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前,山中的空氣瀰漫著一股輕煙,若有似無的。
劉湘蘋提供的這個營地景色算是很好的,雖說我們並不搭帳棚,但是從小木屋的窗戶看出來也還是有一番風味。
我們一行人分住在兩間小木屋,這是應草莓的建議分的,雖然菜頭很想抗議,但劉湘蘋贊同草莓的話,所以菜頭只敢在背後偷偷小抱怨一下。
菜頭的如意算盤並沒有成功。
在我們中午剛到營地不久,菜頭以為說可以趁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先爭取要跟草莓睡同一間小木屋,而且他本來還想說可以住那種兩個人一間的情侶房.....。
笨蛋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草莓在得知營地的小木屋都是四人房之後就立刻想好了怎麼分配房間...真不愧是學藝,處理事情的速度又快又好。
最後在大家都同意的情形下,決定男生一間、女生一間,或許可能稍微擠了點,但至少安全。
安全?
倘若我今天上山載的人不是靜妮,我會認同這兩個字。
可是,為什麼我會覺得不安全?那不是還算我能夠接受的範疇內嗎?我不是覺得情況只是稍微有點失控而已嗎?
但,那叫做失控嗎?
或許是的,對於那道清麗的氣質,我總是這麼以為的。
阿光從房門外走進來,語氣帶著興奮:
「魏治豪!小蘋蘋要我來通知大家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過去她們那邊吃了哦!」
阿光的話使我回神:
「哦...OK!我知道了,阿光,你去找一下菜頭吧!他又不知道跑去哪裡了。」
「哦,好。」
我繼續望向窗外,看著山邊逐漸沒落的光線,一時間腦袋裡留白一片。
雨勢雖未全然停止,但現刻其實也只剩下浮動的點滴吧。
「魏治豪?」阿光門開了一半,忽然轉過身來問道:「你怎麼了啊?好像怪怪的....。」
我回過身來,擠出笑容:
「沒有啦,阿光你想太多了...我就過去女生那邊,你去找一下菜頭吧!對了,韓堯呢?」
阿光先是不說話地望著我,然後開口:
「好吧!反正我知道你心裡一定有什麼事情在煩惱,不過我現在就不追問了,不然你可能會更煩。可是...嗯、我剛剛就沒看到韓堯耶,會不會跟妮妮去哪裡散步啊?」
「這樣呀?應該不會吧...那好,我去找他。」
「嗯!」阿光的臉頰似乎又泛起淺薄紅潮:「那我去找菜頭囉!魏治豪,你如果找到韓堯就要快點過來喲~~!」
「好好。」
看阿光離開房間,我的警戒心頓時放了下來。
可能是受了早上的事情影響,我以為我忽然間對於這一群同學的感覺又無知起來。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很能接受性向歧異的感覺,但是如今我身旁的朋友才稍微有點這種傾向,我卻嚇得不知所措。
我是不是太天真又太自以為是了呢?
真的從來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情況,無怪乎韓堯這陣子總是愁眉苦臉,也難為他了。
我想要找機會跟他聊聊,就只要我和他兩人就好;今天上來之後我一直在找機會,不過因為大家是剛上來,每個人除了忙著安頓整理住的房間外,後來還一起去認識了附近的環境一圈,但只想要就我和韓堯兩個人而已的機會是零。
看了看房間內,我們四個男生的東西就那樣隨便亂丟,難過女生們不願意過來這邊吃晚餐....。
我搖了搖頭,準備走出房間時又朝窗外看去,卻發現韓堯一個人出現在窗外遠端。
心裡有個聲音告訴我,就是現在!
我立刻走出房間到外頭去找韓堯,以為我只是想要跟他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覺,或許還可以略微安慰一下吧?
但是,我又天真了。
「嗨!韓堯!」我趕忙跟在他的步伐後:「你去哪裡啦?阿光剛剛過來催我們去吃飯了。」
韓堯好像沒有聽見我的叫喚,還是自顧自的走著。
我上前去拍了他的肩膀,笑:
「韓堯?怎麼了嗎....?」
他似乎被我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的表情顯露出訝異:
「豪哥呀...我還以為是誰咧!別嚇人啦....。」
我盡量表現自然地打哈哈:
「我哪裡嚇人啦?剛剛就在你後面叫你耶!是你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麼那麼專心都沒聽見的.....。」
韓堯笑了笑,我也跟著笑了笑,但是剎時有種尷尬。
韓堯走到一處山澗邊,看著低處的水流靜靜不語。
我們兩個都沈默著,但我知道我應該要開口問的,於是緩了緩氣息,輕聲地問:
「韓堯...這趟旅行你好像不那麼高興的樣子?」
「我?」韓堯瞧向我,還是略有驚訝:「豪哥你在說什麼啊...你哪裡看出來我不高興了?」
我頓了一下,沒有留情:
「大家早就覺得你怪怪的,不過沒人敢問到底怎麼回事。我本來也不想太去追問,但是現在我卻不得不知道...。」
「什麼意思?」
「靜妮。」
韓堯止住了呼吸約有兩秒,然後淺淺一嘆:
「她都告訴你了啊....?」
「沒有。」我據實以告:「她沒說什麼,我只是推敲跟自己感覺出來的。」
韓堯的喉結上下滾動,心情應該是頗為複雜的。
大概又過了兩、三分鐘,他終於願意面對我的問題以及他自己的問題:
「豪哥,你想想...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反應?」
「這個.....。」
「我覺得我真是了不起了!」韓堯的聲音稍微加大了點:「那不是我的錯、也不是我自己本身的問題,結果我竟然還肯讓妮妮跟她一起跟著我們來山上玩這一趟?我想我腦筋燒壞了!」
「也不能這樣說啦...。」
韓堯轉過身來,哭笑不得:
「豪哥,你知道早上我載誰上來吧?」
「嗯....。」
「如果是你、你有這種勇氣面對嗎?」韓堯的話竟帶著尖銳的刺:「雖然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樣的關係,但是我能不能用『情敵』這兩個荒謬的字啊?我還載她上來耶!」
「你冷靜一下....。」
韓堯深呼吸了幾口,苦笑著:
「這是什麼世界呀...?我是很相信妮妮的呀,不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為什麼不能單純一點就好?唉....有幾天還真想就這樣放棄算了。」
我一聽,忍不住被激起氣來:
「韓堯,這樣說太不像你了吧!你不是很愛靜妮嗎?為什麼不能繼續支持她、相信她?怎麼可以說出『算了』這種話!」
韓堯瞧我語氣認真起來,卻還是搖頭苦笑。
我才要繼續訓話,他卻接了踢垮我的問句:
「支持她之後呢?讓情況變得更複雜嗎?豪哥,如果是你、你難道會死纏爛打?如果你真的愛上了一個女生、或許她也真的愛你,但是她這份愛卻還有其他人可以一起分享,你會完全沒想過放手?」
我本來的義正辭嚴,瞬間破滅成空氣中的飛沫。
我愣了愣,半句話也對不上。
韓堯的問句對我來講,實在是一個不能清楚理解的世界,我無法用現在認知的觀點來判斷何是何非,因為沒有正確答案。
可,要是這種事給我遇見了,我會真的還用心去支持嗎?
要是這種事情是給我碰到了,我真的還會死纏爛打嗎?
為什麼非得用這個語詞呢?多麼傷人。
但我想我根本沒資格去審視這個問題,因為我現在對於感情的問題或早也可以說是變相的死纏爛打了吧?
我會死纏爛打嗎?
誰給我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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