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緩緩張貼在雲彩布幕上,澄黃的圓很單純地微笑,可是,歸鳥搖曳飄過卻顯得不那麼簡單。
好像,深怕自己晚了一步就會找不到回家的路。
還是說,我的心情像是歸鳥,也怕晚了一步就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走。
可是那畢竟還是不同的。
歸鳥有巢,我呢?我心裡的巢在哪裡?
運動會結束了,整整一天的吶喊嘶吼下來,每個同學的喉嚨都彷彿發了炎,講話聲音都是沙啞的。
但菜頭卻例外,他的聲音還是一如往常地破鑼嗓子,運動會一天下來他並沒有特別收斂喉嚨,卻一點影響也沒有。
雖然他大部分的吶喊都是為了草莓。
會後,同學們照慣例清理了會場,下午五點左右,大操場內的人群幾乎都已散去,看不出早上那種熱絡的樣子。
我站在空盪盪的大操場邊瞧著天際,心裡茫然。
天空有幾隻未跟上隊伍的鳥兒四處盤繞,還有一些小蝙蝠輕飄飄如鬼魅般浮現在四周。
感覺詭異,但又帶點恬靜。
我向前走了幾步,緩緩坐在大操場的跑道上,心裡想到的還是CICI昨晚的傷心。
不知道早上靜妮去找她談了什麼?
不知道CICI後來又怎麼了?
本來我想等靜妮回來去找她問問的,可是,她始終沒有回來,問韓堯怎麼回事,他也不知道。
赫然發現,我真的除了無知之外還是無知。
CICI對我投注的心力應該是遠比我想像的還要多上許多的,可是之前怎麼我都沒察覺?
昨晚她會那樣決定,一定是經過了很多的考慮與勇氣吧?
因為她跟我說過很多次,她不覺得自己輸了哪裡,所以才敢向我表白。
我怎麼這麼自私?
我怎麼這時候才想到CICI的心情?
雙手往後撐在地上,我嘆了口氣,天上雲彩好像暗得很快,一下子就被蓋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鳥兒也不見了,應該是都回到巢中了吧!
剩下幾隻不知險惡的小蝙蝠輕巧地遊蕩在頭上,也或許,牠們不是不知險惡,相反地,牠們是狡詐過了頭。
狡詐過了頭?
這句話會不會有點諷刺、也好笑了?
夕陽慢慢下沉,我的眼神呆茫。
「治豪?」
我嚇了一跳,連忙偏過頭來,看見馬子在我身後不遠小跑步過來。
「咳!」我調整心緒,擠出微笑:「是馬子呀?妳怎麼過來了?」
「沒有啦!只是想說大家都回到班上去了,可是在班上沒看到你...就想說你會不會還留在這裡,就過來找看看囉!」馬子微喘,但臉上的微笑比我真誠太多。
我愣了一下,笑:
「這樣呀....妳怎麼知道我一定會在這裡?」
「只、只是亂猜的嘛!」
「如果我不在這裡咧?那,妳要去哪裡找我啊?」
看著馬子的臉龐,原因不明地就想要跟她開開玩笑、逗逗她,自己都解釋不上來為什麼。
「我...我、那我就再去別的地方找啊!」馬子摸了摸臉,有點害羞的模樣:「治豪你幹嘛問那麼多啦!」
我搖了搖手,笑笑作罷。
馬子過來坐在我身旁,我留意到她瞧了我一眼,然後才看向我在仰視的天空。
我的嘴角隱隱透露出真實的微笑。
似乎,馬子都知道我什麼時候心情不好,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
想到上學期幾次跟馬子坐在一起,看夜空或看大海,也有幾次在校園內一起發呆,心裡的感受都相當平靜。
那種滋味,就像跌入麥芽糖稀釋的糖水中一樣,有點黏又不太黏、些微甜卻不太甜。
一種教人無法抹滅的輕柔痕跡。
馬子看了看我,好像想問什麼又不敢問的樣子;我眼角還是有瞥見她的反應,於是問:
「馬子,妳怎麼了呀?有什麼事嗎?」
「喔...。」馬子的聲音聽來像是鼓起了莫大勇氣:「那、那個治豪....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嗯?可以啊。」
「真的可以嗎?」
我覺得有點奇怪,心裡有種異樣感悄悄抖出來:
「到底怎麼了?妳怎麼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
馬子有點不自然地揮了揮手,感覺像是要轉移我的注意力,只是她這招對現在的我來說有反效果。
「沒什麼啦,只是想問一下....治豪你和CICI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猛地停止了呼吸,至少兩秒。
對於馬子突然的問題我一點防備也沒有,沒有料及她會問我這個問題,更沒想到她會這麼問。
是不是誰跟她說了什麼?
「呃,」我語氣保留:「馬子,妳怎麼突然問這個啊?是誰跟妳說了什麼嗎....?」
「那個...,」馬子見我的反應如此,好像有點嚇到,閃避著我的眼神:「沒有啊,是我自己想問的...因為我昨天有聽到治豪你跟CICI講電話啊。」
「昨天?」
「對啊!昨天我去買熱狗的時候。治豪,你那個時候不是在跟CICI講電話嗎?」
恍然大悟,是我自己多心了。
不過,馬子唸著CICI的名字時,在我心中還是有著一陣微微刺痛襲上,排除不了。
「哦!對啊,我那時候是在跟CICI說話沒錯....。」
馬子嚥了口水:
「治豪,昨天我看你跟她講電話的神情有點奇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啊?」
心裡忽然湧起一股羞愧,馬子只是想要關心我一下,為何我那麼防著她?
可是,要我說出昨晚發生的事,我又不知怎麼開口。
應該說,是我不想開口談這件事。
因為我的心還是迷迷茫茫地漂浮在空中,找不到落點。
彷彿只要我再提到這件事,我會更找不到自己、更抓不住自己.....。
而且,那會讓我更痛。
「嗯...是有一點事情啦!不過,現在沒事了。」我避重就輕了。
「哦。」馬子的應聲簡短,大概是知道問不出結果。
並非我故意要對馬子隱瞞什麼,而是我真的不曉得這種事情要怎麼才能說得出來。
我不想說,我傷了CICI的心;我不想說,我讓CICI失望透頂。
我更不想說,我在感情流域中還是失去了CICI。
好自私啊!我真的好自私啊!
「馬子,妳那位老同學有來找妳嗎?」不知為何,我發現自己每次對馬子的話題轉移始終繞在這個不知姓名的老同學身上。
馬子呆住,過了幾秒才淺淺地說:
「嗯....沒有。」
「這樣呀...?」
「我以為我等的人本來就不會是他。」
馬子忽然一句,宛如歸鳥將不安帶入我的心裡,又快又急。
而且迷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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