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三人分別做起各自負責的善後工作。
宏宜站在流理檯前,熟練的抓起洗碗用海綿拿起洗碗精瓶擠壓。
無色的檸檬香被黃色海綿慢慢吸收,扭開水龍頭沾濕海綿;黃色海綿吸滿了水,承載不住的順著四個角流出。
捏了幾下,隙縫湧出的大量白色泡沫,像是受到驚嚇的蜜蜂從蜂窩中群湧而出般沾滿細長的手指。
象牙白瓷碗隔著海綿在宏宜的手指中反覆被染上泡沫。細急水流過層疊如塔的瓷碗,像條蜿蜒的河;無視成漩渦狀的泡沫在排水孔的大聲喊叫,碰咚碰咚的沖進排水孔,和被迫從抹布分離的汙水一道。
「宏宜,把插頭插上吧!」將層疊的碗抓好反轉,瀝乾。伸也把碗依序放入烘碗機。
「喔,好。」手伸近水龍頭後在乾布上抹了抹,轉身插好插頭。
看著宏宜半機械式動作,伸也好看的眉打了個摺:(越來越像個空殼子了……)
失去輝的宏宜或許也在無意識間遺落了自己的魂吧……?
伸也知道他們四人都有對好看的眼睛。
宏宜的眼大又明亮,像是瀰漫著水氣般的湖泊散著讓人靜心的波動,極度的純淨,純淨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地步。這種純淨是少見的,少到會讓人覺得根本不可能存在;在已充滿雜亂色彩的社會裡,就算是透明也只會被當成是同類。自己是什麼樣的顏色,看到透明就會把透明也當作是和自己相同的顏色。
但透明是無法被同化的。無法徹底的成為某個顏色,無法徹底的公式化;因為透明就只會是透明。
所以剛認識時的宏宜有很深的自卑,總是一個人靜靜縮在角落練習,不主動接觸人群。永遠都記得,在舞蹈教室時跟輝一起向宏宜打招呼,宏宜表現出的畏縮怯懦、不安和非常細微卻明顯的喜悅。像是被遺忘許久後終於被發現的喜悅。
敬多跟宏宜一樣,但總帶著童稚的天真。不像宏宜的眼那般大,卻一樣的乾淨,較宏宜的多了一點點的不解人世。硬是要說的話,就是天使吧!因為這樣,敬多有種想讓人好好抱在懷中疼愛的魅力。
而宏宜則是那種……知曉一切的好與壞,但卻無法做出對自己好的壞事,只是默默的承受,所以更需要讓人憐愛的類型。
自己的呢?敬多總說自己的眼像貓,雙眼皮深深的摺了一摺,深邃如不見底墨潭,似刀鑿出來的。常常若有所思的樣子。
至於輝的,是美麗少有的鳳眼。
那眼,魅氣惑人,用美麗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和「漂亮」不同,輝的眼有女孩子氣,比醇酒更醉人。若鑲在東方女子臉上,不曉得會有多少人因此拜倒。
看過後能忘卻的人罕有;至少他知道他們三人不是其中之一,而宏宜更是了。
真要說起來,輝的那雙美麗眼睛在告白的時候絕對佔了很大加分比例;拒絕是絕對不可能的。更何況,被告白的人可是宏宜。
天可明鑑,宏宜對輝的單相思多久了,他無力、不能也不願拒絕,就這樣心甘情願的被輝勾走了魂。
而輝呢?他真不知道自己對宏宜來說有多重要嗎?出門就像丟掉一樣不曉得要回來,更糟的是根本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裡……
伸也又望了宏宜一眼,他正在擦拭被濺濕的流理台,動作很快的,似乎怕流理檯被水浸蝕一樣;儘管那是不銹鋼製。
「可惡!」揮出一拳擊在離他不遠的牆上,嘴裡低聲罵出平時不會說出的、不算難聽的話。
已經很無力了。
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已經只剩沒有靈魂的軀體了。
被腐蝕、被風化、被崩壞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我是已經沒有庫存的
無 子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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