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在研究室裡小寐,桌上的電腦停在某篇文章,凌亂的文具與資料,還有幾罐啤酒瓶,淹沒了或者應該說是掩飾了我不想被探知的思緒,頭腦昏沈之際,耳邊傳來了一些聲音。似乎有人在爭論著什麼。
觀雲居士:「其實,前天那封信可以不用寫的,即使在他們校網上的教職員名單裡沒看到她的名字,難道你沒辦法猜想到她或許調職了,即使這不是事實,這麼想並無害於你心情的平靜。你們早就做不成朋友了,服役時就已經撕破臉,她也不服輸地考上教研所,證明沒你的幫忙,憑著補習班的教材,照樣可以考上中山、成大給你瞧。你又何必自討沒趣呢?簡單說,你只是個事後被告知的角色,就和亭廷在05年結婚的事情一樣。」
櫻吹雪:「想關心她的近況是我一開始寫信的想法,我承認動機不一定單純,但我也有想過一些可能性,因此她結婚與否和我出於聯繫故舊的本意關係不大。我也不是要炫耀什麼,事實上我也不覺得有什麼裝大的本錢。只是這幾年一直對她有歉意,當時如果不是你懷著被拒的羞慚,對於正值考試的她所提出言歸於好的請求,不僅無視還冷言冷語地回應,又何來今日的被厭惡呢?你本來就不是可以耍帥耍狠的男人。處處以仁厚示人,事實上器量卻小的可憐。你只是沈浸在自己失戀的情緒。當兵又怎樣,你是真的當兵嗎?和實戰部隊的同梯相比,你在復興崗難道吃很多苦嗎?當行政官還不夠涼嗎?整理一下資料,推薦一下考試的書單會少一塊肉呀?你只是單純惱羞成怒,沒辦法給予拒絕自己的女孩一絲善意與溫情。」
觀雲居士:「你實在讓我發笑。對呀!我本來器量就不大。你很寬大,退伍後你也約她在小港見過面了,也道過歉了,自己也打了一篇教育所修課建議給她,甚至在新聞台還找的到這一篇。現在隔了多年寫信給她,不覺得多餘嗎?仔細回想一下,當時剛到Memphis時,就寫過信給她了,人家只來個相應不理。這親善大使的工作就應該停了,怎了?現在環境安穩了,又想來個前幾年的「直線最短距」嗎?說我小氣,在我看來你只是溺於過去高中時的幻想。明知長距離絕不會有好結果,當時的北高距離就已經不能維持了,更何況在海外?現在你知道了,她名字改了,也在去年十一月結婚了,繼續在小港安穩地任教職。應該可以滿足了,結束這偵探遊戲了吧!你還會覺得惆悵,那是以為自己還能有所作為;在知道這一切後,還能坦然地說自己只願意當她的朋友嗎?連關心自己的朋友都得罪了,她也早不希罕你這朋友。那一封信如今看來寫的既無謀又多餘。」
櫻吹雪:「對!我完全承認。既然她結婚了,我也不可能無端再聯繫。不過,畢竟曾經是同窗。前中怡園裡共同求學的回憶是事實,日後需要任何幫忙與協助,我也願意無私地給予友情贊助,這點目前的我已經能做到。我也承認前天的那封信不是理智運作下的產物。以結果論來說,她這麼坦然地告知近況也讓我著實放了心,即使難掩一般女孩子正值幸福時所顯露出那不自然的謙虛,但這正是我所認識的她。即使本名改了,也已嫁為人婦。從書信應對上看來,卻和以往無二致。能夠把多年來的想法作個終結,標上陌生名字的電子郵件是認清目前現實情況的試金石。對於必須專注於當下才能看得到未來的我而言;青梅竹馬時美夢的支解,雖然難免有點椎心刺骨,卻也不失是反照之下的風月鑑。」
觀雲居士:「我想說的,相遇無關乎時間長短,而在當下的付出與包容。沒有盡力的付出,也沒有包容的雅量,相識十載也終歸枉然。你當時就沒有很積極的追求,也沒有好好處理你們之間的問題,更沒有度量包容她在抉擇時必然的迷惘,今日感情路上如此乖違,說是業障自為也不為過。」
櫻吹雪:「所言甚是!也到了我們該做決定並因時而變的時候了。或許所謂能夠好好解釋並定義自己感情的問題,這問題也就解決一半了吧!」
一陣驚醒,爭論的對話聲似乎消失了。我起身,看了一下牆上的鐘,已是九點多。我抹一抹牽著蜘蛛絲的眼,也是回家的時候了。關了電腦鎖上研究室,披著星光踽踽獨行,步向K阪黃檗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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