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左的明信片(反色) 文:畢波19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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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跳上那班美其名通往夢想的國度時,我稍稍的猶豫了一下。
雖然漆黑的夜晚沒有對我警告些什麼,
然而我微微發汗的手心卻仍然無法停止顫抖。
「通往未知的未來總是擁有些不安定性、不確定性,還有無法預估的危機。」
我想起妳總是抬著頭、髮絲在風中不斷拍打的狼狽模樣。
但妳堅定的眼神總是一直以來帶給我些什麼、
那些我不能確定卻很重要的東西。
下一站:「短螺絲釘」、「短螺絲釘」到了
車內放送下一站未知的地名,我無法掌握那些因此無法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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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列車重新出發時、我左邊的位置上出現了一隻小貓。
那是一隻黃白相間、擁有一對可愛眸子的摺耳貓。
「嗨。」摺耳貓說。
「你要去哪裡?」牠以舌尖輕輕順了順前腳的毛、眼睛瞇了瞇。
我無法回答。
「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有很多很多魚和牛奶、
還有下午會有人幫我摸背的地方。」
不等待我回答、摺耳貓競自開心的說了起來。
「最好晚上還能夠讓我大瘋特瘋一番、你知道,
就是那種鬼吼鬼叫也不會有人管的那種...」
我看著摺耳貓歡樂的樣子、心情卻好不起來。
我要的不是這種地方、那只是單純的享受罷了。
我要的地方應該是更有作為、最好是能讓我一展長才的地方。
我不削的白了摺耳貓一眼、然後無視於牠的存在。
下一站:「雙螺絲釘大樓」、「雙螺絲釘大樓」到了
車內再度放送下一站的站名、
「我要下車了。」摺耳貓說。「很高興認識你、也祝你早點下車。」
我因為擁有自己崇高的理想及理由、因此無法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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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再度緩慢的起動。
這次、上車的是一隻烏鴉。
擁有黑亮羽毛烏鴉其實並沒有遠看起來的那麼醜陋,
近看其實也有很溫馴的一面。
牠不偏不倚的停在我右前方的椅背頂端、好整以暇地啄啄尾巴的灰塵和細沙。
「你知道的,我只是想要找個可以安心喝水的地方。」他說。
「我想我並不是很清楚你的事情、烏鴉先生。」我回答。
對於突然間丟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的交談對象,我一向沒有什麼好感。
「你應該知道的、應該知道的。」那黑色的生物啄啄、啄啄。
「我只知道小時候看過烏鴉喝水的故事罷了。」
「那就對了。」啄啄、啄。
「你就是那隻有名的烏鴉嗎?聰明的懂得用石子丟到瓶裡換水喝。」
「不、我不是你說的那位。」啄啄、啄、啄啄。
烏鴉總算將牠後尾巴髒汙的那一塊清除乾淨。
「但是、你也可以說那是我、我們。」
烏鴉尖叫了一聲。
「呀!!!!!!!!!!!!!!!!!!!!!」
遠方也同時回應著。
「呀!!!!!!!!!!!!!!!!!!!!!」
然後不知從哪兒飛來另一隻一模一樣的烏鴉、
穿過窗戶停在原先那隻烏鴉的旁邊。
「只要有水喝的地方、我們就會在旁邊等著。」第一隻烏鴉說。
「就算一開始喝不到、我們也會盡力想辦法喝到那些水。」第二隻烏鴉說。
「所以你可以說我是他。」第一隻烏鴉看看第二隻烏鴉。
「所以你也可以說他是我。」第二隻烏鴉看看第一隻烏鴉。
「因為、我們要做的事情都是同樣的,那就是找水喝。」
兩隻烏鴉異口同聲的說。
「我們只是找水喝、也只會找水喝。」
於是在車內放送開始的前兩秒、這兩隻烏鴉就這樣展翅飛走了。
下一站:「矮螺絲釘沼澤」、「矮螺絲釘沼澤」
車內再度放送下一站的站名、
而我因為不甘於當一個平凡的務實者,因此沒有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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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車繼續行走。
在到達下一站之前,我發現肚子有些餓。
於是我來到餐車包廂。
餐車包廂內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堆販賣機在中間。
還有正中央的沙發上趴著的一隻聖伯納犬。
投下硬幣,換來一份速食炒麵、一杯牛奶。
我在聖伯納犬旁坐下來、因為沒有桌子只好把牛奶放在腳邊。
就這樣捧著炒麵將就吃起來。
炒麵的香味四縊、大量的香味傳開整個包廂。
「請問、可以分我一點嗎?」
當我吃到第三口的時候、聖伯納開口了。
「不可以。」我說。
我繼續享受香氣逼人、但實際上沒那麼好吃的炒麵。
「喔。」聖伯納無趣的又趴了下來。
這次是從聖伯納肚子中發出的大音量聲響。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很吵耶、你不能控制一下嗎?」我瞪了聖伯納一眼。
牠無奈的吐吐氣、又吞了吞口水。時而擺擺尾巴、在地上翻轉了幾圈。
經過各種嘗試後、牠認真的說道。
「沒辦法耶。」
真討厭、只好分給牠吃了。
「嗝。」聖伯納滿足地打了個大大的嗝,然後...
「噗噗噗噗!」
又放了一個又大又臭的響屁。
地上四散了約四、五個空炒麵紙盒,真的有夠會吃的。
「謝謝你的招待。」聖伯納說。
當牠說完這句話之後、又繼續開始趴著準備入睡。
此時車內放送緩緩傳來。
下一站:「長螺絲釘等待之塔」、「長螺絲釘等待之塔」到了
當車門敞開的那一刻、聖伯納才終於懶洋洋起身。
「要跟我一起下來等嗎?」牠踏出車門前對我丟出這句話。
「不了。」我說。「謝謝。」
「那、再見。」他搖搖尾巴走了。
車內再度放送下一站的站名、
而我因為不願浪費時間等待,因此沒有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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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仍然持續著。
我依然會在夢中看見妳的那張笑臉、
雖然有時候笑臉會變成充滿扭曲的恐怖表情。
或是換成許多次妳要我留下來而滴落的淚水、拍打在我握緊妳的手上。
但我沒有猶豫太久。
因為我有我要追求的一切、就正如同妳所說的一般。
「通往未知的未來總是擁有些不安定性、不確定性,還有無法預估的危機。」
雖然我知道妳還有下一句要說、我也聽的很清楚,只是裝做沒聽到。
「但只要跟你在一起、我願意忍耐。」
但我已經決定要自己一個人去做了。
所以我揮揮手、在夜晚的冷冽天空對月光向妳告別。
但此時我不爭氣的眼角卻滑下眼淚。
我相信我所相信的一切,一定可以得到我所冀求的一切。
我在這搖搖晃晃的夜晚嘆著氣。
然後,車長出現了。
車長穿著一身黑色皮大衣、手上的剪票器不時喀擦喀擦地響著。
「晚安。」車長說。
「晚安,車長。」
「你還不下車嗎?」他拉拉白手套、聳聳肩。
「是的,我似乎還找不到該下去的地方。」
「但是。」車長挑起眉。「你已經在車上待了很久了。」
「是的。」我說。「已經好幾年了。」
真的,我已經想不起來我上車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不過,幸虧這條路線一直通往到下一個站呢。」
在我的印象中、沒有重覆的站台。
「正也因為如此,我才想要在車上看看到底會到達什麼地方。」
但其實是我找不到想下去的地方。
「你最好、最好早點下車看看。」車長慢條斯理地看了看我的車票。
車票上塗寫了許多我看不懂的符號、還有圖案。
「對了、那張車票我一直以來都看不懂上面在寫些什麼。」
我好奇的問了車長。
「那上面寫了些什麼?」
「沒什麼、使用期限。」
車長看完票後隨即轉身離開。
由於他的態度實在太不以為然、讓我有種被丟下的感覺。
那是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彷彿被拋下的垃圾一般。
為了不要讓他太快離去、於是我丟出了一個問題。
「對了車長,那麼你可以告訴我。終點是什麼樣的地方嗎?」我站了起來。
黑色皮大衣的衣擺隨風翻了兩翻,車長側著頭伸出白手套。
剪票器又喀擦、喀擦。
「這個嘛,對你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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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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