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耳邊少了輝的聲音是在某天晚餐時赫然驚覺的。
宏宜有好一陣子沒聽見輝的聲音了,缺少了聲波震動的空氣似乎過度清靜。
輝的聲音很多變;愉悅的清亮的、甜膩的稚氣的,偶爾那不加掩飾的直接就像接吻時陷進他嘴唇的虎牙般刺得他生疼,卻又不忍斥責。
(你要是下次再抽不到,我就不讓你抽了。)敬多嘟著腮幫子把背包丟進椅子,枕在臂彎中的課本發出碰的一聲,驚動了正在煮晚餐的宏宜。
(生氣也不能摔書啊,這樣會變笨的。)端來兩杯溫開水,宏宜把歪掉的課本推正。
(發生什麼事了?輝怎麼板著一張臉都不說話?)
(就今天練習抽血啊,輝試了好幾次都抽不到,害我被白扎好幾針。)敬多捲起袖子指著幾個小小的孔抱怨。
(我又不是故意的。摸的時候明明有感覺到血管啊,誰知道一插下去就偏掉了。)
(你根本就沒有用心摸嘛!)
(我有!)
(你沒有!)
(我有!)
(你沒有!)
一邊是白挨針的被害者,另一邊是自己捨不得罵的肇事者,看著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宏宜的頭不由自主的抽痛起來。
(在吵什麼?)
(伸也你看啦!輝都沒有用心在聽課,害我被白扎好幾針!)
(我就說我有認真聽了,是你的血管跑掉了好不好!)
(它又沒有長腳,是要跑到哪去你說啊?)
(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誰知道它要跑哪裡去!)
白皙的手上除了幾個細細的針孔之外,一點瘀青都沒看見。伸也拉過敬多的手臂仔細端詳後,輕輕壓了壓針孔的位置。
(敬多的血管很明顯嘛......)湊近一看,不難發現敬多的血管都很清晰,照理說不可能抽不到才是。
伸也用手指圈住敬多的上臂讓血管浮現,(宏宜,你壓壓看。)
(......居然摸不到。)
(敬多的血管看起來明顯,其實很沉。輝可能針下得太淺了,所以才抽不到。)
(難怪一點瘀青都沒有。)
伸也搓搓敬多的手,又拍了拍頭:(好啦好啦沒事了,難免會碰到這種情況的嘛。)
抱起敬多的書和背包,伸也笑了笑:(沒有人生來就能把所有事都做得完美的。)
敬多撇撇嘴,墊起腳從伸也手中拿下方才落出巨大聲響的書,頭也不回的回房間去了。
(好了好了,伸也都說沒關係了,下次細心點就好了?)
輝低著頭不發一語,沒多久,淺色的牛仔褲上印著的一塊塊水漬讓宏宜慌了手腳,他很少看到輝哭泣的,那個總是笑著鬧他開心、總是倔強的輝,就這樣哭了起來。
手背凝滿了輝的眼淚,承載不住的順著肌肉線條蔓墜,宏宜彎身湊近輝的臉胡亂的說著安慰的話卻沒有一句能止住那不見減緩的液體滴落。
許多曾經的記憶在腦海紛亂成一片不按規則顯示的跑馬燈,當背景與主題,所有一切都已暗去時,宏宜發現自己不知在何時已將輝抱進懷裡。
那是很久以前的記憶,如今重複的只是角色互換的場景而已。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