置疑,渾身上下都是一種矛盾的美,強勢、完美、神秘。
她滿腹疑問,此時倒不好啟口了。
待她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們並沒有回到宴會上,而是來到了一個僻靜的房間。
「現在,妳可以說出妳的問題了。」
他的話裡帶著微微的笑音,可柳湘音感覺得到他並沒有在笑,氣息很平穩,大概連審視自己的眼光,都是極為平淡的。
「我沒有疑問了,你找到了我,也知道我是個盲人。」
「無論妳是什麼人,妳將會是我的妻子。」
她抬頭,像是在看著他,雖然她什麼也看不到。
「西蒙。」她輕聲喚著,不確定自己想說什麼,「我想我們一定在哪裡見過的。」
只是她的心跟她的聲音一樣不確定。
「但那不是我娶妳的理由。」
柳湘音一頓,只能點頭表示明白,卻聽他說道:「妳只要知道,嫁給我,是妳唯一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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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覺得這篇應該能用相對其他坑來得短的篇幅結束,所以我就先不獨立分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