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靂布袋戲同人創作。
※殊霽、劍劫、最廉,半架空。
01
世間,若有一件事能夠永不改變,恐怕便是無法遏止的變化。
即便曾一度遠離喧囂,他仍在企盼著兄弟的歸來,直至一名女子,倒臥在草叢間,一身的雪白,綴著冰一般晶瑩的藍,他對著她伸出了手,為她治傷,為她染上塵埃。
倘若他將黃絲帶繫在了樹梢,便是一份對兄弟的掛念、對天倫的想望,那他將會在心底的那棵樹上,為她繫上一只繡滿槐花的銀色絲帶,默默地在樹下祈禱著她的平安。
但許多事情並不如他想像得那般美好,而他也已在一次聖魔戰役的洗鍊下,獲得了成長,心酸,苦痛。在父親劍之初透著擔憂的眉宇間,他知曉,唯有看她離去,心頭的槐花樹才能夠續命,不致枯萎,不致乾涸。
只是,他不願意如此。
哪怕她曾經殺過多少人,走過多少殺戮,甚至是正道極欲剷除的對象之一,他想相信,這一切會有所改變。
就算,他心底的花,終至凋零,也無人可知,女琊是否依然如初。
「霽姊姊,為何不與十二一道回碎雲天河?」他立在她的彼端,兩人的距離因他的邁步而逐漸接近,她仍是一襲白袍藍緞,是雪地上一道蒼藍的虹光,足以在他的視界中,留下一抹灼燙的殘影。「我已有自己的打算,別再因我奔波至此。」她的話語冷淡,但他卻似感知了她的為難,僅是駐足在原地,望著她道謝,望著她道別,直到那飄逸絕塵的堅毅身影,消失在眼底的刺痛中,他才明白一件事情。
一件不可能令她明白的事情。
那些短暫而深刻的相處與交談,那些溢於言表的關切與小心翼翼,他以為是他對人心的嚮往與信賴,萍水相逢,短短相知。然則事到如今,她近乎漠然的離別,卻教他困惑,教他茫然,曾執起的掌心,也只掌握住她離去時,那微涼的夜風。
飄渺,虛無。
他試圖在時光的洪流裡,遍遍揣想著他們再度相會的情景。如果可以,他願意那是涼爽的秋夜,她沾著些許泛黃的碎葉,呼息著每一刻四季流轉散發的芬芳,靜靜地等在月光之下。那時,他會想起孕育母親的槐樹,以及心底未曾綻放的槐花,再喚一次霽姊姊。
也許,他會微笑著面對她。
也許,再也不會有也許了。
他最後一次見著她,是在大雪紛飛的夜晚,她等在雪梅樹下,靜靜地,躺在白雪鋪就的絨毯上,他改變了她,於是她用那跨越千萬年的歲月,告訴他,何謂永不改變。他顫著指梢,捧起她僵硬的身軀時,也捧起了一把碎雪,像棉花般綿軟。
「霽姊姊……」他在喚她,他在看她,秀致的容顏,蒼白脆弱,像一場永不清醒的夢魘,催促著他以呼喚溫暖她的眼眸,盼切著她多留戀世間一眼。鴉翼似的長睫遮掩那道記憶中的碧綠光芒,偶然一滴晶瑩掙扎著在眼睫間顫抖,如同未墜將墜的珍珠,他俯下身,冰涼的薄唇吻去了那應是雪水化成的淚滴,卻驚覺它熾燙如斯。
如同他未曾開口的心意,熾烈如斯。
02
「別哭了。」
他望著她,那高傲冷情,睥睨天下的女子,毫無漣漪的琥珀色雙眸,不露情感地流下兩行清淚。他知曉這箇中原由,但他不願說破,因為他同感心痛無奈,但心底卻又病態得得意非常。為什麼呢?他無法言明,因為他們兜兜轉轉,前世恩怨,今生仇恨,是如何也湊不得一塊,他知曉他對她的情感,已是特殊得非比尋常,所以必定得計較分明,至少,得讓他死心。
如今,卻教他痛苦地快樂著,他在她身邊,一點兒距離都沒有,但她……卻因此而落淚。只因在她身畔守著候著的,從此以後都只會是他。一個她未曾放在心坎的過路人,一個仇家的轉世男子,一個來自未來的無名劍客。
所以,他不能成為她的。
這是早已注定好的,不是麼?
「現在不同了,讓我護著妳罷,劫塵。」他傾身擁住了她,一抹令人心安的馨香,伴隨著煦暖的溫度,充盈了他的懷抱。然而懷中人卻是了無生氣地垂下雙臂,任人擺佈,空洞的眼底映照著他俊逸清雅的面容,恍惚間深邃了眸光,竟閃過一絲嘲弄,「虛偽之人,目的既成,何必作戲!」話語間,那顆顆燙人的淚珠碎在他的前襟,暈開幾許淚漬,他抿唇不語,本來溫吞的眼光,竟顯黯然。
「不錯,我正是虛偽之人,虛偽得教人看不清面目,而妳呢?此後半生,都得與虛偽之人在一起,可還歡喜?」他說得靜冷,卻料不得自己還會因她的話牽動諸多心緒,那些俗人俗世所求的真摯情愛,他竟然給她不起,更遑論她對他,本就不屑一顧!他是不甘心,因而得意著她的傷心。
但那也僅是為了,令她正視他對她難描的羈絆與情感。
「劍布衣,你確實聰明,我隱忍不說之事,你樣樣都猜得透,只恨我為何沒下手殺你!」她微蹙兩眉,一臉肅然,又是心痛又是憤恨,他看得怔了,她的顰眉冷笑,嗔怒怨憤,竟無一樣是為他而起,為他而生,即便話語間字句針對於他,也是因為她的內心有愧於他人。他還能忍受麼?還能忍受更多不屬於他的眼淚與念想,阻隔他倆此刻緊緊相擁也無法靠近的心扉?
他,不能!
所以,只好教她一世痛苦。
心念動處,他已垂首吻住了那片略帶鹹味的粉唇,在她眼底捕捉到的除了驚詫與厭惡,還有一絲困頓,他瞑著眼,溫柔地舔吮著她的唇瓣,溫熱的舌信輕輕舔過她的腔壁,引來一陣細微的顫慄,隨著逐漸深入的親吻,隱含在她喉間的驚愕,轉為迷濛雙眼的複雜。他不顧她散亂耳邊的喘吟,毫不饜足地佔有著她的呼息,圍繞在激情間的壓抑氛圍,彷彿無形的枷鎖般,禁錮著誰的癡迷與執著,直至分離,仍不得解法。
「劫塵……」
他用盡全力地環抱著她,像是下一刻便要失去一切。
03
秋風起,秋月明,人未歸,人未離。
他倚坐在樹下,發黃枯萎的樹葉,零零落落地散在他身上,放在一旁的銀白狗頭面具,綴上幾許綠黃,瞧著有些滑稽。依傍在身側的雪獒以粉色的鼻尖,頂著他的手心,似是催促般,「走罷,去找人,別等了。」他讀懂了雪獒的意思,卻一動未動,僅是望著綿延手掌中的紋路,或深或淺,但沒有一條是告訴他活著的真實,與呼息的快樂。
她離去的黯然,歷歷在目。他不解的酸澀,油然於心。倘若他能理解一星半點,現下還犯得著呆坐在此,等著一個興許不再回來的少女?她說過,她不願成為他人的負累;他也說過,他可以保護她。可那樣是不公平的,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憂傷欲絕。
在失去面前,他從未想過這些。從未想過那個陪著他,給他怦然,給他愉快,給他惱怒,給他無法數清的情緒,卻又毅然決然離開的少女,抱持著多大的勇氣。他失去過太多,追尋的記憶太過零碎,以為迷失了,卻又尋得了,以為把握住了,又從手中溜走。
即便現在與小蜜桃去追著她留下的所有足跡,追到了她的人,他依然沒有明白自己。
所以,她才會一個人走。
因為他只是很孤單,需要一個人陪。
所以,不是她也無所謂。
果真如此,他為何還要回來等她呢?
心底哪怕反覆思量,他腦子裡的曲折仍然不夠多,就像少女永遠也不會知道──
他知曉她獨自離去時,有多麼煎熬。
「你現在打算如何?」雪獒跟在身後,他拎著狗頭面具,漫無目的地走在林間,分別的日子,他與綺羅生都找回了失落的真相與記憶,在這些衝突當口,他卻想起了她。不問為什麼,他嗅著空息裡迎來的蕭索秋意,慢悠悠地往他們約定的地點而去,接著等了好些天,仍不見那抹俏紅,笑顏逐開地對他道:「我回來啦!」
沒有,沒有,一個人都沒有!
「去找廉莊。」嘴裡說著,步伐也不駐留,似是心知所向,筆直地前行,卻引來小蜜桃的嗤之以鼻,「你怎麼知道她在哪?」雖然疑問,小蜜桃仍垂首四處嗅了幾嗅,辨認著廉莊可能的去向,他默然半晌,又走了幾步,才回道:「她會想見我麼?」聞言,雪獒抬頭,不能適應那張清美無瑕的俊顏,冷冷清清地問著這種話,於是繞到他前方領著人往左首走去。
一人一狗,他早前已枯坐了三夜未眠,今個兒又走了一天的路,望著前方的雪獒,視線有些模糊起來,他還不覺得疲累,只是心頭空蕩蕩的感覺,令他迫切地想去見她。然而,思起她說過,若學藝不成,相見也應如陌生人般,他便恨不得廉莊趕緊出師。
砰的一聲,小蜜桃本來提起的爪子頓了頓,回首一瞧,就見他已倒在路邊,無聲無息地睡了去,無奈地甩甩頭,提步跑到他身畔,又趴了下來,想想也累了,便不急著叫人起來。他雖意識模糊,仍能感知外在變化,小蜜桃的毛皮蹭在指尖,他沒有多想,也放心休憩。鼻尖充盈的樹木氣味清新,沒有多久一人一狗都睡沉了,他作了一個夢,夢裡廉莊沒有失約,他問她是不是能與他一起走了,廉莊笑著搖首,淡淡地道:「在我不會再拖累你之前,我是不會跟你走的。」
其實他不明白,可也依稀能夠懂了,廉莊口口聲聲說的拖累,是在指責他沒有能力麼?他認為這麼想的自己,也算得上是有點兒長進,可惜他將疑問說明,廉莊卻黯了顏色,「不是的,你武功高強,護著我倒可以,但又要怎麼花心思護著你自己?」他愣了愣,廉莊真是這麼想,為何從不來問問自己的意思?
「你一直疑惑,是因為你不夠明白自己。」廉莊生得俏麗可人,難得的嚴肅神情,卻是在夢裡看見,他默然良久,竟答不上話來,只是執手握住她,似是確認什麼般,將她抱入懷中,下頷點在她的髮頂,沒有那熟悉的清香,僅有一片如夢似幻的溫熱,彷彿他心頭的溫度。「如果妳願意告訴我,就不用兜那麼多圈子了。」那底清悅聲嗓含藏嘆息,他望向月夜的眸光顯得迷離,即便在心底反覆念著她的名字,還是安不了心,還是無法滿足。
她可以離開自己,但又能去哪裡?
從今以後,她的事就是他的事。
她已經歸他所有了。
難道,還需要任何情由綴飾麼?
「喂──你們就這樣睡在路邊,不怕傷風感冒麼?」清脆的喚聲在上方響起,他睜開眼,便見背光的少女半蹲著,半是責備半是關心的眼神藏著歉疚,他坐起身,反將她撲倒在地,「哎,你做什麼!我不過才晚來了兩三天,至於跟我置氣麼?」廉莊硬著發麻的頭皮想推開他的壓制,一張俏臉不爭氣地燒紅,他不顧小蜜桃幾近抗議的目光,霸道地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粉唇,吞沒了她所有的逃避的藉口。
他依循著思念已久的氣息,濕潤的舌尖一遍遍舔拭著因為窘迫而緊閉的雙唇,兩手壓握著她的手腕,不容她抗拒與逃離,她氣惱地想咬他,反被他攻城掠地,熾燙的舌信舔吮著無措的丁香,她嗚咽了聲,卻被他吻得更深,心頭掠過一絲焦急與害怕,然而逐漸交握的掌指,竟帶來從未有過的溫暖,她心中一跳,悸動無法平息,他的一切如同烙印,是無法輕易捨去的念想。
兩人沉浸在重逢後的情迷裡,全然忘了小蜜桃承受著非禮勿視的悲憤心情,他才扶起廉莊,便被雪獒狠狠地踢飛出去,「你們又無視我了。」小蜜桃沉默地作出最後一點無力抗爭,他一個空翻便乾脆地坐在沙地上,身上一片銀灰,依舊挺拔俊逸,塵埃不染,小蜜桃再看不下去,轉頭就往回走。
廉莊瞥了他一眼,打算跟著小蜜桃去,豈料他竟起身握過她的手,淡淡地道:「我要的不是某個人,我要的是妳,而妳只會屬於我。」他說著,牽著她慢慢向前走,她聽在心裡,不住笑了起來,彷彿他說的不是什麼正經事,只是一件笑話,但他卻不理會這些,只是在手背多了幾滴溫熱的水漬時,執起袖子抹了抹她的臉。
……全文完。
Free Talk*
現在只有滿腦子殊霽啊啊OAQQQQQ去補了霽無瑕退場,實在是落淚得不能自己orz紅菜薹的故事,我想也是因為十二給霽無瑕那片真正的雪地,讓迷惘的心不再漂泊,才算真正的平靜吧。最後由十二蓋棺,霽無瑕才終於說出「你煮的紅菜薹很好吃」,十二已經淚流滿面,最後的一眼,流轉心中最後的希冀,哪怕只有來生,也一定要再見……若破夢經歷的是執著,那十二經歷的或許能夠稱作捨得。
有點可笑的,我竟然覺得破夢比十二幸運那麼一些,但一樣的是,他們都是那麼勇敢。雖然扯遠了,這篇殊霽是還不敢看退場時的腦補,在看完以後,我想他們的情感是更為濃烈的,不是我所呈現的那般淡然,在最後他們是不是有看見對方的真心呢?我相信一定有的。雖然說不出,但卻已許了彼此承諾的淚。其他兩篇都還沒提就要結束了啦(爆)那就先到這好了X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