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插進鎖孔內轉動發出咖恰咖恰聲音,啪的一響門被推開卻沒到底,不得其門而入的訪客無視從門縫裡可以窺見的時鐘指針幾乎要數字12重疊,只是逕自由外朝內叫嚷。
「徹平,幫我開門啦~~!」
幾分清亮的聲音還不至於劃破夜空,在屋子另一頭的主人邊嘀咕著「要命晚了還跑到別人家來不提,居然還在門口大聲嚷嚷,要是吵到鄰居怎麼辦」,邊想要是不快點開門等外面那人的叫門變成尖叫破裂的就要換成他的耳膜,於是他放下手邊樂譜朝大門走去。
「徹平~~~!」
「知道啦知道啦別催魂一樣喊。」
大門擺脫門鍊束縛豁然敞開,屋裡雜物東一堆西一疊丟得到處都是,險些將那幾樣僅有的極簡擺設淹沒,客廳裡一組桌椅,幾乎可以一覽無遺的房間連行軍床上都放滿雜誌,棉被隨手一推的擠塞在床尾,從裡到外完全就是間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寓套房。
瑛士看看沙發又看看徹平,徹平戴著副粗框眼鏡,穿著與平常沒兩樣的T-Shit加牛仔褲,阻礙到視線的頭髮用橡皮筋綁高,赤著腳抱著吉他以一臉不能說是歡迎的表情與他對看。
「門都開了,徹平難道決定讓我在這搧冷風嗎?」眼角輕揚,舉起手中的塑料袋輕晃,語氣幾分輕鬆幾分無奈。
話語略帶嬉笑的扭曲著,他知道單純如徹平是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幾個短暫的沉默不過是思考轉換所需的緩衝,於是他在踏進屋裡後繼續說著「栓什麼門鍊啦討厭死了」等等的抱怨。
孩子氣的嗔語舉動招來徹平一陣懲罰似的狂戳。
「當然栓啊。你看都要十二點了,我一個人住還不鏈門,要是有神經病像你這樣半夜不睡衝進來把我砍了怎麼辦。」
知道徹平的閂門習慣,在習慣以外的時間造訪也沒先知會是他的不對,被鍊子拒於門外是理所當然的。不……倘若徹平今天真的沒上門鍊,他在能像平日那樣如若無人的進來之後一定會叼唸個沒完,不過平日多話慣了的嘴就是忍不住想埋怨幾句。
那該死的鏈子讓他覺得自己和那些因沒有鑰匙而進不了門的傢伙沒啥兩樣,一點也不特別。
人的想法常是矛盾的,反覆猜思而猶豫不已的讓決定空懸,不如一開始就遵循腦中閃過的第一個想法吧。
「也是啦,誰叫徹平向來都是被人家告白而沒向別人告白過,這麼熾手可熱的人物要是出了什麼差錯那也真麻煩對吧。」
狀似無所謂的聳聳肩,一臉「我都懂啦,誰讓我家搭檔是個大名人」的瑛士提著便利店的塑膠袋,拎起顆抱枕毫不客氣往沙發坐下,手還頤指氣使比著冰箱旁的櫃子:「拿杯子來。」
「吵死了,再囉嗦下次換我去偷襲你。」
該是威脅意圖的言詞換自徹平嘴裡說出來卻讓人有種賭氣的撒嬌感。
他還記得雜誌的訪談。
徹平說著:「瑛ちゃん打遊戲機時,臉上的笑容是很孩子氣的,很滿足,很快樂的模樣。現在當然也是會笑哪,只是已經不是小孩子的笑臉了。」時,那抹遺憾又自責的神情讓他心疼,可實際上被同情的主角是他。
兩人交錯的情感在分秒裡成為無法追逐的過去。
徹平把吉他塞進瑛士懷裡,從流理台拿了兩個馬克杯走過來,沿路還順便踢了擋住去路的拖鞋兩腳。
可惜搭檔號稱能淨化人心的陽光笑臉沒辦法取代掃除作業,歌迷要是知道小池徹平的房間竟然亂成這副德性,會哭吧……
他笑笑的走過去撿起拖鞋,平整的擺在雙腳高盤蜷縮進沙發的徹平跟前。
移開桌面雜物,一包被捏得像廣告紙般歪七扭八的菸盒大咧咧映入眼中。
他們兩人不抽菸,所以菸盒不會是他們的,但是誰在徹平家抽菸,又忘了帶走菸盒呢?
瑛士抓起紙盒搖了搖,從聲音聽來似乎還有一兩隻在裡面,他又仔細的看看包裝,是涼菸,淡尼古丁的,比較貼近女孩子會抽的菸種。
女孩子呀……不愧是徹平,果然是從早到晚都被人家告白的對象。
「買什麼來?」
「喏,是啤酒。這個牌子可以吧。」
「沒買鮮奶油蛋糕?」
「沒。反正買了也只有我在吃。」
「那種東西黏呼呼的,很快膩的。」
徹平抓著鋁罐反覆看幾次,為了彈吉他而把指甲修得短短的手指尖鑽進拉環口,槓桿原理輕撐瓶口波波波的無數細小淡黃氣泡冒了瓶罐一圈。
他知道瑛士急欲知道那包菸的來歷。
那是他買的,但少去的菸不是他抽的。
「徹平你抽菸嗎。」
「你哪隻眼睛看過我抽菸。」
「兩隻都沒看過,加上鼻子也從沒聞過。」
「那還問。」一個白眼瞪去,他拿起方才擱在桌上的馬克杯準備倒酒,懸在半空中的手頓了頓還是決定放下,一瓶啤酒要兩人分著喝是不合適的。
要嘛就別喝,神智清醒的回到家,不然就爽快點乾整罐的,直接住下來,簡單不囉嗦的二選一。
「你那是什麼懷疑的眼神呀,居然不相信我嘛?」刻意的癟癟嘴,他知道他的瑛ちゃん拿這種表情最是沒輒,「喏,你的。」
可是可是啊……看見你打開盒蓋抽出菸捲把玩的動作那麼流暢,再怎麼不相信也會抱著幾分懷疑心態,更別說剛剛在床角撇見的那只作工細緻漂亮的打火機。
我們是搭檔,幾乎形影不離但也只是幾乎,我們終究是兩個獨立的個體,誰知道眼見為憑以外的時間的你在做些什麼呢?
畢竟,潛意識裡的記憶是無法坦白的啊。
低頭吸去啤酒泡泡,空氣和泡泡摩娑著徹平的嘴唇舌頭嘖嘖作響,一些從唇緣淌流下來順著形狀姣好的下顎竄進寬大的家居服裡,他接過瑛士遞來的面紙反手將啤酒罐交接。
像是小孩子飲料的酒精濃度一點也不刺激,沾染上的微微脫皮的指尖卻泛起燒灼般的熱疼。
「我去沾一下水。」
不是走向距離近的流理台,他眼睜睜的看著徹平走進浴室(那被和啤酒泡泡一樣淡色的夜燈照著的徹平的臉龐隱約可見),聽見他轉開水龍頭水嘩啦啦直響,眼睛又跟著濕淋淋的腳印子通往臥室轉一圈後出來回到他眼前。
被酒精催化的唇光澤惑人,不加妝飾的臉頰醺漫淺淺酡紅,呼出酒氣通暢的表情沒有絲毫衿假,於是他只能愣愣望著徹平故我的展露流暢微笑,打開菸盒。
然後徹平在他眼前點起菸。
那雙不能說是纖細的白皙手指抽出一隻菸,以適合撥動吉他弦的漂亮指尖點開打火機,總是發著甜膩聲音的嘴對著火光輕輕吹氣,橘紅色的光就這樣轉移了。
其實從頭到尾都是很平凡的動作,只要是會抽菸的人都會這麼做的呀,但湊在徹平身上就是哪裡不對勁,瑛士想說卻怎麼也說不上來。
是眼睛太過溫潤嗎?
是笑容太過溫柔嗎?
是那樣的表情拼湊起來愉悅得讓人感到悲傷嗎?
是該朝氣精神的眼底眉梢竟然煽情得如同泡沫嗎?
平時的伶牙俐齒到哪去呢,被開玩笑也雲淡風清哪去呢,那個總被徹平說著「拌嘴時怎麼也說不贏」的瑛士去哪了呢?
平日該有的都杳無蹤跡,為何偏偏那個細膩的心思沒有死去呢。
瑛士悄悄握起拳,修得乾淨圓潤的指甲在掌心留下幾個乳白色的月牙痕。
「你其實在煩悶些什麼吧。」
「啊啊,該怎麼說呢……」菸雖點燃了卻一口也沒有抽,兀自任憑那股氣飄呀飄的瀰滿整間房子,「分手了。」
果然是女孩子來著,他想。只是與自己同樣忙碌的徹平在什麼時候交了女朋友,誘因什麼原因分手的他一點都不曉得
──詳情是壓根不願明白的。
「是我先提出分手的。」沉默的笑,「然後她就把這個塞進我上衣左邊的口袋裡。」
該死的那個女人憑什麼把左邊口袋放進東西!他絲毫沒有理智、也不在乎是誰先說分手的逕自一昧厭惡著自己所不知道的與徹平交往的女人。
他很清楚心底的騷動情緒名為嫉妒。
很多事不是如想像中那樣輕易就能說出口的。
「分手的原因呢?」
「因為不喜歡嘛。」
再單純也沒有了,就是如此單純的動機,沒有動機也就不再喜歡,坦蕩得要命的話從徹平嘴裡道來似乎就能被全盤諒解,像是「呀,我知道、沒有錯嘛」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被那溫柔表情與輕軟語氣所稀釋的殘破一地。
「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不住下來嗎?」
沒有回頭,不願意看見那正拉著自己的手的臉龐表情是如何溫柔而成殘酷。
還夾在指間的菸頭燙著了手背,他像隻受驚嚇的小狗大叫起來甩開徹平的手扭開大門頭也不回的跑離這間小小套房,動作一氣呵成像是反覆演練了幾百次。
瑛士跑的步子很急很快,砰砰砰的巨大聲響混著踉蹌在這棟陳舊的公寓角落迴盪。
那不是他的腳步聲。
「住下來吧。」
瑛士向身後望,自己距離地面大約十五公尺高,身體在朝外多探出一些就會摔落,前方是追著自己衝上頂樓天台卻也不見氣喘的徹平。
那受到眾人肯定的臉龐依舊天真得那樣溫潤美麗。
於是警戒心十足卻不知如何防備的自己在下一個瞬間就被徹平撲倒在地,他轉過頭去不正面對著徹平的臉,緊閉的雙眼試圖躲開那水色勾人眼光全身放棄似底做最後的垂死掙扎,向來不擅言語的徹平用那唱著他們寫的歌的少年才有聲音雨後涼風似的拂過他嘴邊說著
「和她比起來,我比較喜歡瑛ちゃん呀。」
然後他連垂死掙扎都懶得做了,渾身乏力的鬆懈著肌肉任由徹平將他的頭緊緊抱著。
方才溫潤得要滴出水來的表情仍殘酷的在眼前不停播放,是不是哪天只要一個再單純不過的理由就可以將全部都割捨掉了呢。
瑛士發覺他當初太小看眼前這個總是以微笑代替語言的相方了。
徹平不擅言詞是因為他根本不需要擅長說話
──「如果我像瑛ちゃん一樣能言善道,那個女孩就不會那麼傷心了吧。不過說的拙劣也沒關係,反正瑛ちゃん會幫我說的對吧。」
徹平乾淨清脆的笑聲在他耳邊久久不散,而菸的氣味已經聞不到了。
後記:怎麼覺得瑛ちゃん感覺好憂鬱啊,該不會是因為我很憂鬱所以你也跟著憂鬱了吧?!不行啊連這麼歡樂的你都無法讓我不憂鬱那我就完蛋了真的!
看了幾個視頻後覺得和瑛士相比,阿徹真的很愛講漂亮話,但瑛士又說家裡的徹平根本不是這個樣,所以才有了這篇的徹平。
很喜歡這樣的徹平,但還不夠強烈,應該再更強烈一點,更天真惡質得讓人無法討厭一點。(某W君:喂倒楣的是我啊=_=)
現在就是處於因為挖不到文所以死命自己打個不停發個不停的狀態,所以內文都是類似MSN狀態那樣不太修飾的即時。
其實還蠻爽快的。
忽然想到我家Toro同學是阿徹放耶?!糟糕那我還在這裡貼這個!(尖叫)
Toro同學妳就都妳啥都沒看見啊哈哈哈啥都沒看見(鬼遮眼)
唉呀我想看文,想看雙木&雙Y,為什麼都挖不到呢=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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