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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3愛的鼓勵 0訂閱站台

楔子

 

女子怔怔地癱坐在地上，臉龐霜上雪白的疲態，秀逸的長髮也散落在肩上，雖然比起平常姿態已顯狼狽，但仍掩不住她秀麗的美色，只是剛經歷生死的她，早已不顧暇自己的容顏。

 

兄長留下的鮮血，還漬在背上一片慘紅，到現在還感受的到他的溫度。

 

一場血戰，讓她找到了兄長，找到了家，一夕之間得到了人生的全部，轉眼片刻，灰飛煙滅，又什麼都不剩了！

 

她看向家裡破敗的廳堂，它很幸運的躲過董卓那場無情的大火，但堂內呈設卻早已腐朽，只瞧見柱上留有許多刻痕，應該是他們每年歡喜孩子又長高而劃刻的吧！四周似乎都還留有他們的歡笑聲，稚子說著他們未來想做的大事，大兄說他想跟父親一樣當個勇猛的將軍，女孩則希望自己漂漂亮亮嫁給如意郎君。父親擁著大兄開朗的大笑，母親則溫柔的梳著女孩的頭髮，這一幕幕清楚的在身邊轉著，像是昨天才剛發生的一樣。這樣的畫面，這般的美好，每天都重複在她的夢裡出現，再熟悉不過，如今又倒映在這宅邸裡，快讓她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但她知道，夢醒時分，她不配這樣的幸福！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有了！

 

一瞬間發生太多事情，各種無法承受的痛楚，像是場無情大雨，老天發了瘋似的一股腦全往這已經夠悲慘的人間傾倒，卻未曾聆聽憐憫凡人無力的悲鳴。

 

「孤兒生，孤子遇生，命獨當苦…」女子緩緩地唱出這首孤兒行，朱唇微微顫動，二行清淚涓涓不止，道盡過往無限悲戚。

 

坐在身旁的男子，瞧見伊人這般憐楚，忍著身體的傷痛，仍細細地擦去她臉龐的淚痕。

 

男子知道，這時說什麼都安慰不了她。輕撫她的臉頰，只柔聲輕喚：「雲兒…」女子柔細的玉指也輕輕回應了，男子才稍微放心，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望著男子離去，想到兄長遺言，要傻小子與我白頭偕老，心頭又是一緊。

 

問蒼天無語造化弄人，只有怨懟紅顏命薄。

 

紅顏命薄嗎？若真是如此，自己倒也認命身為女人的悲哀與宿命，起碼在愛與恨之間能夠好好的活一次；但自己是個不男不女的怪物，連這般惋嘆都只是奢求吧！我能愛人嗎？我也能與人相守嗎？

 

想到這，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下。

 

傾刻，男子於堂外輕喚：「雲兒…我想妳該來看看…」。

 

女子輕嘆一息，胡亂拭了拭眼角，把自己的長髮隨手往後綑綁一番，拖著身子爬起，拾起長槍，便往堂外走去。

 

「我想妳應該要知道這些…」男子滿手泥濘，話沒說盡，眼神略略指向旁邊破散陳舊的二塊石碑。

 

女子像是已預知般地不願面對，第一時間並沒正視石碑，細眉微愁的睨著男子，用袖腕輕輕擦拭男子臉上傷口的血痕。

 

「不礙事，妳去看看吧…」

 

女子撥開附在石碑上的青苔，遂見一塊破碑上刻鑿：「已故義士五官中郎□□公墓，建寧元年九月辛亥，偕太傅□□公，忠勇赴難…」，另一塊石碑則刻著：「貞潔烈女□□氏墓」，石碑長年失修破損，名字也特意不去刻撰，像是藏匿秘密一般。

 

「我的父母親……我的父母親……」女子緩緩跪下，嘴唇微微顫動，卻說不出心裡的激動。

 

她拿起槍頭一刀一刀地鑿著石碑，刻著名字！

 

每一刀像鑿著過去的不堪回首，每一刀像吼著無力改變的淒怨；每一刀都像劃了心一樣痛，每一刀都像解了骨一樣疼！痛的是生在這個變態的時代裡，疼著的是活在這樣畸形的身體內，靈魂與自我早已變形的不成人樣。如今只想讓過往在一次碎裂！碎裂！碎著痕跡，讓它再一次拼湊成形、道述我那扭曲的人生！

 

儘管玉手鮮紅，儘管槍頭已斷，女子還是沒有停手。

 

男子不捨，把女子擁入懷內，輕輕拍撫。

 

「我的父母親是有名字的…」

 

「他們是有名字的！」愛恨在一瞬間傾洩而出，天地卻依然不語，唯有伊人玉頰二行淚，在愛人懷中不斷啜泣。

 

男子只能緊緊抱住她…

 

良久，替她說出那句遲了二十四年的話…

 

 

 

 

 

 

 

 

 

 

 

 

 

 

「父親、母親，趙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