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前面】
本系列文章為筆者所翻譯的作品。該文的作者是Dorothy Canfield，標題本為Sex Education。然而為求文雅切題，中文標題為筆者自己所加。這篇文章是去年修習College Teaching 這門課時，Dr. Murrell 所提供的延伸閱讀資料。作為討論青少年至大學時期學生在性別議題上的參考文獻。異於一般研究類文獻，這篇文章幾乎算是短篇小說，故事內容相當發人深省。很早以前就想翻譯本文，不過總抽不出時間。目前暫時放暑假了，手邊的事情不這麼多了，就慢慢把它翻出來。
-------------------------------------------------------------------------------------------------------
玉米田裡的秘密
（原 Title: Sex Education）
原著：Dorothy Canfield/ 譯：觀雲居士（櫻吹雪）
米莉阿姨提到關於她少女時期那令人印象深刻的故事，總共有三次之多，然而前後卻間隔了許多年。第一次向我提起是米莉三十多歲，當時的她還很年輕。然而，由於已經結婚十年了，所以對還正值青少年的我們，那時的米莉似乎是另一個世代的人。
她跟我們說這故事的那一天，我們幾個朋友在她家玄關裡消磨時間。當時死黨們正討論著一到傍晚要去樹林裡野餐。阿姨當時在另一頭忙著編織衣物，本來並沒注意到我們談話的主題，直到有個女孩說道：「我們就在樹林裡鋪著毛毯然後睡在那吧！這一定很有趣！」
「不！」阿姨用尖銳的聲音打斷我們：「你們不可以！」
「拜託～為什麼？」我們這群女孩裡的其中一位發出了疑問：「男生不總是這麼做嗎？為什麼我們就不可以，就這麼一次呀！」
阿姨放下了手邊的縫紉。「女孩們，妳們都過來。我告訴你們一件曾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當時的我，正是你們這樣的年紀。」
她的語氣頓時變的格外的有深意，或許今日的年輕人可能沒辦法理解這樣的弦外之音。然而當時的我們，似乎可以體會。從我們的經驗裡，當長輩的語調低沈轉而高亢時，大概可以猜到他們要說的話題跟「性」有關。
然而，一開始她所講的就像是陳舊且索然無味的家族軼事。在十五歲時她生了一場大病，大病初癒後她顯得瘦弱且全無食慾。當時米莉阿姨的家人認為改變一下環境對她可能比較適合，因此將她從佛蒙特遷往俄亥俄州，或者是伊利諾？坦白說我也有點記不得了。總而言之，就是個玉米田長的比人還高的地方。阿姨母親的遠親卡席娜住在那裡，替女婿整理家務。
卡席娜的女婿，在鎮裡的教堂擔任神職工作。妻子在幾年前亡故，留下他孤單一人以及兩個女兒和一個正值嗷嗷待哺的小男嬰。姊夫本是個風度翩翩，玉樹臨風的美男子。然而在妻子去世的隔年夏天，國慶當日他帶著小孩到城裡慶祝；在為孩子們點燃煙火時卻不慎燒傷了自己。有瑕疵的煙火製品直接在他面前炸開來，這場意外在他臉頰一側留下了醜陋且駭人的傷疤。米莉阿姨在述說他的樣貌時，彷彿讓我們也親眼目睹了他的面容----僵固，呈現暗紅色且扭曲肌肉紋理的臉頰，那下唇整個歪斜到另一側以致於深赭且濕潤黏稠的唇內黏膜總是不時的外翻顯露；另一邊鬆垮下垂的眼瞼則不斷地滲出淚液。
經過那次的意外，他的臉部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治療。這也就是為何過世太太的老母親必需幫忙他打理家務並照顧這些可憐的孫子。當他復原的差不多時，他發現在那小鎮教堂裡的牧師職位，仍然為他而保留。在團契裡的農夫與鎮民們對他的不幸感到遺憾，同時也為他的信仰與完美的人格所感動，他們認為儘管意外讓臉上留下了疤痕，他們還是希望費喬先生能留下繼續指引他們，而不是換其他的牧師來上任。
「他是一個優秀的傳道者。」米莉阿姨這麼告訴我們：「而且，他那獨特的禱告方式具有震撼人心的特質。對我來說，在教堂時的形象彷彿是另一個他，那絕不是當時和我們一起居住的費喬先生。當他站上了講壇，教堂內每雙眼睛都仰望著費喬，我相信他的孩子們也是。當時的我，認為能夠在一室之內和他同桌共進早餐是一種光榮。我喜歡在人前喊他費喬叔叔。再怎麼說，他一側的臉是完好如初的，從那可以想見在意外發生前他是個極英俊的牧師。事實上，他應該是在當地那群女性神職人員裡唯一的男性吧！….」米莉阿姨停頓了一下，緊咬著雙唇，不甚確定地看著我們。
隨後，她回到那即將發生的故事情節裡，這也是她說這故事的第一次；「我認為費喬叔叔是個聖徒，我想大家也這麼認為，那是被公認的唯一形象。當然，注視他那駭人的傷疤總令人不舒服，而最糟的莫過於那嘴唇一側不斷滲出的唾液。他總是試著把這醜陋的一側背著他的信徒，然而你永遠知道他試圖遮掩的那一面依舊存在著。這也是為何費喬叔叔沒辦法再婚的原因，卡席娜是這麼說的。我曾聽她說過很多次，費喬叔叔知道沒有女人願意在十呎之內碰觸像他這樣面容的男人。」
「顯然，改變環境對當時初癒的我有很大益處。食慾回來了，不僅吃得更多，也常在外頭和堂兄妹們玩在一起。他們都比我年輕，事實上我在那渡過十六歲的生日。即使年紀比較大一些，我還是挺喜歡和他們玩遊戲。在那裡的歲月，我長高同時也長胖了；就像卡席娜說的，我長得跟玉蜀黍一樣快。 卡席娜和費喬的家座落在小鎮的邊緣，往西是一片他們名下的大玉米田。在我第一次到那時，玉蜀黍的莖才長到人們的膝蓋，妳可以從它們頂端俯視這一片玉米田。然而它們生長快若迅雷，它們不僅長得高，又像樹林一樣茂密地蓋過妳的頭頂，那粗大的莖葉是如此緊密地長在一塊，因此它們底下居然可以成蔭。」
卡席娜嬸嬸曾告誡我們這些小毛頭，在玉米田裡迷路比在樹林裡更可怕。因為在玉米田裡幾乎沒有任何地標。在滿是玉蜀黍的田裡任何一個方向看起來都一樣。「你們這些小朋友最好遠離玉米田。」他幾乎每天這樣告誡：「尤其是女孩子！這不是好女孩該去的地方。妳有可能在不知覺的情況下就離家越來越遠，就算竭力嘶喊也沒有人聽得到妳的聲音。鎮上有許多男人巴不得看到這樣的情形發生。」卡席娜這麼說卻從來也不解釋為什麼。
儘管她時常這麼告誡，我和小堂妹們知道假如可以從玉米田的某一角落穿越，那將是一條通往鎮上的捷徑。所以有時我們就在卡席娜不知情的情況下試試這條捷徑。就在玉蜀黍長得真的很高了，農夫們便停止施肥。很快的，我們在捷徑上遇到了難題---那就是迷路。
在玉蜀黍田裡的餘蔭下，即使只有幾分鐘，你也會有著些許的不安。好像從這裡到任何地方都有好幾呎之遙，這種感覺讓人覺得可怖。然而很快的，本以為安全的捷徑卻會帶你遠離主要的鄉間道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呼吸越來越急促，也許，在這樣的情況下，任何人都會這樣焦躁不安。
「就在某一天，我真的陷入這樣的窘境。也許是我沒留心把這條路記住，也或者因為下過雨以及雜草掩埋了他人走過的足跡。總之，我不知道原因是什麼，突然之間，我知道自己迷路了。在我意識到這點的當下，我開始狂奔，盡我所能的奔跑。我停止不了，甚過那忍不住從火燙的爐子抽離你的手的速度。我不理解自己害怕什麼，我甚至沒意識地狂奔，直到我的心臟狂跳地難受才停止。」
「我停下來的幾分鐘，想到了卡席娜的話：『鎮上有不少男人恨不得能遇到這樣的情況….』或許我不是全然不懂這句話的意思，起碼我知道她是指有些可怕的事情會發生。我張口竭力嘶吼，然而卻弔詭地把雙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尖叫聲從指縫溢出。假使我發出聲音，附近的男人有可能會察覺我的所在；我神經質地感覺聽見背後有人跟蹤著自己，而步伐越快，這種感覺越是強烈。我把手指塞著嘴巴，然後忍不住又開始狂奔。然而雙腿已開始打顫，因此沒多久便停了下來。我呆立在那，害怕穿越玉蜀黍所發出的簌簌聲會讓人知道我在哪。長髮散亂垂下，將我的臉頰遮蔽。我把頭髮往後撥攏然後環顧四周。很快的，我發現似乎真有一個人在我附近，然而他好像還沒發現我的樣子。就在他慢慢走近附近時，我又開始狂奔，在情急之下卻反而跌了一跤。衣服上的鈕釦磨掉了好幾顆，我的胃開始感到一陣痙攣；我感覺聽到那人開始接近，我急忙起身，在附近蹣跚地跛行；用手撥著叢聚的玉蜀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
「之後，我似乎朦朧地看到了一個人。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費喬叔叔。他站在那，一隻手撐著臉頰在沈思，顯然他沒發現我在附近。我是如此狂喜地看到他而不是其他男人。我盡所能地跑向他，然後撲在他懷裡，我想確定此刻自己已經安全了…」
米莉阿姨似乎越說越激動。她的手開始搖晃，臉上似乎泛起了一抹緋紅。她嚇到我們了。我們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當我們等著她繼續這故事時，我感覺體內的肌肉一陣抽慉。「你們覺得我口中的這個聖徒，受歡迎的牧師，應該會如何對待一個飽受驚嚇而求援於她的小女孩？那可怕的樣子從他的眼神顯露，你們這些女孩子太年輕大概無法去體會他當時看起來的樣子。但是一旦妳們結過婚了，會明白我說的。當時他突然抓住我，然後擁抱，他那可怕的側臉，正對著我。接著開始從我背上扯我的衣服….」
她停頓了一下。我們實在太震驚了以致於說不出話來。接著她說道：「在我開始尖叫前，他把我的衣服褪至腰際。我竭力地叫，盡我全身力量。我很快地推開他，而我自己也因此跌倒。我爬起來不顧一切地往前跑，離開了玉米田，原來我置身在費喬叔叔家的後院。堂妹們看著我一副狼狽的樣子也盯著我後面的玉米田。卡席娜則是從廚房跑出來，直嚷著：『怎麼了？發生了什麼？有人嚇著妳嗎？』我哭著說：『是的….是的！有人……我一直跑….！』之後我便暈了過去。當再次清醒時，我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卡席娜正用濕毛巾擦拭著我的臉。」
（待續）
圖：John Constable’s Cornfield
文章定位：
