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很喜歡人群,他喜歡夜晚的人群多過白天的人群。
白天的人群,冷漠而無知,努力想跟呆子保持距離的他們,和努力想避開他們的呆子,很顯然是不會有交集!白天的人們努力想把自己變得完美一點,卻沒想到也努力把自己的外表和內心一起變的機械化。一樣的彩妝、一樣的名牌;一樣的鞋子、一樣的頭髮;一樣的行為,一樣的對白;一樣的往同一個都市擁塞,一樣的往同一個鄉下舒解;一樣的像機械度過理想的人生;一樣的像蠕蟲不知為何而死,明明就在同一個齒輪上一起前進,明明每天都過著和他們一樣快無生命的生活,為什麼他們就覺得呆子不像他們?而蠻橫得想把呆子推出他們的世界!
夜晚的人們變得很溫柔,只要對他們說出一句善意的「你好」,呆子就能跟對方當朋友。在路上伸手幫助別人,他們再也不會遲疑三秒後給呆子一個不友善的眼神;行俠仗義不用在問誰是誰非,只要說一句我們是朋友,哪怕生死都能相依!太陽好生邪惡?祂怎麼能讓人們像是變個人樣的,哪怕是親人都認不出他們是誰?
在夜晚的呆子,真的可以好好愛人,這是他的天性。只有在晚上,人們才能讓呆子付出真心時不會受到冷眼;只有在晚上,呆子突然覺得世界的人們變得跟他好像;只有在晚上,呆子又覺得他活著。
一個燈亮著,一燈又滅了,一個燈還在閃爍,全是燈泡組合成的?呆子一直很想知道,上帝只用了三個燈泡就創造一個新的天堂,為什麼人們老是還在電燈桿上貼著「天國在哪」的問號?呆子常常在想,飛利浦先生應該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因為他有幾百萬個天堂!
不過在這個宇宙裡主宰呆子生命的卻不是飛利浦先生,而是呆子向來討厭的東西。呆子無法完全掌控的就是這個東西,哪怕呆子已經處心機慮觀察她十五個年頭,呆子還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她有時嬌蠻,喜歡故意讓自己受傷,看呆子慌張無主的神情;有時冷如冰山,哪怕呆子用指頭輕輕戳了她好幾下都不理呆子;有時叛逆不羈,瞞著呆子偷偷跟外人約會,還喜歡一股腦的把呆子的事都告訴別人。但呆子最怕的卻是她喜新戀舊的個性,動不動想換新衣裝的她,花的錢常讓呆子被人誤會以為家裡真的養了個老婆。她就是這樣!但呆子也奈她不何...反正只要想到這世人有十五億的人都像呆子一樣吃過她苦頭,倒也就沒那麼在意了。
呆子總喜歡跟她聊一聊心事,總是問她知不知道為什麼白天的人們都那麼不友善,忍著一天的寂寞不願意和呆子一起,到晚上才又喜歡呆子呢?
「是不是白天的人和夜晚的人不一樣呢?」
呆子老覺得,夜晚的人只能活在夜晚,白天的人只能活在白天,他們應該是不同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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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趣的聚會又再一次舉辦,但這次的話題不知道為什麼老圍繞在呆子身上,這點讓呆子很不習慣!呆子已經熟悉原來的模式,只有談到炫耀女友的事時,才需要呆子出面背書他們的確是受歡迎的一族,這樣的聚會,起碼呆子一晚只需要說幾次話就行。但今天?很不一樣?自以為是呆子朋友的一群人,開始認真的問起呆子是不是該積極的,勇敢的追求異性?
「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呆子有點不耐煩的說著。
「誰啊?叫什麼名字?做什麼工作?年紀?漂不漂亮?個性?家世?怎麼認識的?」朋友有如柏林機關槍的連續提問,幾乎讓呆子快喘不過氣來。哪怕是有天呆子真的帶異性回家,呆子的爸媽問的問題說不定都沒這麼瑣碎。
「我不知道啦!」呆子快生氣,一副被記者問的快發瘋的政府官員一樣,想用一句最簡單的答案讓在場的人退步。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喜歡她幾年了?」一頭霧水的友人,開始大聲嚷嚷呆子。
「二十五年了...」呆子喝著一杯已經見底的沙瓦,冷冷得說出這句。
「青梅竹馬?」任誰都會這麼問!
「不是!」呆子斬釘截鐵的回答他想快點結束的問題。
「那倒地是誰?」如果說這個蠢問題能像百萬猜謎一樣被猜中,可能他們也不會問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定會有一個喜歡我,我也喜歡她的女生。所以,我喜歡她二十五年了!」說著自己理所當然的想法,完全不顧旁人呆滯表情的呆子,看起來頗有一股不被世界潮流所認同的帥氣。
「你神精喔!你怎麼知道她是誰?」如果神精病有罪,這群人應該會好好痛毆呆子一頓。
「我怎麼會不知道她是誰!她一定是個有善良心地的女孩,柔美眼神下藏著相同的溫柔;她一定是個體貼與開朗的人,儘管分隔二地還是會等著我的人。她一定是這樣!我怎麼會不瞭解?」呆子像是蔽帚自珍的狂人,自顧自的揮舞自己封閉的心,想殺退來犯的敵人。
沒有人再說話...在場也有幾個女孩子,有的人傻眼,有的人不屑,有的人同情。呆子很執著的把最後一滴沙瓦喝光,不顧其他人的眼光,起身往櫃檯付錢。
「一杯沙瓦多少錢?」呆子的聲音已經有點哽咽與沙亞。
「先生?不用一起付嗎?」服務生好心的提醒他,聚會還沒結束。
「一杯沙瓦多少錢!」大聲嘶吼的呆子,把全場的人都嚇壞了。
「八...八十元?」服務生小心翼翼的捧著付帳的盤子,生怕呆子一不滿意會做出傷害他的事。
「不用找了!」呆子丟出一張皺巴巴又溼潤的百元鈔票,老舊的樣子向服務生訴說著它在皮包裡的歲月。
衝出店門的呆子,也不搭公車,一路往南邊一直跑著。可是人生不是電影,那天晚上星空無雲,天氣好的像是在嘲笑呆子這世界只有他是孤獨的。呆子似乎比流浪漢更適合公園冰冷的長椅,起碼,他的地上比旁邊不知道是生是死的老人,還多了四十九元。一個不算富有的公務人員,在回家告訴老婆今天沒被承包商宴請酒店前,留給呆子的一份禮物。呆子悻悻的把四十九元撿起來,放在旁邊老人擺的罐子裡,雖然...呆子始終不知道他還活著嗎?
平常只要一小時就能回家的路程,呆子多花了3小時又十七分,雖然呆子早忘了中間那二小時又十七分去了哪?總之,他還是步履蹣跚的回到他的小宇宙。打開向來不太配合的小東西,眼睛矇矓的一直打著同一句話:
「妳在哪裡?」
「妳在哪裡?」
「妳在哪裡?」
「妳在哪裡?」
「妳在哪裡?」
「妳在哪裡?」
「妳在哪裡?」
「妳在哪裡?」
「妳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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